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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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的女儿-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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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儿子,”他对希弗说,“我们出发吧。”
  爸爸劝道:“哥哥,既然已经在这儿接受治疗了,等疗程结束再走不是更妥当吗?”但是大伯不听。换作其他任何人,也都不愿留下来,因为妈妈很不愿意为大伯花钱看病,大家早就知道了。她曾在厨房里大声议论此事,当时希弗就坐在外面,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伯走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起夜去厕所。出了屋,看到爸爸独自站在黑暗中。我轻声问他:“爸爸,你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他边说边轻轻把我拉了过去。我看到他眼里闪着泪光。因为天黑,继母并没有看到爸爸流泪,但爸爸和谁站在屋外,她不可能搞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只是透过门缝瞅了瞅我们,却没出来。
  那晚之后,爸妈因为我吵了好几次。整个家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而且我还听他们说,越早把我嫁出去越好。紧张的家庭气氛让爸爸对我冷淡起来,而我也开始疏远他。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和父亲的关系能有多不正常?他的妻子真有必要为此担心吗?在我看来,这是无法想象的,但继母恰恰就是这么想的,这让我的日子很不好过。整件事让我窘迫不堪,甚至觉得很难开口跟邻居们讲。
  家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我差点忘记了不久之前,我还是个多么喜欢去上学的小姑娘。有时,我认为自己也该像妈妈一样离家出走。然而,我又问自己,去哪儿呢?我没有归宿,无处可去。满脑子想着这些事,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爸爸对我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我不再是他的宝贝女儿,而是扎在他身上的刺。芝麻大的事都会惹得他大发雷霆,我也因此而越来越不自信。我开始担心,别人是不是一看到我就一肚子火。
  

《恒河的女儿》第一部分(10)
我已经不再理会爸妈之间无休无止的争吵,但是久久消散不去的紧张气氛深深影响了我。每次听到他们抱怨我,或是商量着怎么才能把我甩掉,我就跑出去大哭。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告诉爸爸,我想再去姑妈家。
  “你刚从那儿回来,”他说,“怎么能再去呢?他们会怎么想?”爸妈一致反对,但我执意要去。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就是不肯改变主意。最后,他们只好同意。也许,爸爸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缓和家里紧张的气氛。我肯定没猜错,因为不久,爸爸让我去姑妈家把一切都告诉她。“说不定她能帮上忙。”他说。
  第二天,爸爸帮我买了票,把我送上了去姑妈家的巴士。几小时后,我下了车,直接走到堂哥开的店里。他的店离巴士站台不远。看到他,我说:“哥哥,我饿坏了,给我点吃的吧。” 他见我神情有点忧虑,很是担心。“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家里还好吗?”“先让我吃点东西吧,”我说,“吃完了再告诉你。我真的很饿。”于是,他把我带进糖果店,让我坐在长椅上,吃了个够。
  吃完后,堂哥就带我回家了。到了姑妈家,我才知道,原本应该已经结婚的那个堂姐,也就是之前听我讲豺狼和农夫的故事的那个女孩还未出嫁。我正和她闲聊,姑妈进来了,看到我,她大吃一惊。她问我现在怎么样,我便把家里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她眼中噙满泪水。“你来这儿是对的,”她说,“你现在必须待在姑妈家。过两天,有人会来看你姐姐,你嫂子到时得替他们做饭。你正好留下来,帮帮她。”
  那晚,堂姐和我一直谈到深夜。我告诉她,要娶她的那个男孩非常好。她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我听到姑妈和桑迪亚的妈妈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姐姐一听,脸红了:“好了,够了!现在该睡觉了,很晚了。”
  睡得晚,早上就起不来。可姑妈怎么了解这些呢?她有早起烘烤膨化大米的习惯,而我们得事先把她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她把我们叫醒,但我们会继续睡,挣扎好几次才起床,把她的事做完,然后爬回床上接着睡。但是她在劳作时,会不停地大声叫我们的名字,只是为了不让我们躺回床上继续睡。如果没人答应,她就会生气地大喊大叫:“你们这些没用的孩子,又跑回去睡觉了!”于是,我们不得不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按她吩咐的去做。
  但有时姑妈即便把我们叫醒,也会一整天都不告诉我们该做什么。姐姐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我在学校里待了几年,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真的觉得很难受。来姑妈家的客人看到我,会向姑妈打听。姑妈便告诉他们我是谁家的女儿。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孩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噢,天啊,”他们大喊着,“就是那个小女孩?真的长大了!以前是个小孩子。”我喜欢听他们讲话,尤其是那些从穆希达巴德来的人,因为他们说话很中听。
  来看堂姐的也是穆希达巴德人,说话也很中听。也许正因如此,我们对他们十分热情。我帮忙招待他们。姑妈的儿媳妇负责煮饭,而我就端茶上菜。我穿着长外套,东奔西跑,忙得不亦乐乎。我听到有人问,这个活蹦乱跳的年轻女孩是谁,谁家女孩干活这么卖力。姑妈立刻领悟到,这些问题看似无心,其实话里有话。于是她告诉他们,我父亲有份好工作,不会把女儿嫁给某个老家伙的。
  客人走后,才感觉好累好累。我走到屋外,靠着墙,身子瘫了下去,两腿伸直,分开。我喜欢那样坐着。我想起那些夸我干活卖力的人。我,贝碧,从小到大,只知道怎么干一些苦差事。如果他们知道这些事的话,又会说些什么呢?
