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床的故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桃红床的故事- 第6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在吸。她倾听着,带着点兴趣的微笑。
  文代会将要进行选举的议程。也有人开玩笑说,所有的铺垫到结束的时候了。玩笑话的出现正是气氛紧张的表现。而开玩笑的只是陪客,渴需的主人则是小心翼翼的,带着郑重其事的表情,露着赔笑的神情。薛凤来是文联委员的候选人,也是戏剧家协会的常务理事候选人。似乎从宣读候选名单开始到投票之间,暗下里流传和议论着她卖力演样板戏受宠的事。薛凤来没仔细听到这种反映,她凭女人的直觉感受到了。终于到了投票的一刻,她看着站在投票箱前的人,握着长长的票,对着那显小显窄的投票孔塞了好大一会,她有点为他们着急。轮到她投票时,她很顺利地一下子就把票给了进去。
  投票并没消除她对流传和议论的直觉,形成的距离和隔隙慢慢地在延伸。从远远的铺着地毯的那一头的眼光便传过来。她离开那儿,来到马昭昭这里,她觉得一切都不值得说,她觉得那些和他的话比起来,都显得毫无意思。在他这儿,他的话最有意思。
  他不慌不忙地喝茶,不慌不忙地吸烟,然后,他就让她脱衣服上床。她完全熟悉了他的手的动态,比她以前受过的所有的教育都熟悉,胜过导演的表情。他手指的语言,只有熟悉才能真正体会。她清楚他有不少别的女人,她不知别的女人是否也会这样熟悉他的指语。在整个过程中,他也总是不慌不忙的,使她意识到他在给,而她渴需着吸,这种屈辱的念头使她不时地生出一种兴奋来。
  唱机里合了一张交响乐的唱片,声音升腾上去,回旋,摇荡。薛凤来没想自己会这么地敏感着,从上那座名牌大学开始,入戏,成名,批判,结婚,荣荣辱辱,在这敏感中,一切都生动鲜明,映着一种无法诉说的回旋,悲悲喜喜,刺痛般的呻吟,她忍不住地低低叹息着,叹息中带着人生复杂的大意味,叹息得如此松快舒畅,人到这一刻中午光景她才真正体味到复杂的意味。她如同走进那舞台中的一片光色之中,淋漓尽致,不再自牵,只管柔柔地顺由着去。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幻色(18)
很宽很长的餐厅里,尽头是浮雕般的巨画。一桌一桌的人,面前是一盘一盘的冒着热气的菜,高高矮矮的酒瓶饮料瓶,红的绿的白的,热气之上,掺和着热热的杂声,在杂声之中,浮动着白衣白帽托着餐盘的服务员。文代会宣布结束了,晚上,是一餐饯行的晚宴。总是出现在报纸电视上的领导都来了,频频举杯,恍如天上才有的共餐仙景。
  从餐厅出来,薛凤来来到那条已经走惯熟的小巷,那个小院,那座旧楼。她从巷子里坐着乘凉的人面前绕过,迎着他们的眼光,她没有低头。她进小院的门,迎着那个妇女的眼光,她没在意。一路凉快的风,凉着那大餐厅里的热量。
  马昭昭在楼下门口摆了一张小方桌,坐一张小板凳,面前放两个菜,一只小酒杯,独斟独饮。窄窄的小院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小凳小椅,坐着大大小小的人,一棵歪脖子树,长着光光的枝杆,树根处有几棵很细的绿草芽。马昭昭穿着一件短裤,一手拿着一把芭蕉扇,敲在膝上,吧嗒吧嗒的。他的额上渗着小汗珠。
  马昭昭看到薛凤来,说:“你来不来喝两口?”
  薛凤来端一张凳子坐下,方凳高,俯看着他。她说:“我不会喝酒。今天加餐,摆酒桌……来迟了。”
  马昭昭挟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嚼着,他的嚼的动作突出,咬肌一鼓一鼓。
  “我想你是肯定要来的……女人要喝酒,瘾头就比男人大。女人什么都大……我和你打赌,你能不能明天不来。”
  薛凤来说:“赌什么?”
  马昭昭说:“两块冰砖。前面小店就有卖。”
  薛凤来笑说:“赌就赌。你说赌的口气大,我还以为赌什么呢,到后来说出来,就是两块冰砖。”
  马昭昭说:“女人最大的赌,就是自己的身子。你最大的赌注都已赌给了我……是不是?”
  薛凤来说:“我那是赌了么?”
  马昭昭说:“你没有本钱大赌了。”
  第二天,薛凤来没到马昭昭这儿来。到第三天晚上,马昭昭照例坐门口喝酒。薛凤来来了,捧了两块冰砖,坐下来,便递过一块去。马昭昭接过了,撕着纸说:“你赢了,怎么倒贴彩头给我?”
  薛凤来说:“你要认输,还可以去买了来给我。”
  马昭昭说:“人说赌债胜如党费。是男人都不会赖账的。”
  马昭昭不慌不忙地吃了冰砖,拍拍手,站起身来,要往小店去。
  薛凤来说:“是我输了。我昨天傍晚打过一个电话来,接电话的说你没在家。应该是我输了。”
  马昭昭说:“你输了么?”
