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与傅斯年(全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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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与傅斯年(全新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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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地成功了。”【21】
  1928年3月底,中央研究院筹备委员会一致通过,“因历史语言研究之重要,决设历史语言研究所于广州,委任傅斯年与顾颉刚、杨振声为常务筹备委员”【22】,以傅斯年为掌门人。如此顺利地取得成功,令神通广大的胡适都感到有些意外,因而戏称傅氏“狡兔二窟”。【23】
  1928年4月,国民政府决定改*大学院中央研究院为国立中央研究院,成一独立研究机关,任命蔡元培为中央研究院院长,杨杏佛任总干事。下设各研究所及首任所长如下:地质所李四光,天文所高鲁,气象所竺可桢,物理所丁燮林(后改为丁西林),化学所王进,工程所周仁,社会科学所杨端六。
  1928年10月14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正式宣告成立,所址设在广州东山柏园。与此同时,傅斯年辞去中山大学教职,应聘出任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从此迎来了“开辟史学新天地”的伟大时代。
  也就在这个时候,傅斯年与顾颉刚的缘分已尽,二人关系开始出现裂痕与冲突。
  

由同窗到仇寇(1)
傅、顾二人的矛盾表面上没有特殊的标志性事件供后人评断,据顾颉刚的女儿顾潮说,主要原因是两人的性格、志向不同。顾与傅在北大同窗时,谈及各人的理想与志向,顾谓最强者乃知识欲,傅谓最强者乃政治欲。两人都有刚强的性格,傅斯年博学多才,极具办事才干,甚欲在学术界成为领袖人物,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但他脾气暴躁,霸气十足,在各个方面想把顾氏压服,听命自己的调遣。而顾颉刚则倾心自己的学问,生性倔犟,不吃傅斯年那一套,曾声言“只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而不能听从任何人的指挥的”【24】。于是二人关系越来越僵,终于酿成了不能合作之局。按台湾学者杜正胜的说法,傅与顾的最终决裂,可能有个性因素,可能也有“瑜亮情结”,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两人对学术发展方向的歧异。【25】傅斯年之所以在柏林留学的最后阶段决定“弄史学”,就是深受顾颉刚搞《古史辨》并暴得大名的刺激。此前罗家伦、姚从吾曾对傅戏言道:“以他(南按:指顾颉刚)所据的地位在中央的原故,终不能不臣于他。”【26】正是傅不愿向顾“称臣”,遂下决心要跳出“顾氏王国”的阴影,“动手动脚找材料”,以新的科学研究方法“开辟史学的新天地”。这个想法早在他乘船归国,于大洋中漂行时便形成了。对此,顾颉刚也有些察觉,并谓:“傅在欧久,甚欲步法国汉学之后尘,且与之角胜,故其旨在提高。”【27】顾氏的感觉是符合傅斯年当时的内心和实际情形的。
  当傅氏从欧洲归国时,他自许自己的学术境界已超越了顾颉刚,对于传统学术更不在话下。此时的傅斯年心中只有一个目标要克服和超越,那就是欧洲的“汉学”。正如1928年傅给胡适信中报告史语所“业已筹备”时所说:“实斯年等实现理想之奋斗,为中国而豪外国,必黾勉匍匐以赴之。现在不吹,我等自信两年之后,必有可观。”【28】如此高远的理想与志向,自然就注定了傅斯年与顾颉刚的联合是暂时的,而决裂与开打才是二人不可避免的宿命。
  1928年春,心情郁闷的顾颉刚正好收到了燕京大学的聘书,便以学问做不下去,想换个环境为由,向中山大学校方提出辞职,要到别处去寻找一个“把所有的时间供我从容地研究” 【29】的地方。傅斯年一看这番阵势,认为顾颉刚不识抬举,故意拆自己的台,给自己难看,盛怒之下竟扬起自己特有的“大炮”性格,责备顾颉刚“忘恩负义”【30】,放出了“你若脱离中大,我便到处毁坏你,使得你无处去”【31】之类失态和伤感情的话语炮弹。顾颉刚闻听,既愤怒又伤心,心想你傅斯年虽是一学界大鳄,具有呼风唤雨的超凡天才,但霸气再大,能力再强,毕竟不能一手遮天,傅氏不是如来佛,自己也不是孙悟空,你越叫喊着让我无处可去,我偏一个跟头跳出你的手掌心,找个去处给你看看。顾颉刚想到此处,遂坚定了离去的决心,并深信“如果能够成我理想中之作品,一定抵得过种种毁坏的损失”【32】。恰在此时,顾收到了中央研究院寄来的聘书,请他与傅斯年、杨振声共同筹备历史语言研究所。顾认为在研究所可做些自己乐意做的学问,乃辞掉燕大之聘,暂时留下以观后效。但这时的顾颉刚产生了一个错觉,他认为既然自己成为筹备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三名委员之一,或许能控制该所的方向与命运,一旦自己掌控了这个研究所的前途,自然是不屑与傅斯年这个“二杆子”式人物共事的,但看在傅氏为此奔波忙碌,整日拖着肥胖的身子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分儿上,索性划一块地盘让其独自经营,以示报答,而作为史语所的大本营则由自己,另外再拉上一个胡适共同掌控。

