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脩之正欲往舅家去看外祖母,街口遇到一堆大大小小的女人,不由皱了皱眉。便是这些婢女,身上所着之物也非凡品,更不要提走在中间的那个茸毛团子了。能穿戴得起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没有车马?还是在这样冷的天里?
一掸眼,发现这团子还挺眼熟。郑琰这一世的长相真心不坏,第一眼看过就让人惊艳,虽然过了几个月,记忆模糊了,可是再看第二眼,保准能马上回忆起来。
池脩之也有些惊讶,她怎么到这里来了?他当时就猜出来那个死胖子是萧令德,萧令德的姑妈能是什么人?能跟长公主混在一起的丫头,又是什么人?猜不出是郑靖业的闺女,也能估摸出这丫头的等级了。
念头一闪而过,口中还是很斯文地致歉:“走得急了,有所冲撞,还望毋怪。”
这时候主人家不发话,婢女们是不会随便口出宽容之词的。不要以为电视上的恶丫环、坏管家、狗腿子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全都是真心的,只是担着这个角色,就得按着剧本儿来演。宽容是留给主人去施舍的。
郑琰从手捂子里抽出手来,揉揉鼻子:“我们也走得急了,又没撞上,不碍的。你有事儿就去忙吧,给他让让道儿。”
两边交错着走开,郑琰心道,这以后还成街坊了。啧啧,有个美人街坊也不错。
到了新宅子,取了钥匙开门,郑琰前后看看,俱已打扫干净了,心情大好。买宅子的时候已经看过两三回了,心中已经有了定稿,当下指挥起人来,主要是改造厨房。
这宅子房子不大,厨房倒被她收拾得不小。锅碗瓢盆、案板炉灶等等等等,都已经列好了单子让人去买了来,已是堆在屋里了。又好一通摆弄,郑琰终于心满意足了:“去买几斤羊肉、几斤萝卜来。把家里我的辣椒都取了来!”
郑大厨要自己开伙!
阿肖快要痛苦死了,郑琰几个月前糟蹋厨房、荼毒众生的时候她在场,也被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忙劝住:“七娘,看这日头,家里也要开饭了。”回去一定告诉夫人,不是姐不够忠心,实在是七娘手太狠啊!
郑琰看看太阳:“还早呢。”
“要是车好好的,自然还早,现在车坏了呢。那头还在堵着,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呢。”本来只是借口,越说越急,“要还堵着,咱们只好从旁的门回去,可这车还在里头呢,不行,我得去看看,这会儿还没来呢,再不来,就要跑回家里另派辆车来接七娘了。”
郑琰:……
有了自己的根据地,郑琰到底在自己的地盘上小试身手,经过试验,炖了很不错的羊肉萝卜。试得好了,回家做来显摆。弄了羊肉、萝卜,还有辣椒,炖了一锅好汤。这一回不用辣椒炝锅了,而在炖煮的时候加了一把干辣椒进去,香香的,勾起人的食欲来。
郑靖业挟了一筷子羊肉入口,嚼两下,咽下:“不错不错。羊肉萝卜本就对味儿,没想到加了一把辣子更是提神。”
杜氏附和道:“还是三娘说的是,阿琰做这些汤汤水水的手艺更好些。”言下之意,你丫给老娘老实点儿,不许再做危险的事情,只许煮汤煮汤煮汤。
郑琰:……你们等着!
郑瑞一边嘶嘶地喝着汤,一边笑。旁边的郑琬却极是痛苦,他吃不了辣!但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又得把这碗汤给喝了。左右看了看,见郑琰正扑上去跟爹娘理论:“看吧看吧,我就说好吃吧?让我做吧让我做辣菜吧!我还弄了好东西呢!过两天咱们一起吃吧~”
郑琬果断地把自己的碗与郑瑞那已经吃得碗底都不剩的碗给换了过来,郑瑞很是诧异地看着他哥,郑琬捏着拳头在他面前一晃。郑琬人是纨绔了一点,不过武力值却是兄弟里面最高的,御前演武,皇帝一眼就看中他当女婿的,结果不幸把公主给克死了。
郑瑞缩了缩脖子,抱着碗,我喝!反正我爱喝。
喝完了就是拉肚子,辣椒毕竟是个刺激性的东西,以前几乎没吃过,吃也没吃过这么大量的。肠胃的自我保护功能之下,郑瑞同学,拉拉更健康。
入冬之后天气不消说自是一日冷似一日,今年老天爷给面子,颇下了两场雪,不似前两天旱得要命,害郑靖业担心各处有灾情,操心费力只为把为日子过下去。
到了十一月初,又是一场雪,郑靖业转而叹气:“不下雪也愁,雪下得太密了,也是不好。”嘱咐下面准备应急方案,别让京城周围的民居被雪压垮了,尽量减少冻死的人数,同时安排打扫尽可能多的驿路,还给两个在外做官的儿子都去了信,让他们好好工作。
这雪在农民眼里,可以说是“瑞雪兆丰年”,但是雪下得大了也不好。在稍微想干出一点儿政绩的官员眼里,同上。但是呢,在不知人间疾苦的万恶族群眼里,这样的大雪,正是围炉煮酒品茶,赏墙角数枝红楼,与二三好友歌咏相和。
郑琰这会儿是想忧国忧民也轮不到她,她能做的也就是给她爹捶捶背、捏捏肩、煮一锅好汤、烫一壶热酒,甭管有没有专业人士做得好吧,那也是一份儿心,郑靖业心里熨贴,只觉得身上的乏累硬是减了三分。
郑靖业与杜氏见她最近不再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是欣慰。郑琰闲来无事好窝在郑靖业的书房里,郑靖业的书房书籍十分齐全,远非郑琰这个才上学没几年的小毛丫头能比。每日从顾益纯家里回来,郑琰就跑郑靖业书房看书。
郑靖业也不拦着她,这等凶器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放出去作恶。看她如此用功,又把郑德平这等懒货也一起拎了过来,希望能够受一点熏陶——小子,可别比不过个丫头啊!
