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的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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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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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5节

  嘉羽冲了澡,换上暗红的衬衫,裹上黑色毛衣和风衣,从箱子里翻出一条浅灰色围巾。在温暖的美国南部,这样的行头是毫无必要的。他习惯穿着人字拖和宽大T…shirt游荡在校园里,四处与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闲聊,细腻湿润的空气包围着他,让他感到自在。此刻,他站在几万公里外的一面镜子前,拨弄还有几分潮湿的头发,发现人们最大的快乐和忧郁原来都来自时空的交错,如果他不离开,如果他仍活在两年前,生活会一如既往地带给他慰藉和成就感,而且或许对于她,也是更好的结局。纵然时空无法扭转,故事总会在新的起点重新发生,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需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好好练习微笑,尽管有些苦涩,但那是必要的。
  夜幕挣扎着从东边天际撕开一个裂缝,浓雾还未散,车辆缓慢地爬动。嘉羽在7…Eleven要了份早餐和热咖啡,咖啡怎么尝都像是一杯糖水,甜腻地融化了力量,只是恰到好处的温度让他感到活力。第一列轻轨驶出站台,乘客寥寥,嘉羽决定出发。
  两年间,这片土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嘉羽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对这条全新的线路将要带他去的地方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陈旧的住宅区换成造型前卫的写字楼,楼间的缝隙阴郁逼仄,交通灯低矮而慌张,红黄绿三种颜色在玻璃幕墙上漫无目的地反射。他看到有人奔跑着去赶公车,不,应该是很多人,一拥而上。天色已经大亮,车厢里越来越拥挤,空气里弥漫着豆浆油条的味道。
  取出钱包里的纸片,他又默读了一遍上面的地址。她真的做到了,嘉羽想,真不简单。那么多个不眠之夜,他看着她趴在桌上绘图,线条从她柔嫩的指尖喷薄而出。她说,无论多难,总有一天她会进入那家著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也就是那些日子里,他学会依靠抽烟来度过难熬的时光,有时,他捏着一支烟,站在制图室窗外端详她柔弱的身躯和专注的目光,直到忘了时间,一截白灰掉在地上。嘉羽总说,那是他睡眠最少,但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他几乎是被人潮冲出地铁站的,然后又被冲进事务所。前台小姐微笑着一言不发,嘉羽不得不上前一步打破尴尬的气氛。请问九月是在这里上班么?
  对方现出几分茫然。
  九月两个月前辞职了。跳槽还是转行,家搬到哪里,一概不知,只留下手机号码。前台小姐看起来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无论嘉羽如何变换问题试图找到蛛丝马迹,她都不厌其烦地摇头。或许一个前台服务人员能知道的事情本来就极为有限吧,嘉羽徒劳无获只得离开,末了不忘勉强地说声谢谢。
  她说,别试那个号码了,早就注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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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节

  从前厅炫目的灯光下逃脱,嘉羽忽然感到眼前一片灰暗,仿佛走近一条阴森胡同的尽头。城市上空的大气像是淤积在结核病人的肺里,流动着污秽;摩天大楼灰头土脸,俗烂的广告招贴随风起舞,不断拍拂着灰尘蒙蔽的后现代主义怪物;底下的行人面无表情地向前,他们并不关心头上、脚下、身旁发生了什么,那一张张面具说明了问题。又或者,他们对周遭上演的一切太过热情,以至于需要一些伪装。是啊,谁不需要呢。
  他知道他必须重新面对的现实:九月没了,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方法。她的工作地址没错,虽然说明她没有骗他,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手机号码呢,嘉羽眼前又浮现出接待小姐不明所以的微笑,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公用电话,结果是,她也没骗他。
  嘉羽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指示灯后,看到绿色的小人变红又重新变绿,身边的人走走停停,喇叭声响成一片。声波在楼宇形成的音场内冲撞,逐渐放大,与神经形成奇妙的共振。这声波极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令胃部一阵痉挛,好像时刻会跳出来吞噬他。他扶住墙,看到一间咖啡馆的入口。
  嘉羽颓然的坐进沙发,面前的报纸上“牛市”、“基金”、“通胀”映入眼帘,仿佛在提醒他与现世的格格不入。很久以来,他并不关心生活的物质形态,丧失了某种追求的动力,他将其归结为厌倦。厌倦,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在别人眼中他都是标准的孩子,茅庐未出,更遑论真正的社会体验。学习成绩优异,大学毕业时抛弃现成的工作漂洋过海,他从事的核反应堆设计课题,十亿人中至少八亿半无法理解,他将注定成为一名优秀的核工程师。虽然常常笑谈自己无意中上了这条贼船,和当初的理想渐行渐远,但看得出他享受眼下的生活。至于当初的理想,不过是些痴妄的梦呓罢了,连他自己也不置可否,做一个专栏作家,或者电影导演,总之属于另一半大脑的工作。所以,当这个理想主义者宣布即将中止博士学业回国时,他在美国的同学圈子既震惊又不过分意外,仿佛这个人生来就为了以一种平淡的语气宣布一件不平淡的事。两周前,他退学卖车。两周后,他坐在这间咖啡馆里。
  他转头看门外倏忽而过的人群,他们的差异,恰恰体现在某种惊人的一致性上,即为生活的奔忙。这是多么滑稽的事,但也正是这种简单的劳碌,让他觉得,自那个夏天以来,他再未长大。
  那个夏天,大学毕业。九月和他天天泡在后门的咖啡馆里,只是为了躲避炽热的炎夏和无休的告别。起初还总买些饮料,后来和老板混熟了,干脆大摇大摆地赖在那儿一整天,读书、看盗版碟放的电影,然后饿得饥肠辘辘去刚开张的夜市狂吃。那间咖啡馆有个茶社的名字:若水居。
  有一次,看完《盗火线》,他们并肩走在路上模仿罗伯特·德尼罗的台词。
  You tr*el a lot? / 你经常旅行?
  Yeah。 / 是啊。
  Tr*eling makes you lonely? / 旅行会使你孤独么?
  I’m alone丆I am not lonely。 / 我独来独往,但并不孤独。
  路边摊的灯火洒在九月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细密的汗珠渗出,皮肤上有若隐若现的光亮。有清香从她的耳后散开,嘉羽觉得那气味来自耳廓上柔软的茸毛。发束垂在后颈,随着呼吸轻轻摆动,他听到这声响在心底摩挲。九月回过头,眼里带着迷惑。嘉羽说,我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九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嘴唇被辣椒涂抹得鲜红。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节