  可怜的贝碧!除此之外,他们还会说什么呢?坐下来回忆整个童年,几乎用不了半个小时。想象一个无比简单而短暂的童年吧!然而,贝碧的童年却让她着迷。也许是那些被剥夺的、人们渴望得到的东西都会让人着迷吧。贝碧回忆着她的童年,品味着童年的每一分钟,像奶牛舔舐着初生牛犊一样舔舐着童年,品味着每一部分。她记得爸爸妈妈在查谟和克什米尔的故事,记得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因为早产两个月,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就在她出生的前一天,父亲丢下医院里的母亲,上战场去了。在那儿,父亲挨了一枪。他怎么可能不挨枪子儿呢?老婆躺在医院里,等着分娩,他还能集中精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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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的女儿》第一部分(11)
童年里不仅有克什米尔,还有达尔豪西。在达尔豪西,爸爸有时会晚上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步,沿着马路走,回到家时,已经冻僵了。到家后,围坐在取暖器前,挤在一起取暖。妈妈会提醒,睡觉前一定得在手上涂些芥末油,然后会亲自为他们涂上。之后孩子们进入梦乡。一觉醒来,还是又黑又冷,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晚了。
  屋子建在高处,可以看到绵延的高峰,山路就像一条条细窄的带子,路上的车辆则像玩具车。哪儿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贝碧回忆起那些日子,心想,命运让不让她再回到那里?
  我很清楚等待贝碧的是什么。爸爸让她找姑妈帮着“安排安排”,但她一旦离开,爸爸肯定会告诉继母,家里没有贝碧就很难支撑下去,结果又会把她叫回家。贝碧纳闷不已,有什么事那么重要,让她非得待在家里不可。家务活什么人都可以做。后来,她想起了一件让她必须待在家里的事,不禁笑了。继母整日整夜地裹着头,从来不会独自出门时把头巾解开。爸爸不许她这么做,所以贝碧的工作就是陪她出门。虽然不好意思讲这事,但是不管怎样,父母已经决定把贝碧带回去。一天,他们果然来到姑妈家,把贝碧带走了。
  从姑妈家回来至少有两个月了。一天,继母的哥哥带着一个男人来到我家。继母先是吩咐我沏茶,接着又走进厨房,让我去上茶。我端着茶走了进去,照继母吩咐的做了。继母的哥哥,也就是舅舅,让我坐下。我坐下后,和舅舅一起的那个男人开始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父亲叫什么?你会做针线活儿吗?会做饭吗?会读书写字吗……”我当时紧张得不敢回答,一直在天真地想,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完全不能想象我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我刚过十二岁,而他已经二十六了!
  吃完饭,喝完茶后,舅舅就带着那个男人走了。
  我出门去玩,一个朋友走过来。她大声嘲笑我。“那么,” 她说,“他们来看你了,不是吗?”我先是迷惑不解,接着便大笑道:“他们来看我又怎么了?结婚是件好事!至少我可以办酒席了。”“你就这么想的?”她也大笑,“你就想着要结婚了,可以办酒席了?”我说:“为什么不这样想呢?你没发现人们在婚宴上吃得有多好吗?”朋友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她的反应很正常。除了几个人,我不会跟其他人说话,别人也不找我聊天。人们一直觉得我有点怪。
  几天后,那个男人带着另外两个人来了。我当时穿着长外套,正在屋外玩耍。继母把我叫进屋。我正纳闷这些人怎么又来了,我弟弟便指着其中一个人说:“看,他就是我未来的姐夫,我们家的女婿。”我转身问继母:“妈,是真的吗?他们中的一个会成为我们家的女婿?”话音刚落,爸爸、继母和弟弟都笑了。“你怎么总是这么无知,真是个傻子,”父亲激动地大喊,“我不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懂事呢?” 我感觉,我让爸爸不开心了。
  我无法忍受爸爸不开心的样子。只要他一不开心,流眼泪,我也会哭。我还记得,有一次,姐姐打了弟弟,爸爸拦住她说: “别打他了,孩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说着,他就开始哭,我和姐姐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我想,爸爸在这些人面前说我又傻又疯并没错。他们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怕得舌头都打结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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