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导演杨洁回忆录:敢问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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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导演杨洁回忆录:敢问路在何方-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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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他们:“等雪停了再下山可以吗?”

    他们:“要走就今天,明天就下不去了,因为雪冻成了冰,山路没法走,太滑!”

    我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呢?”

    他们说:“我们吃完饭就赶紧下山,不然就憋在这儿了。”

    我们一听,紧张起来:此地不可久留!管理处的同志还告诉我们:上山拍摄,冬天就这样情况,山难爬,路难走,人难找,夏天则是旺季,满山遍野都是人,宾馆根本住不下,还有不少人搭帐篷,根本找不到没人的地方。我考虑,就算山上有好景点,这样的居住、道路和拍摄条件也太劳民伤财。算了吧,还是赶紧下山,奔向下一个景点。

    我们草草吃了点饭,立即下山。

    我一向认为下山比上山好办,因为是往下走,不用往上抬脚,不明白为什么人家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是黄山又给我上了一课:下山果然是难哪,黄山台阶的边儿是向下倾斜的,可能是行走的人多,日久天长磨成了这样。而且台阶很窄,有时脚得横着走。很多陡峭的地方,我感觉下面的台阶根本没法踩到,必须得加倍小心。最要命的是这积雪:下面已经形成了一层薄冰,上面又覆盖了新的雪,你没法分辨哪里可以走,哪里是假象。如果是厚厚的新雪,还好办,若是踏在薄雪上,就会滑倒,旁边是悬崖绝壁,一旦失足,就不知道会摔到哪里去了!这种险况,比昨天上山时可怕得多。我的腿和脚一直用劲踩探着,生怕滑倒,那就真成了“千古恨”了。

    幸好一路上李成儒搀扶着我,一步步地试探着往下走。我看见小郑也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彭曼丽。最惨的是王崇秋,他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手里还不知提了个什么东西,他一边走,照相机一边在他眼前晃悠,使得他更眼晕。有几个太陡峭的地方,他扶着树枝不敢走了,一个劲地叫小郑:“快来!扶我一把!”我叫他把照相机挂在背后去,免得碍事,他还不干,说是还要拍照,拿起来不方便。

    老孙最让我感到意外,他居然能很沉稳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我知道他心里也紧张,但是他的沉稳让大家都觉得很安心。

    这回来的路上,只顾紧张了,倒没有觉得路长。耳边听见谁在说:“看,这就是一景:‘梦笔生花’!”我竟然连头也没有顾得回,真是顾不上了!

    总算到了上汽车的地方,我觉得自己的腿和脚都不是我的了,那份疼痛真比昨天还厉害。我的结论是:上山下山都很难!
五、拜谒九华山(1)
    1.古刹夜惊魂

    九华山,是供奉地藏王菩萨的宝地。3月9日,我们来到这座名山。到达时已是黄昏时分,九华山不是很大,它山形秀丽,青山环绕,但都不是很高,一眼就能望到山顶。除了庙宇以外,没有看到任何其他建筑。远远望去,它们巨大,古朴,威严。有一座庙宇在山的最高处,据说那是“肉身宝殿”,里面有多年不腐的老和尚金身,供人瞻仰拜谒。山下面也有许多庙宇,它们大小不一,都修建得各有特色;在山脚下、半山腰,还有许多小小的白色徽式小平房,那都是尼姑的庵堂。房屋上面飘散着袅袅炊烟,显得异常宁静与安详。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暮鼓晨钟、青灯古佛的画面,好一个清净佛地!一种既神秘又虔敬的心情油然而生。我决心要在这里找到《西游记》的拍摄点。

    当日天色已晚,要先解决吃住的问题,但是,那时的九华山没有什么宾馆、招待所。小郑和办事处的人联系以后,让我们住到山下一座最大的庙里。他们解释说:“这里本来也是打算给游人住的,但现在这个季节,根本没有人来。香客也不会住下,所以没有预备什么东西。”

    吃了一顿素斋饭以后,他点上一支蜡烛,我们跟着这微弱的光亮走进庙里。经过几个供着菩萨的佛堂,两旁的巨大神像在灯光下感觉分外狰狞可怖。我们到了不知是第几层的后殿,小心地爬上年久失修、嘎嘎作响的旧楼梯。楼梯很高,很陡,我一摸扶手,觉得满手都是灰,立即缩回了手。到了庙堂的楼上,这是一个U字形的二楼,中间是空的,没有房间,隐约只见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我感到紧张,甚至有些恐怖,急忙跟着他们逃也似的钻进房间,才稍微安下了心。

    办事处的同志给我们留下了好几支蜡烛就走了。几个男同志的房间在这U字形的对面,距离相当远,几乎是遥遥相望。偌大一个二楼佛堂,只有我们这六个人,而我们两个女同志又是单独住在这边。为什么不安排我们住在隔壁呢?想想也有他的道理:因为这里是庙宇,男女的距离不能太近,但这实在有些令人害怕!

