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与傅斯年(全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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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傅斯年(全新版)-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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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交给对方。罗家伦钱一到手,立即打道回府杳无音讯。当杨步伟撰写*的时候,对此情此景仍记忆颇深,并对罗氏借钱几十年不还的做法,含有调侃意味地再度提起:“志希你还没还我们呐吧?”【35】此语表面上是提及40元钱,实则杨步伟仍对当年罗氏的冒失与不明事理地“喊娘”之事耿耿于怀。
  又是多少年后,周作人对罗家伦曾作过一个小小评价,谓罗“虽是文化运动出身,可是很有点鄙陋,钱玄同见过他的西文名片,写作罗斯福罗,每相见的时候,常要叫这个名字”。又说:“罗家伦不失为真小人,比起傅斯年的伪君子来,还要好一点。”【36】周说这话的时间是1950年6月,自己刚因汉奸罪从监狱放出来不久,傅、罗二人皆随国民党退守台湾,大陆山河改色。且周作人与傅斯年素有个人恩怨,因而此评是否公允,只能看各人的理解了。但就傅、罗留学时期的总体情形看,似乎并不像周氏所说的那样鄙陋与龌龊,特别是在钱财的交往上,尽管有罗家伦借杨步伟债款几十年不还的情形,但在中国留学生之间,尚没有露出真小人与伪君子的做派,倒是有点同舟共济,“有钱大家花”的共产味道。
  

罗家伦信件披露的隐秘(1)
1998年,罗家伦的女儿罗久芳将保存的傅斯年、罗家伦于1923年冬至1926年底留学欧洲时期的9封通信整理公布。此举令有关傅、罗及其同代留学生群体,甚至五四运动的研究者为之一振。1926年之前,有关两人的文字资料实在太少。就傅斯年而言,除了胡适保存的两封通信和几次在巴黎的谈话记录外,其他资料再未见到。罗家伦个人资料的流传情形类似,其他的如陈寅恪、俞大维、毛子水,包括金岳霖、何思源等,学习笔记类的资料倒有一些,但涉及个人生活的书信资料则凤毛麟角,难以寻觅。鉴于这一情形,后世研究者与传记作者在描述他们的留学生活时,不得不一笔带过。事隔70多年,傅、罗通信突然现世,且是一连9封通信的公布,这对研究者来说,机会之难得,价值之珍贵是不言而喻的。
  两人通信所涉内容大多都是些生活琐事,其间不少插科打诨,臧否人物的精彩段落。另有不少涉及留学生之间私生活,或曰性生活的敏感片段。据任教于美国大学的罗久芳说,因为这些信件是倾诉彼此间真情的私函,作者提笔时并未考虑到原件会长久存留或有朝一日会公之于众,所以写得酣畅淋漓,可谓无话不谈。但当情绪尽情倾泻之后,又往往理性地特别注明“切勿对任何人言之”的警示秘语。正是因了这样的情形,使得保存者罗久芳左右为难,迟迟不肯公布。在秘藏了70多年之后,因编辑出版《罗家伦先生文存》的需要,在众多前贤旧好与研究者的期盼呼吁声中,罗久芳才鼓起勇气,一咬牙提前把这9封私函公之于众,算是圆了期盼者的心愿。至于信中特别注明的一条条警示,无论在九泉之下的傅斯年同意与否,作为后辈小子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傅氏是决不会再从地下那幽深黑暗的洞窟里蹦将出来,像当年一样嗷嗷怪叫着跟罗久芳这位侄女拼命的。
  9封信有短有长,格式不一,且字迹潦草,有一部分用铅笔写在薄纸正反两面,但未经过修改。因有8封信未注明日期,只能据内容辨认顺序和时间,其中最初的两封是傅、罗同在柏林的两年间所写,以后的6封是罗家伦转赴法国巴黎大学时所书,当时罗与北大同学何思源合住巴黎一处公寓,傅在信中时常是罗、何并提。因未见到原件和影印件,已公布的信件内容是否被罗女士作过删节不得而知,但从总体上看,不太方便告人,或者公布之后会使信中的当事者感到脸红或不太好意思之处(假如傅、罗仍活在世上),占极少的比例。而绝大部分则是人人羡慕人人恨的金钱的问题。通过一件件关于英镑、马克或者法郎的爱恨情仇,世人透过历史烟尘,真切地领略到包括陈寅恪、俞大维等留学生在内的真实情形与令人心酸的往事。
  第一封信内容就带有悲中含酸的情趣。说的是罗家伦于1923年冬日不慎遭窃,衣物尽失,几乎到了要“*归天”的悲惨境地。刚到德国半年多的傅斯年闻讯,以近似现代网络名的“山外魔生”写信与罗,有些调侃地劝慰道:“昨晤姬公,闻真人道心时有不周,衣冠而往,*而归,天其欲使真人返乎真元耶!不然何夺之干净也。闻真人劫后不改笑貌,兴致一如恒日,故慕仰无极。进此儿,若戏谑,实出心肺之言。”又说:“此事如在小生当死矣。失色犹可,尽失色则不提色。失书则从此不念书。若失去衣冠,将何以为中国之人,而度此严冬耶?是非投河不可矣。想当年精卫投海,亦但为失窃耳。今写此信,是告你,我有一外套,你此时如无解决之术,则请拿去。虽大,容或可对付一时。帽子,我也有一个,但恐太小耳。近闻学费限下星期交,为之大急。罗真人法览!”【37】

