《菊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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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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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孝增气坏了,满院子的亲朋好友与家人伙计,都在那儿看他们的笑话。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他一边挣扎,一边说:“没有老倌,老子也一样地威风。不像你们两个草包,怕堂客的王八。你们不愿意帮忙,就给老子滚!”
  吴孝满揪住了他耳边的系马桩肉球:“这是我们的院子。你给谁当老子?”
  吴孝多也说:“要滚滚回你的院子去。那边本来就是姓胡的,你去跟他们滚在一块儿才热闹唦?”
  吴孝增挣开了二哥的手,差点把系马桩的肉垂撕裂了。疼得他用手捂住,边朝外面走,边吼道:“明天就分家。老子要离开安化县,到长沙去住!”
  当天晚上,吴仁义的堂客把三个儿子召集到一起,每人都是几拐杖。接着又痛骂了一顿,风波算暂时平静了下来。考虑到喜事还得办,就把吴仁义的灵堂先封了起来,着几个家人在门口看守了,防止猫狗钻进去,惊吓了他,再诈尸还了魂。
  但所有的红色都用素纸覆盖了起来,包括出城门十里外迎娶新娘的花轿,都用白纱遮了。
  吴孝增的新郎衣服外面,套了一层青缎子裤褂。连新娘的红嫁衣上,也提前派人在城门外,加了一身白绸素衣。
  碍于大丧之礼,喜事潦潦草草地就结束了,弄得吴孝增提心吊胆,垂头丧气,生怕花郁青气坏喽。但因为要遵守礼法,吴孝增需在前院守灵。洞房花烛夜是不可能的了,就连向花郁青道个歉,也一直找不到机会。
  大约二更天,吴孝增看着吴仁义在灵床上闭目躺着,越想越气。实在忍耐不住,就对吴孝满说:“哥,我要去屙泡尿,你们先守着。”
  吴孝多冷笑着说:“骗谁呢?你要是敢回去与你的堂客睡觉,我就告诉母亲。”
  吴孝增嘴硬道:“哪个要跟她睡觉?莫非你是个傻瓜?我真是去屙泡尿唦。”
  说着就溜了出来,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夜深人静,怕敲门惊动了人,就搬了几块石头垫起,翻墙过去。结果裤子被插在墙上的酸枣刺拉破了,几根刺扎进了肉里,咬着牙拔了出来。一瘸一拐地到了洞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睡在外间的细妹起来开门,问道:“是哪个?”
  吴孝增怕出语不雅,让花郁青笑话,就扭捏嗓音说道:“啥子哪个?该打的女娃儿,连我的嗓门也听不懂呦?”
  细妹在门里暗笑,却一本正经地说:“少奶奶吩咐了,老爷升天,是大丧。按大清的法律,一个月之内,你不得回来睡觉,还要一天洗三遍澡才要得。”
  吴孝增一听,叫起苦来:“这是哪个傻瓜定下的规矩?一天我都等不得,一个月?还不得要我的命喽!”
  六
  暮春时节,太阳暖洋洋地照着,紫丁香的花气弥漫了整个院子。被大火烧过的油桐树,又泛青转绿,还开出了浅紫淡粉的喇叭花来。
  慈云寺的香火依旧冷落,只是院门已经修补好了。院内的杂物也已清理了,观音殿的半边屋宇,每日里透着好大的日头。只是把住了很久的燕子巢给弄塌了。两只老燕领着几只乳燕,飞来飞去,在烧剩下的半边横椽上,重新衔来泥草,要搭建新窝。
  清心的伤势渐渐地好转起来。
  这天,她正在观音殿前收拾杂物,抬头看见阿洛领着一个大个子走了进来。
  阿洛脸色紧张,回身把院门关闭了,又上了闩。清心问:“阿洛,大天白日的,你鬼鬼祟祟地搞么子?”
  阿洛就是那个太平军小战士,他用手指往嘴上一竖,“嘘”了一声,走到清心跟前,低声说:“少爷醒了么?”