郑琰着实老实了一阵儿,她也不是不会看风向的人,近来杜氏不但要忙着家中各项产业的秋冬季结算,还要准备来年春天郑琬的婚礼。这时候添乱,那是找抽。
混迹郑靖业书房有一大好处,就是知道了很多世情。郑靖业有时候在书房见客,就把她往隔间里一扔,也不管她。她就知道了不少朝廷动态,比如最近郑党非常义愤,东宫越来越过份。
于元济曾有言:“诸王畏缩避让颇不具其祖上刚烈之气,前日是燕王宾客,昨日是赵王亲舅,悉皆远谪,诸王畏东宫之势不敢言。”——以上是经过文言加工的话,鉴于于元济的原话对国家高层过于无礼,此处作和谐处理。
郑琰支起双肘、两手撑腮,心中暗道太子这是在走钢丝呢,到底是涉险过关君临天下还是被皇帝翻脸无情镇压,一切都要看皇帝的寿数了。而皇帝的身体,啧啧,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亲历戎事,健康得不得了,不像马上就会死的样子。郑琰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却拿不定主意什么时候施行。
第五十六章 你要有小师弟了
一旁郑德平裹着裘衣,靠着熏笼:zzzzz~
郑琰伸手戳了戳郑德平还很嫩的脸,郑德平哼都没哼一声,继续zzzzz~
郑靖业发话了:“此事我尽知,便是动到我们的人,你们略争一争便罢。记住,要争,但是不许争胜了!三回里面至少要输掉两回。我保你们无事!”他说的无事,乃是指即便官职现在丢了,他也会给应有的补偿——带利息的那一种。
郑家店信誉良好,党徒纵是不解,也老实应下。
郑靖业又说:“今日正好,让你们见一个人。”命人把徐烈领了进来:“这是徐梁的儿子,都不是外人,年后我寻一机会为他谋一职,他便暂住京中了。阿烈,这些都是你叔伯,见过他们。年前年后,你少不得露露面。”
又一一介绍于元济等给徐烈认识。
户部尚书林季兴笑道:“果然一表人材,恭喜相公又得一少年俊彦。”然后方与徐烈叙旧,不外是以前认识他爹一类,最后说:“好好听相公的话,有相公在,你吃不了亏。”又给见面礼。
其他人亦是如此。
于元济道:“听说还有两个小子,今日也不得见。”郑靖业道:“他们都还小,阿烈过了年也不过十四,谋职已算是极早,我的意思,趁早给他挂名儿,省得日后出仕还要熬资历。”郑家儿孙都是这样的,除了德兴给皇帝充门面,其他上了十二的孙子们身上亦已谋了虚职,熬着呢!等到学业有成,投身官场,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年的工龄了。再加上“上头有人”晋升很快,几百年来世家子弟都是这样搞的。
一番寒暄毕,郑靖业独留下了于元济:“五郎(于明朗)那个小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于元济在看徐烈的时候不是不眼热,郑靖业亲自过问,前程是差不了的。他五个儿子,其他四个尚可,唯有于明朗,实是放心不下。可是郑靖业就是不肯搭一句话,提携一下于明朗。于元济自己也有职衔,奈何国家有规矩,如郑靖业这样的,可以荫五个子孙,到了于元济,就只能荫俩。
郑靖业又管着铨选,暗箱操作下来,把儿孙都弄去当官也是正常,于元济就没这个本事,他想走郑靖业的后门给这小儿子一个官身,自己死后也好有个依靠。于元济不得不再次求一下郑靖业,两人颇有渊源,也不用太顾及脸面,腆着脸就说了。
“他就是有了官身,也是现成的把柄,要叫人给参下来!还不如一道收拾齐整了再送进去。他究竟如何了?”
于元济嘴里发苦,于明朗要是有出息,就不用他操心了。郑靖业看着于元济这副样子,也不能不管他:“看样子还是不着调儿,给他娶个媳妇儿吧。成家立业了,以前的荒唐事就没人计较了,待稳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有这句话就行,于元济道:“我尽快去办。”
众人散后,郑靖业踱进隔间,发现他闺女把他孙子当肉垫,熏笼都压得变形了。伸手一捏郑琰的鼻子,郑琰‘BIU~’地醒了。郑靖业捏捏女儿通红的脸,又拍拍孙子的肩膀:“起来回去睡。”
郑德平被他小姑姑压得腿都麻了,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揉眼睛:“孙儿告退。”
郑琰一拉裙子下摆,福了一福:“明儿还要去上课,我也回去啦啦啦。”小辫儿叫她爹给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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