由同窗到仇寇(2)
胡适自从1926年7月以英庚款委员会委员的身份赴欧洲考察后,于第二年5月方从美国、日本转道回上海定居,直到三年半之后,即1930年11月28日才重返北伐成功后的北平,重执北大教鞭。
  顾颉刚把自己心中的计划向时在上海的胡适作了透露,“最好北伐成功,中央研究院的语言历史研究所搬到北京,由先生和我经营其事,孟真则在广州设一研究分所,南北相呼应”【33】,等等。此信正如台北研究者杜正胜所说:顾颉刚“对傅斯年的规划似乎一无概念,对胡适在傅斯年的学术中的地位也相当模糊”【34】。不仅如此,无论从哪方面看,顾颉刚作如此构想都是一个大忌,或者说是点燃了一枚危险的炸弹,此事显然已背离了为人处事光明磊落的基本原则。顾颉刚没有明白,或曰糊涂中揣着明白,这个“无中生有”的研究所,主要是凭借傅斯年的霸气与才气加天才的办事能力,才迫使老校长蔡元培批准并鸣锣开张的,这里面更多的是包含着蔡元培对傅斯年而不是对顾颉刚的信任。确切地说,这块研究所的牌子是傅斯年从中央研究院费心尽力地扛到广州的。顾氏所为,假如让傅得知,其情形自可预料。顾颉刚当然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得失,所以特地叮嘱胡适不要把信的内容透露给对方。但出乎意料的是,此时的胡适在感情与学术认同上,已由原来偏向于顾氏转向了傅斯年,并对顾公开说过“我不疑古了,我要信古”【35】的话。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顾颉刚虽感到“惊骇”,但没有想到胡适竟转变得如此之快和彻底。此时的胡适对顾出此策略内心是何种感受,外界不得而知,所知的是傅斯年借出差的机会到上海胡家拜访,向来以和稀泥、捣糨糊之法处理人际关系的胡老师,竟不顾当事人顾颉刚的再三叮嘱,径自把信的内容透露给了傅斯年。傅闻讯大怒,咬牙切齿地把顾颉刚视为仇寇,二人在感情上彻底决裂。接下来,带有火药味的肉搏也就不可避免了。
  据顾颉刚女儿顾潮说,当傅、顾、杨三人在中山大学某室商量筹备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时,“傅斯年与父亲两人各有一番设想:傅氏在欧洲7年,甚欲步法国汉学之后尘,且与之争胜,故其旨在提高。父亲以为欲与人争胜,非一二人独特之钻研可成,必先培育一批人,积叠无数材料加以整理,然后此一二人者方有所凭借。两人意见不同,而傅氏脾气暴躁,不免有家长作风,父亲亦生性倔犟,不能受其压服,于是两人始破口相骂,幸赖杨振声等人劝解而止”【36】。
  面对这一恶劣情形,顾颉刚在给胡适的信中抱怨道:“孟真对于我的裂痕已无法弥缝,差不多看我似叛党似的。”【37】到了这个时候,胡适只好以导师兼朋友的双重身份出面为二人调停,并劝顾颉刚不要因骄傲树敌。而顾氏可能已感觉到胡适此前并未践约为自己保守秘密的信条,遂心生怨恨,不再听这位导师的啰唆,胡适的和稀泥调解宣告失败。顾颉刚在1928年8月20日给胡适的信中说道:“我自己觉得傲则有之,骄则未也。……所以这两年来树的敌虽多,但我自己心无愧怍,则亦听之而已。(我树的敌人可以分做两种,一种是妒忌我,一种是想征服我,这两种都是没法避免的。我不能求悦人而自暴自弃,迁就了别人的标准。我自己不愿压迫人家,也不愿人家来压迫我。如有人想要压迫,当然反抗。此其所以结怨而心无愧怍也。)”【38】此处所说的“征服”与“压迫”,自然是指傅斯年的所作所为。而傅斯年越想征服,顾颉刚越竭力反抗,并坚定地表示:“我决不愿把身子卖给任何人。我决不能为了同党的缘故而把自己的前程牺牲了。”【39】

由同窗到仇寇(3)
到了此时,顾颉刚还未明白,由于他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轻举妄动,满身霸气的傅斯年不是“差不多”,而是确切地把他视作乱臣叛党了。顾氏提出的先培育一批人再由一二学者研究的主张,固然与傅斯年原有的设想不合,但敏感的傅斯年同时也有了顾氏想借此培植私人势力的警惕,言语相激中才有了双方开骂,几欲肉搏的场面。在傅斯年的心中,顾颉刚总在想方设法地把史语所变成他的独立地盘,以实现全权掌控,做山大王的野心。1928年10月6日,傅斯年在致清华大学冯友兰、罗家伦、杨振声等三人的信中道:
  金甫竟这样恼了吗?一去一字不来。如果是我骂的,不知“其词若有憾,其实乃心喜之”也!报上看见诸兄弘谟,不知清华修得此?岭表孤臣,不尽倾慕!
  我们(你们都在内,北平话‘咱们的’inclusive)的研究所,以我暑假在此之拼命,经费、设备、接洽工作等,俱有成就了。北平未去,实不敢去也。怕得自己未组织好,辛辛苦苦的为人吞了也。如果人是肯工作的,不把些不相干的大大小小满着,奉送之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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