罗家伦信件披露的隐秘(2)
信中的罗真人,乃傅斯年为罗家伦起的绰号,同样相当于后世泛滥成灾的网名。未久,傅斯年又以Damned Libraryman(受诅咒的书蠹)为笔名,致信罗家伦,道出了自己穷困潦倒的凄惨之相:“星期一我在林中,未曾睡着,但失迎总抱歉的。星期一方知交费在即,一文无着,十分着急或者死去。”信中看出,傅氏的经费来源已有不祥之兆,且几乎到了《易经》卦辞所言“主大凶”的地步了。
  1924年,可能因傅、罗皆在柏林大学研究院就读,而见面机会较多的缘故,这一时期没有信函往来。第三封通信的时间已是1925年,罗家伦已转入巴黎大学就读,这一时期的通信几乎全部围绕一个“钱”字与一个“愁”字,但事情又往往不是一个“愁”字就了得的。
  随着国内军阀混战不息,形势混乱不堪,山东政府方面的官费筹措已极困难,无法及时向海外留学生汇寄。这个时候国内的纺织大王穆氏企业因经营不善而倒闭,罗家伦的经济来源中断。为了继续在英、法两国收集近代史资料,以便完成最后一年的研究计划,罗氏除了译书写稿挣点小钱补贴外,通过老校长蔡元培介绍,向商务印书馆监理张元济借得国币1500元。这笔款项于1925年下半年分两次汇至伦敦及巴黎,罗家伦得此巨款,除偿还债务外,手头还有部分余额。此事被傅斯年侦知,借这年秋到巴黎短期访学之机,向罗氏借了一笔小款以为急用。到了秋后算账时,手头已不宽裕的罗家伦致快信向傅“讨债”。已是穷困潦倒的傅斯年大窘,立即修书一封,叙述自己“挖东墙补西墙”的艰难处境,其中一段写道:“弟在巴黎最后接到朱寄之二十,换了后,还债等已精光,末日只剩了三十佛朗,其手中之二十马克尚是从吾(按:姚从吾)寄我者也。到了此地,幸员外尚有几文,故用到11月,过了初十,朱寄来二十镑,交了2月房钱去其过半,所余的月底还完了员外怎么办呢?幸与老陈(按:陈寅恪)定了一约,他先把二十镑之马克给我,我交了学费及他种零费,借给一位更穷的朋友三十马克,交了这月房钱,今天只剩了四个半马克,愁得这两天无以为继也。”又说:“上星期初已即向朱要二十镑,大约此星期可寄来。但此是老陈的了,有约在。他即日走,先赴英国,故更无从通融起。那么怎么办呢?上星期一向朱写信时,说有二十方可过年节,当时尚未计算得清楚,信发觉‘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始意觉得这月总可勉强到底,但陈走甚急,姚钱不来。前昨两日,整日思法子。昨天开了一个书单子,择其或有人要者于Hirschwaid,未知下文如何?此时满想向朱再要,但如何措辞,且甚无效耳要是老陈不走尚有法,而他即走。他的钱为郭才子陈津藻二位借了上路,故他也着急无对。此时柏林的环境中,比先更窄,故通融之国,更穷。几乎等于不能借分文之局面。这两月,子水、从吾、大维都是赖老陈维持。老陈大苦,老陈走后,更不了矣。”
  因傅信均无日期,故无法判断确切时日,但从信的内容推断,此信大约写于1925年秋冬时分。信中提及的“老朱”或朱某,乃中国驻英公使朱兆莘,欧洲留学生的经费一直由朱氏作为代理人具体操办。但此时国内政局混乱,经费汇不出,朱氏无能为力。为了应付不断前来“讨债”的书呆子,朱氏迫不得已,只好从公使馆的其他款项中转借几个小钱予以应付救急,傅斯年所得二十镑即是此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罗家伦信件披露的隐秘(3)
信中涉及有债务关系者多达八人,那个神秘的“员外”不知是指何人,但提及的老陈,是指即将归国的陈寅恪。言语中可以看出,这批留学生们的钱财除了相互借来借去外,作为老大哥的“老陈”,于此间显示了举足轻重的分量,同时也透出他对众位难兄难弟的关切之情。
  到了1926年初,傅斯年终于从朱氏处领到了十英镑的汇票,于是致信罗家伦说:“本想就此寄你四镑,寄仙槎(南按:何思源字)二镑。但换现镑待了三天,此三天中又为人借去了几文,自己实没办法了。现只寄你二镑,仙槎一镑。朱既许我下月设法,到时弟必再寄。月中穷不可言,特别糟者是今后全无办法,山东学费已全无望矣。”傅斯年写信时,国内军阀混战加剧,整个中国大地弹片横飞,血流遍野,大小官吏争相苟全性命,已无人再去管这批海外学子是死还是活的事了。傅氏与何思源属山东同乡,何思源来自水泊梁山的发源地菏泽,著名的郓城县、曹县等皆从属菏泽地区,当地流传有“梁山一百单八将,七十二名出郓城”之语;傅来自梁山脚下的聊城,武松打虎的阳谷县属其辖地,因而二人既是北大同窗,又有小同乡之谊。眼看山东方面的官费没有希望,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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