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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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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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武听了这话,竟鼓起掌来,对文廷玉说:“有生以来,我尚是第一次听英国人说如此的话。我们应该为此浮一大白。文大人,你以为如何呢?”
  文廷玉对胡英一直很奇怪,与他以往在京城所见的洋人的确不太一样,而且湖南话说的如此之好,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做到的。
  他在北京呆了多年,可是从来不会说一句北京话。要不是皇上也说北京话,他会说:“北京话是很难听的话。”
  但想归想,他也并不多了解英国人。因此对英武说:“英大人说的极是。不过龙生九种,各不相同。窃以为英吉利人也是人,与我中华之种相比,只是发肤不同而已。中国人不也有做强盗的么?”
  英武点头:“此话有理。若英人都如胡恩先生这样,则我大清与英吉利,可以和睦共处,友好往来,何至于兵戎相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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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十章(14)
胡英不想就这些让他为难的事情深入下去,就掉转了话题,问:“大臣阁下,我想请教一下,你为什么不喜欢喝红茶呢?”
  英武答道:“我不太喜欢红茶的颜色,没有绿茶可爱。”
  胡英笑了:“那是你没有喝到上等的红茶。中国有著名的三红,你知道吗?”
  英武尴尬地摇头不知。他求援似地看看文廷玉,文廷玉也是面露难色。
  胡英笑道:“这不怪你们。中国有句古话‘隔行如隔山’嘛。你们都是做大官的材料,哪里会注意这些雕虫小技呢?中国的‘三红’是福建的武夷红茶、安徽的祁门红茶,还有云南的滇红茶,都是极品。尤其是祁门红茶,在英国是王室与贵族才能享受的。”
  英武惊奇地:“有这等事?我就从来没有喝过祁门的红茶。我只喝湖南茶。”
  胡英说:“中国的茶叶佳品极多,如天上的星星。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红茶极品,就是印度的阿萨姆红茶。与祁红一样,都属于高香红茶。我觉得一个人爱茶,就不要拘泥己见,而应该博采众长。当然,人的口味,还是有所偏好的。”
  文廷玉赞道:“胡先生此言公允。您今日是否让我们尝尝祁门红茶呢?”
  胡英避而不答,只是说:“两位大人,你们的学历都算是中国的大学毕业。我想问一下,你们记得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一首诗吗?”
  英武不屑地:“这有何难。白乐天的诗,那是妇孺皆知的。请只管问好了。”
  胡英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这浮梁一地,是中国的什么地方?”
  英武正准备显示一手,让这个大胡子英国人领略一下大清进士的风采,没想到胡英问了这样一个冷僻的问题。他仰头想了半日,脑子里是空白的,就与文廷玉对望了一眼,又摇了摇头。
  文廷玉满脑子都是八股文章,要做国家的重臣人物。像前朝的名臣那样,折冲阻要,建不世之奇功,立万年之伟业。进凌烟阁,入先贤祠,哪里肯把这些杂乱的学问望肚子里装,因此也是一脑壳浆糊,扯拎不清。
  胡英见二位如此,心中窃喜,有捉弄他们的感觉。就笑着说:“浮梁一地,就是今天的祁门呀。我去过的。祁门西南乡唐代为浮梁县管辖。在那时,祁门就有繁荣的茶市了。”
  英武满面羞红,拈了一下胡须,对文廷玉说:“惭愧呀惭愧。文老弟,咱们这进士未免有失国体了。”
  胡英说:“英大人言重了。这是小事情,何必如此沮丧呢。”
  英武感叹地:“不能看作小事啊。我中华古国,五千年来一向自大,文化渊源何其流长?你乃英人,对我们的研究如此之深,我们却对英国一无所知。按《孙子兵法》来说,也是‘人知我而我不知人’,焉能不打败仗?”
  这一次品茗,使文廷玉终身难忘。结束了会见,他回到馆驿,见了湘沅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自出生以来,我未见有洋人对中国的文化钻研如此之深。身为朝廷大臣,大大的丢了中国人的颜面。”
  湘沅不以为然地说:“我还正担心你多酒呢。有什么洋人能胜过你这探花?未免夸大其词了吧?”
  文廷玉着急地道:“我所说的,千真万确。你啥子时候见我打诳语来?那个洋人不但湖南话说得好,对茶叶一事,更是十分地精通。”
  这话引起了湘沅的好奇,她一边为文廷玉脱下外衣,递给他一碗从老家带来的藕粉羹,一边问:“他竟会说湖南话?”
  文廷玉刚接过喝了一口,闻言就又放下碗,一反常态地兴奋。说道:“非但如此,还有奇怪的哩。他的几个仆人,有两个我看就是中国人,只是穿着洋人的服饰罢了。更绝的是,他也姓胡,叫个啥子胡恩。你说奇也不奇?”