  清心抱怨地说:“你们一大早就走得无影无踪,我一个人又要看上面,又要看下面,哪里晓得他醒没醒?少爷说过了,不能领闲人进来,你咋个偏偏不听?”她说着抬头瞥了一眼那个大个子,吃了一惊。那个人的鼻子好大呦。手背上还长了金黄色的长毛,像猴子似的。
  

《菊花醉》第六章(11)
阿洛神秘地对清心一笑,说:“我有要紧事,去对少爷说起。你在外面好好地看着,千万不要让闲人进来。”
  清心不满地:“是你领外人进来的,倒让我看到起。”
  阿洛回头对大个子一招手,领他进了观音殿。观音大士像的前面被火熏黑了,后面却完好无缺。阿洛熟练地一掀衣裙,露出了密室的洞门。大个子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阿洛顾自一弯腰,钻了进去。
  大个子也想弯腰随着进去,没想到却碰了脑袋。他的个子太大了,进不去,急得他连喊阿洛帮帮他。阿洛回过身来,把他的脑壳使劲往下按,弄了一头一身的汗,也不顶事。只好说:“你等到起,我去问少爷咋个办。”
  他进去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搀扶着一个面色比大个子还白的人出来。那人瘦弱的身材,但头上的辫子却梳得一根乱发也没有。嘴唇上一抹胡须,黑得浓密,更衬托出脸色的青白。使大个子惊奇的是,此人手上与脚上都有镣铐,身上围裹了一件橙色的僧衣,两条胳膊与腿都裸露着。
  这人正是胡英。
  那天晚上,他在经历了一天多没有进食喝水的折磨之后,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外面有奔跑声以及哭喊声,接着是什么重物倒塌下来砸到密室上方的震动,但因为隔离太深,却听不清到底发生了啥子事情。他担心的是官府的人知道了他的行踪,要来捕人。或者是有贼人进寺院来偷东西,与女尼撕打起来。
  胡英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忽然又平静了,地面上静悄悄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盼望清心她们早点进来,好知道到底出了啥子事。
  想起清心与清风,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在别的女人面前,赤裸过身体。除去孩提时代,在母亲的怀中。自从随父亲出游各地、经营打理家族的茶叶生意,他对女娃儿的印象就是表妹花郁青。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表妹花郁青以外的女娃儿面前赤身露体,可是,两个女尼却看到了他的童贞。虽然说清心与清风才十一二岁,算是小妹妹,但男女授受不亲,这让他如何是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夫妻,怎能够让第三人看到?可他不但让第三人看到了,还有第四个,而且都是娇小的处子,童真的女娃。依常人之理,女娃儿看见陌生男人的身体,那除非是要嫁与他的。但他身陷牢狱,又如何替这两个人做主?幸好她们是女尼,出家人,皈依了佛门,就不再思恋红尘之事。否则,他还真难以决断哩。
  依据以往的推断,胡英估计着夜晚到来的时间。可是,他已经饿得要发昏了,也并不见清心与清风的身影。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地盼望着她们,他与两个女尼之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与缠绵,这是他从未料及的。
  清心与清风的心事比他更明显,只要一有空,就要到密室里来,听他讲起各地的见闻趣事。听他白话种茶、制茶、卖茶的乐趣与辛苦。每每静慈法师找不见两个人了,就知道又去了密室,就走到观音殿,掀开衣裙门,朝里面痛骂几声。直到清心与清风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还不算完,要把她们的耳朵,拧了个紫红。并不停地骂吴孝勤是个骗子,说去三个月,眼看大半年都要过去了,不但人影子也不见,就连音信也无有踪迹了。她对着清心骂道:“你小小的年纪,连苞都没得开,就想男人了?要再敢白天下去,我就把这贼长毛送交官府里去。把你们也送到了湘妃院里,让那些糙男人弄死你们!”
  今日如此反常,胡英料定两个小尼姑出了祸事,说不定那个静慈老尼就把她们卖到妓院里去了。他也打起了精神,等待老尼带人来把他捕了去。
  当阿洛打着火把下来,胡英双眼圆睁,两手高举,他要用最后的力气把第一个来捕他的衙役迎头击倒,他决心要死在这间密室里了。
  阿洛举着火把,下到密室。尚未站稳,就听头顶一阵风声,接着是稀里哗啦的响动,知道不好,一伏身,钻到那人的背后。胡英一击之下,竟然不中,这让他吃了一惊。其实,这也是他长期关在地牢里,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加上又饿了一天多,早就没有了力气。阿洛腿上虽然带伤,到底年轻灵便,躲开了。
  胡英急回转身来,与阿洛正打个照面。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阿洛已失声惊叫:“原来是你?”
  胡英闻听此话,倚靠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问:“你是哪个?如何认得我?”
  阿洛手持火把,双膝跪倒,口中说道:“少爷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胡英吃惊地坐在地上:“你到底是哪个?”
  阿洛起来,与随后进来的同伴叫阿桂的一同把胡英扶坐在床上。这时胡英看见了满面是血的清心,惊问:“清心,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样?清风到哪里去了?”
  阿洛说:“少爷,你不用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说起。”
  阿洛就从那次在岳阳楼因饥饿偷了嘉宝,被胡英擒拿。后来不但没有惩罚他们,反而让他们饱吃了一次山珍海味说起,一直说到太平军占了岳阳,曾国藩前来攻城,被伏击溃败而逃。他与阿桂开了小差,到慈云寺来打探清心夜进观音殿之迷,才发现静慈法师与清风被害为止。
  话没说完,清心早已哭绝在床。阿洛的上衣包不住身体,赤裸了下身,血迹斑斑,看得人触目惊心。胡英赶紧要把衣服脱掉与她盖住,但想起自己亦是赤裸,就把脸转了,切齿问:“小师父,你看清是何人所为?”
  

《菊花醉》第六章(12)
清心渐渐止住哭泣,坐直身体,扯起被子把身体裹了,说道:“昨天清晨,太平军忽然撤出寺院,我们本想进来告诉与你。谁知大批清军拥进城来,大街小巷地搜捕太平军。寺里也住了不少人,连观音殿里也住满了。我们一整天都无法进来为你送饭。晚上,我们想你是饿坏了,找个时机要送吃的。哪料得到突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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