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甫命令把阵地全部收缩指三防这最后的一块地方。日军近得已经快跟我们脸对脸了。我们依靠最后的战壕和掩体和他们对峙着。
我朝张灵甫喊:“太近了!!没法呼叫炮火了。”
张灵甫喊:“让炮兵对整个张古山阵地进行全面火力覆盖!!”
听到这里,我浑身一怔,张灵甫这是在自杀啊。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身体,艰难地靠在沙包后边顽强地举着枪朝日本人射击,眼神里丝毫没有惧色。
我此时心中一酸,我想这是最后的时刻了,今天也许就真的死在这里了。天快黑了,整个万家岭地区已经是炮火的海洋,不能因为我们最后的松懈,葬送了整个战局,这样就算死了都没脸去见这三天来在这里倒下的弟兄,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我的眼前出现了林雪的面容,我可能是见不到她了,这是我唯一的遗憾。
“快啊!!!”张灵甫大喊道。
我举起对讲器,深吸了一口气喊道:“01 我是05、全军各炮团对张古山阵地进行全面火力覆盖!密位020、向右056、锁定目标、各团不间断射击!!放!!”。。。。。。。。。。。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有了知觉。我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剧烈地痛着。我费力地拱开压在我身上的厚厚的泥土,把身子露了出来。天已经黑了,阵地上一片寂静,隐隐还能听到远处的炮声,我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空气,弥漫在四周的硝烟呛得我不住地咳嗽。过了很久我喘匀了气息。我四处张望,满眼的弹坑,枪支,箱子,沙包和残肢断臂。
我喊到:“还。。。。。。还。。。。还有活得吗!!!”
“我活着呢!!!”远处传来了狗熊的声音。
我从土里爬出四处喊:“团座!团座!”
我凭着记忆爬向张灵甫所在的位置,我看到他歪在掩体外的一角,似乎还有动静。我捅了捅张灵甫,他“哼”了一声,看来还活着。
“张秀!张秀!”我接着喊。
“这儿呢!”张秀爬了过来。
我在阵地上到处爬,嘴里喊着:“日军撤了,还有活得吗!”
麻杆从土里钻了出来仰天大喊:“老子没死啊!!!”
我看到长顺静静地躺在前边,半截身子埋在了土里。我急忙起身跑过,想把他从土里扒出来,当我扒了几下泥土后才发现,长顺只剩下半截身子了,血已经流干了。
我喊道:“没死的,赶紧找枪,敌人一会就上来啦!!”
事实是,日军没再进攻我们。
入夜,106师团彻底崩溃了,士兵已经没有斗志了,开始四处逃命,最后除了松浦淳六郎代领少量残部逃出万家岭以外,整个106师团终于在10日凌晨被我们消灭干净了。这是我们抗战以来第一次成建制地消灭了日军的一个师团,也是唯一一次。
敢死队上山时是600多人,等天亮救援部队来时,整个阵地上还有几十个已经没有战斗力的轻重伤员,也就是说日军哪怕再冲一次,张古山也就失守了。我们牙咬坚持到了最后,日军就差一步,结果功亏一篑。
这一觉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依稀记得我是被担架抬下张古山的,身边还有老四和棍子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再后来,我困得不行,就睡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对诗
等我微微睁开了双眼,我发现我已经躺在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四周到处是消毒水的味道,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很暖和,很舒服。
我用感觉在巡视着全身,我的四肢还都在,我确定我没缺胳膊短腿儿。这让我长出了一口气。耳边响起老扁豆熟悉的呼噜声。我侧头看了一眼,他躺在旁边的床上睡得跟死人一样。
这时,屋子的门被推开了。那个熟悉的我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林雪做到了我的身边,眼泪一个劲儿地掉,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无力地笑了笑说:“我想你了!”
林雪摸着眼泪说:“我也想你!”
我想抬手给她擦眼泪,但是试了几回都没有抬起来。
我说:“别哭了。”
林雪用她柔软温暖的手捂住了我那冰凉的手:“他们把你抬到医院,我才知道你上了张古山。吓死我了,来的时候都昏迷不醒了。”
我笑道:“昏迷?我只觉得我困得要命,就睡着了。”
林雪说:“什么睡着了,是失血过多昏迷了,你知道你身上几处伤吗?”
我微微地摇摇头。
林雪说:“9处,两处骨头都露出来了,取出的弹片就好几块。”
我说:“我不是没死嘛!你还哭什么?是你给我作的手术?”
林雪摇摇头说:“我不敢给你做,是张医官给你做的。”
我说:“以前我老是见不到你,受伤了,可以天天看见你了。真好!”