  湘沅坐不住了,她的眼睛里闪着光,急切地问:“你没问他是如何到湖南的?他又如何姓的胡?洋人哪有姓胡的?这事的确蹊跷得很哩。”
  文廷玉见她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你又想起嘉良弟弟来了。可他是英国人,千真万确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明日还要去游览喀什噶尔的景致,早点歇息了吧。”
  湘沅兀自在那儿走来走去,不能自已,嘴里喃喃地说道:“此事照你说来,真是蹊跷。不行,不弄清楚,我睡不好觉。你现在就带我去见那个洋人。”
  文廷玉吃了一惊,说:“你脑壳莫非糊涂了?他是洋人,不事先约见,怎能随便拜会?再说这深更半夜,你还是朝廷的命妇,如何去面对洋男人?此事关乎国体,断难实行。”
  湘沅眼里浸满了泪花,颤抖着说:“几年来,我无一日不思念着弟弟。他冤枉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心里不甘。我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见他,还是那副俊美的模样,笑得多甜。对我说‘姐姐,我还活着,你等着我呀。’我弟弟没死,他一定没死的。”
  文廷玉长叹一声,劝慰她道:“你是思念太过,萦绕心间,才有如此梦境的。如果你确想见那洋人,待我设想一法,让你如愿便是。”
  湘沅这才说:“那就明日设法见他。我不去游览啥子景致的。”
  六
  在边城乌鲁木齐,夜晚的来临比内地要迟一个时辰。
  但是在东门内吴孝增的住宅里,却已经灯火辉煌,烛油尽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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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十章(15)
宽敞明亮的院子当中,人来人往,穿梭不停。厨房里,从秀野亭请来的厨师们正煎炒烹炸地忙乱着,香气飘出院外,把一条巷子都弥漫了。
  吴孝增家里原来是有两个厨师,但为了给欧阳春霆和菊湘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才把秀野亭的厨师请来的。秀野亭并不是个亭子,而是乌鲁木齐最高档的酒楼。老板是河北人,与纪晓岚是老乡,就为酒楼取了这么一个怪怪的名字。秀野亭缘于纪昀被发配乌鲁木齐时所作的一首诗:
  秀野亭西绿树窝,
  杖藜携酒晚春多。
  谯楼鼓动栖鸦睡,
  尚有游人踏月歌。
  本来是一个小酒楼,在小西门外,靠乌鲁木齐河边,很不起眼的一处小院子。因为有了老纪的诗作招牌,仿佛长了灵气。一夜之间,名声鹊起,生意也就分外地好了起来。
  无论达官贵客,还是草根平民,若是招待起客人,不到秀野亭定上一桌,那一定是没品位,做人是个勺子了。
  秀野亭的厨师也从来不出台的。这一点与天山春院里的姑娘不一样,无论多少银子,都别想让厨师到你家里去做菜。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条件的限制,锅灶用具,厨师都是使惯了的,换新的未必好用。这跟嫖风不一样,越新鲜越好。
  吴孝增这次开了个头。他不想让欧阳春霆到秀野亭去,是担心万一花郁青与菊湘的关系传出去,还是很危险的。别看欧阳春霆已经允许他称兄道弟,可他心里清楚,那只是表面的官场虚套。一旦惹起火来,就是翻脸不认人。他这么多年在商界里混,别的没学会,对当官的心理研究,那是很有些体会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乌鲁木齐,欧阳春霆就是皇帝。他打一个喷嚏,那小小的乌鲁木齐就得下场雨。虽说镇迪道的道台也管着点事,但欧阳春霆一瞪眼,他就得两腿肚子朝前,转着筋走路。
  他要在家里设宴,要小范围的亲切一下。别看与乌鲁木齐都统套上了瓷,他也不想张扬。真正的商人都是这样的。他与某一位高官的关系,几乎无人晓得。越是到处胡谝:我与某某咋样咋样的,越是不咋样。咬人的狗不叫,这是至理明言。谁要是不信,那他真是个勺子。
  花郁青也赞成他的想法。她也不愿意让人都知道都统夫人是个丫环。那样不但让都统没有面子,连带夫人也脸上无光。尽管都统不嫌寒碜,可他们不能不知道好歹,更不能蹬着鼻子上脸,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人就要一个规矩:明白事理。明白了,活得舒服;糊涂了,你不窝囊谁窝囊。
  秀野亭的牛老板只听吴孝增说了三句话,就把酒楼里最好的厨师给派来了。末了还加了一句:“吴老哥,还需要啥,你言喘。我的嘛酒楼,就是你的酒楼。”
  吴孝增塞给他一包汆了焦味的砖茶,笑道:“你的嘛酒楼,还是你的嘛酒楼。”他拍了拍牛老板的肩膀,“老弟,多谢。别说假话,我会在都统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唦。不过,你要把嘴闭严喽,不要跟别人说我请谁吃饭。”
  花郁青却显得有点烦躁不安,与以往的沉静略微不同。吴孝增安慰她:“你怕个么子?她就是都统的夫人,你也是她的主人。现在咱们自己降了身份,称她一声姐姐,要不要得?她莫非还会摆起架子来呦。”
  花郁青嗔他道:“你懂个么子。待一时,那菊湘来了,你莫要乱讲呦。也不用管我们的事情,莫要到我们的房间里来。我们多年没见,有好多的话要说起的。”
  吴孝增笑道:“要得。我与都统在外面吃酒耍子,哪个还有功夫管你们的事?女人嘛,终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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