  梅纹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头掉入枕头的缝隙。她翻身而起。天色惨淡,窗外连片的房顶凝固成一个个灰色的侧影。几只乌鸦站在光秃的树梢聒噪,声音空廖得令人不安。
  我睡了多久?有那么几分钟,她试图分辨这是清晨还是黄昏。闹钟叮的响了一声,四点半,她已经昏睡了八个小时,可眼睛还是酸涩。嘴唇干裂,舌尖有一丝血腥的味道。她起身关掉火力十足的空调,接一杯清水,一口吞进,再喝。
  厨房冰凉的地板抵消了她体内涌动的燥热,她回到卧室,怔怔地望着公路上端倪初现的车潮。这真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城市规划,她在心里咒骂,如果在她家楼下的高架上有一辆车要向北行驶,它必须先下桥,从西面汇入辅路,再向东挤上另一座高架。问题是,辅路上的车辆有一半的车辆是西行的,那么这位不幸的司机就不得不在响彻云霄的喇叭声和诅咒声中硬着头皮横切四个车道,动作稍慢就会错过路口,被车流带向几公里外的下一个出口。梅纹在这扇窗后亲眼目睹过无数次车辆对峙、剐蹭,以及由此引发的大打出手。后面的司机眼见寸步难行,索性熄火出来观战。
  她喜欢俯视这一切,它让你明白脚下堆砌的模糊不清的黑点叫做生命,无论怎样光彩夺目,都丝毫看不出区别。而那些所谓生活的意义,本质上就是一出出永无休止的闹剧,自编自导自演,运气好的时候旁边站着观众,大多数情况下连看客的影子都没有。架打完了,拍拍屁股,各上各车,各回各家,舞台留给下一位。
  车流凝滞,尾灯映红了半边天,梅纹这才发现夜幕已然落下。二十五岁是个尴尬的时刻,她想。过去的一年,结识望熙,结束居无定所的日子;两年前,开始拥有一份喜爱并且稳定的工作;再往前,心情复杂地离开大学,此生远离考试,也远离永远在路上的假期旅行。二十五岁以前,好像在爬楼梯,一阶复一阶,每一步都尽量走得平稳和踏实,这让人平和。然而,楼梯虽然一直向上,空间却愈发狭小,她看到墙壁向两肩和头顶挤压,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呼吸一阵紧似一阵。天旋地转,她总是这么形容那种状态,或许是某种心理幽闭恐惧症。待到无法承受之时,要去打破这压抑,又发现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变。
  什么都没有变。这是不可能的,她就要二十五岁,再过两个小时。她越来越强烈地觉察出内心不断衍生的反抗,毫无目的地四处发泄怒火,要打破那压抑,暴力是不可避免的。梅纹下意识地认为,她必须减缓这种情绪的蔓延,因为正如找不到对策一样,她连造成这种困境的原因也解释不清。或许是工作太劳碌,或许是对二人生活的不适应,或许仅仅是对日复一日的节奏的厌倦。假如可以归结为不自由,事情就会简化好几个数量级,只是妄下结论代表一种放弃的危险。要认真对待,她爱望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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