  “算我输了。”薛凤来说着笑。
  薛凤来告诉马昭昭,昨天是开理事会,选常务理事,和主席、副主席。会上出了一点岔子,也就耽搁了。晚上接着开。通过补选名额。她原想不参加。打了电话来,他不在,也就没来。
  “你没来,就算你赢了,电话不电话我不知道……都说女人是宁输身子不输嘴。只有在关节眼上,才嘴服软。你倒好,一来就认输账。干什么?”马昭昭歪着头朝她。
  薛凤来说;“我是不是与众不同?”
  马昭昭说:“有什么不同?不比别人大,也不比别人小。也没比别人多出什么。也没比别人少了什么。”
  薛凤来不作声了。凡马昭昭说话,都能应到粗俗上去。他越来在她面前显着这种粗俗来,映衬着她的屈辱和柔顺。昨天,她还是第一次参加理事会。看着一个个画选票的人的严肃,听着唱票的一声声报票的认真,她也不由地染了一点紧张。到今天她就感到无聊。她觉得自己有点迷恋着一种虚幻。她只有到这儿来,听他的粗俗的话,看他粗俗的举动,才觉得有一种真实的现实感。她并不耽于肉体的感受。而是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异乎一切的粗俗的反照,却显得那么的生动,吸引着她。
  他总是和她隔着距离。让她感受到他粗俗的脸形和粗俗的举动。甚至她感觉到是他要她睁着眼,看他粗俗的而生出感触来。她没觉得自己是堕落,而只是屈辱的兴奋。屈辱是形式上的,已转化成兴奋的内在。相隔了一天,她的感觉由于距离而升腾,他仿佛在脱逃,她想抓住。上楼时她抓住那光滑的梯竹把手,怕是摔倒了,越是抓紧,越觉得竹把手的滑溜。
  

幻色(19)
那种脱逃与抓紧的距离感,一直出现在她与他之间。
  “我是不是老了?”薛凤用双手撑起身子,望着自己的腰。躺着看过去,腰宽宽的。
  “你以为你还年轻么?”马昭昭翻过身,涎脸笑着。
  “幸好我锻炼,肌肉还紧。”
  “中看的不中吃,中吃的不中看……现在拍电影都找好看的演员。中国好看的女人是不可能演好电影的。好看的女人完全凭着一张脸可以呼风唤雨。自有别的给,有好的吸,吃不得苦受不得累。长得不好的才能演出一个好电影一个好戏来。”
  薛凤来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过了一会,她说:“会快要结束了,我就要走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戏?”
  “那个戏,我顾问完了。要说的都说了,要做的都做了。做得最彻底的就是在这儿……你到底是要我去说戏,还是要我这个人?”
  “要你说戏,也要你的人。”
  “女人就是贪得无厌。”马昭昭一笑,说,“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说着他就扭头睡去了,说睡就睡。翻过身去,背上的一片,湿湿的,蒸着热气。薛凤用双手撑着身子,沉默了一会,扭脸看马昭昭,她还没有真真切切地看过一个男人的身体。她对男人的身体总是视而不见。他的身上的皮肤和他脸上的皮肤一样,黑黝黝地,黑中沥着油亮,只有臀部一块略显淡白。汗干了,象凝着一层盐霜,下部一团,蔫呼呼,黏糊糊,一如他平时的落拓样子。小楼的窗映着一点外面的光亮,大半个房间都在家具的阴影中。她和他裸露着。整个床整个房间溢着这个无赖般的男人的气息。一时间她想掩起眼,她想逃离开去。当初,从大学出来,走进京剧院的那一刻,她也生出过这种感觉。然而她的身子动不了。她迷恋着,朦胧地迷恋着,清醒地迷恋着。她毕竟是个中年妇女了,她是个有名气有身份的女人了。她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对着这么个男子。人生的召唤,对她来说,常常是突如其来的,她只是顺着感觉而去。
  她旋过身去,把手放在他的臂膀上。这个睡得旁若无人的男人,似乎他的神魂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躯体在这儿伴着她,和周围的无生命的家具一样。她抚摸着他,有一种现实的真切感,真切之上,又浮起一点幻影般的感受。她在戏台上的感受,常常超出了生活的感受,而眼下的感受正如同戏台上的感受,是一种映衬。这个男人给了她超越了以往所有的人生感受的感受。使她生出了一种苍茫感。眼前是一片如幻如迷的色彩。
  薛凤来走出宾馆的门,正遇景一言和团长从车上下来。他们是应电影厂之约,来谈拍《敫桂英》事宜的。薛凤来带他们回房间坐下。说到拍电影的事,团长多少有点眉飞色舞的。薛凤来一直只是默默听着,团长注意到她有点心神不定,也就住了口。
  景一言拿出一包东西来,是薛凤来喜欢吃的柿饼。那是涂志栋让带来的。
  “说你要回去了,他还是要带来。”
  薛凤来接过来,搁在一边。一时无话。薛凤来移坐到床边,拿起电话机来,一边拨着号,一边对团长和景一言说:“原约好的,我打个电话……”
  电话通了,她对电话筒说:“找老马。”
  接电话的还是那个管传呼电话的老太太。老太太回说:“他不在。”
  “又是他不在么,麻烦你叫一叫嘛。”
  那边顿了一顿,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