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往事·Réviviscence d’un Souvenir de Pa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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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往事·Réviviscence d’un Souvenir de Paris-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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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尼古拉神父!”艾德里安赶紧摆手,整张脸都红了。
  尼古拉神父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各自沉默着看了看公园中的风景。
  神父清清嗓子补充道:“总之,上帝不原谅他们,我们也不会原谅他们!”
  两人无言地走了会儿,艾德里安突然小声说:“不过,我听说,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一些人们并不信仰上帝。”
  尼古拉神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激昂,他愤然道:“他们都是些该死的异教徒!无法上天堂!你是想上天堂的吧,德尼少爷?”
  艾德里安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点点头。
  “只要你不被那些异教徒蛊惑迷失,上帝都会宽恕你的,德尼少爷。”
  艾德里安没有接话。
  神父见他如此,又说:“我们生来都背负着罪孽,但是我们必须克服它,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我们赎罪,就能获得快乐幸福。”
  “您说得对,神父。”艾德里安盯着湖心已经枝叶茂密的柳树说。
  那会儿他们画友会的活动已经结束了。艾德里安寄了一封邀请函寄给纳夫塔利,让他赏光到塌下住一晚,自己想请教他一些绘画技巧,还附赠了一束黄色的鸢尾花。
  就在纳夫塔利来的前天,庭院里几个女佣还对前几天蒙梭公园中尼古拉神父的事津津乐道:“我听说少爷听到那话时脸红了一片。”
  “那个老东西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道貌岸然!”女佣在围裙上擦掉手上的泥。
  “对,无论他们读了多少书、信不信仰上帝——都一样!我在那么多家里当过佣人,从来没有见过像少爷这样单纯的男孩儿。”
  “你怎么知道?”一旁的园丁忽然停下剪刀来插口道。
  女佣看着他脏兮兮的胡渣和衣服倾了倾身子道:“乔利,别以为你下流就像把别人也拉下水。世上确实还有像少爷一样家教良好、不知人事的可爱男人的。”
  园丁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继续修剪。
  这时艾德里安正好出来看见他们围在一处,让他们赶紧归位去。他看了一眼那个园丁,园丁也正好盯着他。艾德里安连忙移开视线回了屋里。
  坐在窗边的德尼夫人看着他上了楼,待他坐下便说:“艾德里安,这么多年我都没见你和乔利说过一句话。我怎么说的?你应该善待下人。”
  艾德里安一个劲儿搅着早已凉掉的咖啡说:“我不喜欢他,妈妈。”
  “那为什么之前我们要辞退他你却反对?”
  叮铃一声,艾德里安放开勺子,终于看着挂着白纱帘的窗外说:“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辞退别人。”
  窗外,修剪着藤本月季的乔利正望向这里。艾德里安出了会儿神,匆匆回了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德尼家

  “纳夫塔利先生,您终于来了,我等您很久了!不不,现在刚好三点钟,您并没有迟到,无需自责。克莱蒙已经把画板搬到客房里了。让我来帮您拎工具。”纳夫塔利被邀请进了那个褐色为主体、门廊上雕着莨苕叶纹的门厅,转过方角维多风格的雕花橱柜,被艾德里安领上了台阶。
  “不,不用,我自己拎吧。”
  “纳夫塔利先生,您是客人,请您一定要接受我的好意。”
  艾德里安少有地笑着,脸上常有的那片由像合欢花蕊般杂乱的睫毛洒下的病痛的阴影也被驱散。纳夫塔利走神之间把工具交给了瘦弱的艾德里安,扶着他家阶梯旁光滑而显露着打旋的木纹的扶手来到了二楼。
  “非常抱歉,纳夫塔利先生,”艾德里安打开客房的门。
  “叫我纳夫塔利就好。”
  “这间屋子的窗帘掉了一个环,但我们没有别的空房间了。(不好意思,您不得不在这个房间凑合一晚了。)”艾德里安走到深蓝色印百合的窗帘前拨弄起来,“而且,我不能用父亲的书房,所以我们只能在客房里画画。”
  “没关系。”纳夫塔利环顾了一下缩在墙角的小床,嵌在墙壁内的木质大衣柜,散发着前日雨水腥味的天蓝色窗棂,和印着一个麻雀爪印的窗玻璃。
  “我不能动父亲书房里的东西,所以……您也知道,我的书都放在自己房间。”艾德里安小声说,仰头看着帘槽,也不顾灰尘落在自己脸上。
  “其实我们也可以去你房间画画,像画肖像画那天一样。”纳夫塔利半抬起手来,迟疑着提议。
  “呃,不……”艾德里安转过身来,先盯了盯自己脚边,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纳夫塔利。