林雪撅着小嘴说:“别胡说了,我宁愿看不见你,也不想你死人似的躺在我面前。”
我摩搓着林雪的手,看着她的脸,不停地笑着。
武汉会战结束后,我们全军撤进湖南休整。日军自打武汉会战以后再也不提速亡中国的口号了,我们用几十万条生命换来了日军进攻速度的减缓。艰苦的相持阶段开始了。
整个冬天,我都是在军部医院度过的,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身上的伤痛比起每天能看到林雪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她每天亲自给我做饭,喂我吃饭,给我换药。细心地呵护着我。我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乐于她这样的温暖。到了十二月,我可以下地了。每天著着拐杖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和其他伤兵下棋扯蛋。有时玩疯了就和他们一起上街吃饭喝酒。林雪找不到我了,就会在驻地附近到处找,直到在某个饭馆发现了我,一脸怒气地把我押回病房,在指着鼻子把我教训一顿。
我每次都笑嘻嘻地承认错误,但是九连长骚狐狸他们一勾我,就又溜出去了。
每天晚上,林雪都会到我的床前跟我聊上一会儿,她虽然是学医的,但是文采飞扬。我们一起说诗歌,说戏剧。一起背诵古人的绝句。那一刻是美好的,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清晨,林雪来到我的房间里,拉开窗帘说:“外边下雪了!”
我有点费力地欠了欠身子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笑道:“好久没看见雪了。”
林雪说:“赶紧洗脸漱口,我去给你作早饭。一会咱们出去走走,外边空气可好了。”
城外已是雪的世界。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河流、树林到处都是银白色。漫天的雪花在我们四周飞舞。打落在林雪柔弱的肩头。她今天格外的高兴,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在我前边小跑着,不时捧起一堆雪,抛向半空。欢快地笑着。
我慢慢跟在她后边,看着她小鹿似的乱跑,嘴里喊着:“小心脚下!”
林雪在不远处站定,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句芒宫树已先开,珠蕊琼花斗剪裁。”
我走上前对道:“散作上林今夜雪,送教春色一时来。”
林雪想了想又说:“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我接着说:“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林雪笑着说:“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我对:“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林雪一撅嘴说:“不理你了!”
我笑道:“对诗输了就耍赖!”
我俩走到河边,林雪轻轻地靠近我的怀里,看着远处说:“打完仗,咱们俩就回北平!你答应我不能死了。”
我双手搂住她身子说:“我答应你!”
林雪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脸贴着我的脖子说:“别再让我揪心了!你再有这么一次,我会受不了的。”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说:“不会了,我会照顾我自己的。”
林雪说:“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早上听肖主任说,要让你归队了。我。。我舍不得你走。”
我捧起林雪那红扑扑的小脸,看着她湖水般纯净的眼眸说:“等打完了仗,我答应你绝不离开你。”
林雪说:“不许骗我!”
我郑重地点点头。
林雪娇羞地一笑,又扎进了我的怀里。嘴里撒娇似的哼哼着。
我的伤口被林雪的头压得有点疼,但是此时我很幸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十九章 洗澡
一连人傻站在院子里看着我在他们的营房里翻腾。破棉被、旧毛毯、脏军装、烂袜子都被我一股脑地扔了出去。
老扁豆问:“连长,干啥呢!挺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
我拍了拍手走出营房嘴里说道:“都成虱子窝了,娘的,一群懒鬼,脏猪!”
“说啥呢!脏吗?”狗熊开了腔。
“脏吗?”我说道:“你们自己闻闻这屋里是什么味儿!快赶上日军的毒气弹了,你们不觉得待着难受吗?”
“老爷们不都这味儿吗!那个连的营房不这样啊。”狗熊接着说。
“我的就不行!”我瞪起了眼睛。
“水开了吗?”我问正在烧水的赵老头。
“马上就开。”赵老头坐在锅边上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看着我。
我指着他们说:“里外三新的新军装、毛毯、皮鞋、我都给你们领回来了。打今儿个起,所有人每天晚上必须洗脸洗脚刷牙,每个星期都要洗澡,内务要干净整洁,按时洗衣服,要是让我再看见谁脏得不像个人样,别怪我不客气。”
狗熊说:“有这个必要吗?”
我说:“有!你们是军人,不时叫花子队!别让老百姓看见都寒心。再者,疾病造成的减员比和日军战斗造成的还多!我不想你们好容易躲过了日军的炮弹,到头来却被痢疾、疟疾整死。都明白了吗?”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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