    我们不让男同志走,留他们在我们房间讲故事。李成儒胆子比较大,他知道我害怕,故意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鬼故事。我虽然喜欢看恐怖片,喜欢那种毛骨悚然的气氛,但在目前这个环境里,也害怕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李成儒应我的要求讲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他们都困了,坚决要求结束这故事会,我只好放他们走了。

    他们一走,我和曼丽可惨了。我们企图使房间更亮一点,又点上一支蜡烛,却发现放蜡烛的桌子原来是张古老的供桌,上面还有蜡台和香烟烧过的痕迹。窗户纸又脏又破,夜风吹得忽闪忽闪地飘动,还呼呼作响。在阴暗的烛光下,这房间显得又寒冷又凄凉。我对曼丽说:“还不如和他们换间屋子呢。”

    她说:“他们已经走了,谁敢去找啊?”

    没办法,只好睡觉。脸是没法洗了,就凑合吧。但是,上厕所又为了难!送我们来的人说厕所在外面过道里,但不知道是哪个门。我们两人心惊胆战地互相拉扯着,端着蜡烛去找。脚下的木地板每走一步就吱嘎乱响,真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配音。过了好几个门才找到厕所。可是谁先进去,谁在外面等着?谁也不敢。最后我们两个人一起挤了进去,才算解决问题。
五、拜谒九华山(2)
    躺下了,总算踏实了。但是,李成儒讲的故事开始起作用了。我总觉得外面有脚步声,还有人在我耳边呼吸!我顾不得脏,用那又冷又硬的被子把头蒙上,但一会儿就觉得透不过气来了。我把被子掀开,索性睁大了眼往房间里看,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但屋里没有灯光,外面的月色就显得很亮。破旧的窗纸上映照着晃动的树影,风儿吹得树叶沙沙地响。夜风时大时小,有时又像人影在动,真怕窗外会突然伸进一只手来!再看曼丽,她已经睡着了。看来她是真累了。我紧闭双眼,捂上耳朵,力争睡着。就这样和自己奋斗了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总算睡着了。

    第二天,晨光驱走了黑暗,恐怖气氛一扫而光,一切又显得平静而正常。昨夜没看清楚的U字形中心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木制家具布置的一个厅堂!(不过上面落满了灰尘,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有打扫过了,还发出一股陈腐味道。)真是庸人自扰!

    2。吃了闭门羹

    九华山一夜惊恐,我决心不再住下了,必须一天里把景选到,然后离开。我们首先驱车去来时途经的那座巨大寺院,昨天它关了门,没能进去,所以今天最先去那里。

    寺院到了,它远看很庄严,近看更堂皇。大门已经开了,有几个和尚在洒扫。我们径直走向大门,没想到一个拿着扫帚的中年和尚突然拦住了去路:“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态度不大友好,李成儒赶紧上前解释:“我们是中央电视台的,来你们这里采景……”

    他打断了李成儒:“不能进!”

    李成儒:“你们不是已经开门了吗?”

    那和尚仍然板着脸:“开门也不让进!”

    我忍不住上前去:“师傅,是在修缮吗?我们看看就走,不会妨碍你们!”

    那和尚头也不回:“没有修缮,就是不许进!”

    我们都奇怪了,七嘴八舌地发了话:“师傅,佛门不是广结善缘吗?你怎么闭门不纳呀?”

    和尚现出了满面怒容,语气也重了起来:“善缘?好,你们要进来,每个人给菩萨烧三炷香,磕三个头!”

    我们一时为了难,面面相觑。他冷笑着:“不肯了吧?你们根本不信佛!庙都给你们毁了,菩萨也砸了,还来采什么景!”

    我明白了,前几年“文化大革命”的浩劫中,这座庙宇肯定没能逃过劫难。

    “师傅,那不是我们干的!”

    他根本不听我们的话,火气越来越大:“把什么都毁了!把我们赶出去,逼着我们还俗,不许再伺候菩萨。连饭都不给吃,叫我们去种地,都是你们这些人干的!”

    我们赶紧声明:“不是,不是!我们没有干过这些事!我们现在要拍的戏是《西游记》,是宣扬佛法的!”

    他仍然继续发泄:“佛经上讲的都是与人为善的,共产党的哲学不也是这么讲吗?这都是从佛经上来的,是一样的。怎么连佛像都敢砸,还说人人平等,和尚就不是人了?我们还活着就给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我们让他发泄了一通,看他似乎气消了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师傅,今天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他还是那句话:“去烧香,磕头!”

    看来不磕头就实在进不去,我们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我虽然因为没有进到庙里而失望,却非常佩服这位和尚。他能勇敢地直抒胸臆,说出自己的不平,爆发自己的愤怒,并敢于把我们这些“中央来的”人拒于门外。这和尚是虔诚的,是敬佛的。他警惕着:不允许人再去亵渎他的信仰,不允许不敬神的人靠近他的佛,我理解他。那十年浩劫给人们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太深远了!人们不会很快忘记,伤痕也不会很快愈合,但是受伤害的又何止他们?希望人们永远不要忘记,悲剧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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