  纳夫塔利耸了耸肩,两个人陷入了尴尬地沉默
  ,就像他们才相识的那天在艾德里安房里一样。
  客房窗台的花瓶里装饰着粉红色的天竺葵。两人站在窗前,竖起了画板。
  到了下午,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庭院里悬铃木和橡树上的蝉叫声像小孩胡乱拉着提琴,弦发出的阵阵悲鸣。
  纳夫塔利用手指着画面告诉艾德里安画面太灰,明暗对比不足。艾德里安看见不修边幅的纳夫塔利的手指修剪得十分整齐,宽大扁平的指甲微微上翘的那个生动的弧度,仿佛白色大理石打磨而成。他笑着说:“我有个堂哥的手指很像你的。”
  “是吗?”纳夫塔利玩味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扭头时黑色波浪般的长发扬起一阵生咸的、石料般的气息。
  艾德里安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上浸着一股浓烈难闻的药味,握着笔的手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那双手指头修长而关节突兀有些发青。
  “你还好吗?是不是……”纳夫塔利指着他的领巾问。
  艾德里安从一个虚无的境界里走出,又通过现实的狭窄走廊进入了另一片茫然,双眼像刚提起了水桶的深井一般动荡,虽然他白色的领巾浸上了汗水,鬓角微卷的棕发也贴在了脸上,他仍旧张口结舌地回答道:“不,我不热。”
  纳夫塔利有些疑虑的视线像在冰上一般从艾德里安的脸上滑过,再次落在艾德里安的画上。仿佛只捕捉到了艾德里安的轮廓。
  “他还有两个哥哥,”艾德里安的目光跳动在画面上,声音颤抖地说:“但是他和他们不亲近,小的时候,反而是我们关系很好。”他借口削笔赶紧走到一旁。
  纳夫塔利正望着他想说什么,仆人忽然敲门进来说:“这是你们的咖啡。另外,夫人问您晚上想吃什么。”
  艾德里安走过去接住托盘:“不了,克莱蒙,告诉她,随便。呃,谢谢——噢,不——不要英国菜——告诉她,谢谢。”
  那天傍晚,晚餐提前了。因为太阳落在窗沿上的时候,纳夫塔利忽然有些头疼。
  “您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艾德里安看他揉起太阳穴。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
  “您昨晚休息得很晚吗?”
  “不,”纳夫塔利笑道,“我睡眠从来不好,有点神经衰弱。”
  “您等一下,”艾德里安回到自己房间拿来一样东西,“这是昂立夫人送给我的迷迭香,我用不上。医生说对神经衰弱有好处。”
  “德尼少爷……”纳夫塔利无奈地笑着,余晖透过树荫把他的半边身子照得金光闪闪。
  “您可以叫我艾德里安。”
  “你也没叫我纳夫塔利。”
  艾德里安移开了视线,脸上薄雾般细密的汗毛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珊瑚的浅红色。他说:“您是我的老师。”
  纳夫塔利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的迷迭香,他赶紧跑到门边,冲楼下喊道:“妈妈,今天晚上要早点用晚餐,纳夫塔利先生累了。”
  他们在阳台般的餐厅里用餐,外面正对着被夜色渐铺作深蓝色的庭院。白色窗棂映照着烛光,窗外爬满了茑萝藤花,仿佛坐在小而精致的音乐盒里。
  “不好意思,纳夫塔利先生,今天吉安没能从沃克吕兹赶回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所以只有我们三人。如果菜品和您口味,也算是我对您慷慨照顾艾德里安的一种报答。”德尼夫人笑着说,端了一下酒杯,“哎,艾德里安他总是长不大,他天天朝我提起您。哪怕是对一个姑娘,我也从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纳夫塔利舀了一勺汤,笑了笑。
  “妈妈!”艾德里安瞪了母亲一眼,单薄的耳垂映上了葡萄酒的红光。
  “您看,他总是这么容易害羞。如果您能教教他如何讨女士们欢心就好了。就因为他这样,身边有茱莉亚这样的好姑娘,竟然眼睁睁地把她放走了。您说是不是很可惜?”
  纳夫塔利放下汤匙,看着艾德里安说:“是的,他和莫雷尔小姐很般配。”
  艾德里安埋着头,低垂的眼睑开合,和喝汤一个频率。
  夜里,晚餐时的烛光、白色桌布、明晃晃的餐具一遍遍回闪在艾德里安脑海里,像一本小说里撕下的几页,与他从前的日子断裂开来。他将它们揣在怀里反复琢磨。
  他还在想纳夫塔利说的“你也没叫我纳夫塔利”“是的,他和莫雷尔小姐很般配”。那些话语像一条废弃的矿轨,把他带到被人遗忘的矿洞中,层层叠叠坍塌的巨石后,隐藏着闪闪发光的宝石。紫色的水晶丛生在轨道边,浸着岩洞中透着的森冷寒气。
  艾德里安想,自己为何要说那句话呢?这道难题里的每个字,都是一个激昂的评论家,争着从各个角度诠释这个问题,并将躺在床上的艾德里安来回翻弄。他们的声音那么嘈杂,艾德里安没法听清任何一人的话,只让他更加燥热难眠。他起床来,望着窗外,暂不理会那些嚷嚷的评论家。然而看似平静的窗外,正被夜风扰得扑朔迷离。
  他突然看见了书桌上、让他在和纳夫塔利第一次见面时使他窘迫的那幅画而走下床来。
  记得有次画友会上,那天正好下雨,竟然只有艾德里安一人还准时来到了茱莉亚家中。当两人以为纳夫塔利也不会赶来时,他就全身湿透地从门口进来了。虽然因为没人来尔后他又匆匆离开了,但艾德里安还记得他进门时一边将滴水的帽子递给侍者断续地说着客套话,一边将目光迟迟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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