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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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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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时西北大学礼堂。
  李济与南开同事蒋廷黻同为年轻的留美博士,关系最近,在西安常结伴同行。一次,他们散步到一座破庙里,发现戏台上有三对乞丐并躺在一起吸鸦片。还有一次参观青年会时得知,美国人举办灭蝇宣传运动,乡民指认放大之苍蝇图片为“洋苍蝇”。这些贫愚的情景对他们刺激很大,他们深感到在中国推进科学思想的紧迫性。他们还与同行的学者一起去易俗社听秦腔,并捐赠了一块“古调独弹”的匾额。匾上十二人的署名为蒋廷黻、李济、孙伏园、陈定谟、陈钟凡、周树人、王桐龄、刘文海、李顺卿、王小隐、关颂声、夏元瑮等。今天,易俗社仍位于西安市中心鼓楼北面不远的西一街,那块“古调独弹”牌匾经过了几个轮回,题字和署名都作了适时的变更。
  此行,李济还与比自己年长十五岁的鲁迅结识,彼此间增进了了解。1924年的《鲁迅日记》中,留下了彼此交往的行迹:(7月16日)“午后同李济之、蒋廷黻、孙伏园阅市”;(7月17日)“午同李(济之)、蒋(廷黻)、孙(伏园)三君游荐福及大慈恩寺”;(7月18日)“同李济之、夏浮筠、孙伏园阅市一周,又往公园饮茗”;(7月20日)“赠李济之《小说史略》上下二本”;(8月1日)“上午同孙伏园阅古物肆,买小土偶人二枚,磁鸠二枚,磁猿首一枚,彩画鱼龙陶瓶一枚,共泉(通钱)三元,以猿首赠李济之。”鲁迅对李济颇为欣赏。8月4日,李济一行乘骡车从西安城北的渭河渡口登船顺河而下,离开西安,于12日抵京。途中(8月10日),鲁迅曾“寄李济之信”;归京后(8月29日),“孙伏园、李济之来”。越半年(1925年2月23日),鲁迅以小说集《呐喊》一册寄李济之;次月3日又有“得李济之信”的记载。
  张伯苓长南开,立足传统,发展实科。这位教育家似乎对那些在欧美还是新兴科学的认识尚不到位,对素质教育也缺乏兴趣。

第二章 从南开到清华园(5)
经济系何廉是我国最早引入市场指数的调查者,他在耶鲁大学读博士时,曾为其导师欧文·费雪做过助手,从事过物价指数的研究。一次在南开的教授会议上,何廉极力强调统计数字的功用。张伯苓问他:“你用这些数字干什么?你想发现什么?”何回答说:“我的统计研究可以帮助我们用科学方法复兴中国。”张说:“你的方法常使像我这样的人用显微镜观察大象。如果你要想知道我们能在中国做什么,我觉得所有的事我们都可以做,而无需去精研这些数字。例如:我们欲想从城里修一条公路到校区,难道也需要统计调查吗?”这种回答,何廉无言以对,旁观者也会有腹议。
  李济一直有对国人做头部测量的念想。一次,张伯苓问李济:“告诉我,人类学的好处是什么?”李感到不快,断然回答:“人类学什么好处都没有。”蒋廷黻:《蒋廷黻*》,长沙:岳麓书社,2003年,91—92页。
  相传,禅宗始祖达摩从广州来到建康(南京古称),与梁武帝谈禅,话不投缘,遂折一叶芦苇渡江,去嵩山少林寺面壁修行。李济也许从校长张伯苓的言谈中感到,自己的才能在南开是一种浪费,遂打定主意离开津门。
  第三节重返清华园
  李济将离开南开回母校任教的消息,如一缕春风,飘荡在1925年季春的清华园。当年《清华周报》曾连载过几次短讯,其中“周报”第三百四十五期上刊载的新闻说:“(4月)26日李先生来校,与吴宓博士晤谈。闻校中拟请其专任教授,唯恐有碍Bishop(毕士博)先生方面之考古事业,则李先生暂任讲师云……”
  清华课程原为留美而设置,唯国学一门,教师皆前清进士举人,教学内容陈旧,学风沉闷。比邻而立的北大,在蔡元培主持下,以兼容并包、学术自由的方针治校,于1922年1月成立了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延揽一大批名学者任教,学校的学术水平、教学质量蒸蒸日上。清华已感到空前的压力。1922年4月,新校长曹云祥履任,即筹划清华“改大学”。次年2月,清华研究院筹备委员会成立,其“章程”阐明:“本院以研究高深学术、造就专门人才为宗旨”,就科目而言,“先开国学一科,其内容为中国语言、历史、文学、哲学等”。教学采取导师制,“学生研究之方法,略仿昔日书院及英国大学制度,注重个人自修,教师专任指导,分组不以学科,而以教授个人为主”。
  筹办研究院,以延请名师为要。首届研究生蓝孟博曾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始末》一文中记述了当时情景:民国十四年国学院成立时,校长为曹云祥,曹是外交官,不懂办学校。他请胡适之订研究制度,胡适之以中国旧式书院及英国学院制,裁长补短而成清华研究院,其主旨以科学方法整理中国旧学问,专任先生称导师,年青些则称讲师,无教授,亦无校长,只在办公室设主任一人,管理杂事。
  制度订妥,曹请胡适之主持,胡说不够资格。胡推荐梁启超、王国维、罗振玉和章太炎。于是曹亲自拿聘书请王静安先生,王先生不答应,曹回来找胡,胡说有办法。(原来当时王先生在清宫教溥仪,所谓“南书房行走”。)胡请溥仪劝他,王先生仍然不愿去,因为清华为洋学堂。溥仪没法,只得下一道“圣旨”——这“圣旨”我在王先生家看到了,很工整,红字。王先生没法,只得去了。王国维十六岁读州学,知有新学遂弃科举而精研数理,二十二岁到上海学日、英、德等语,醉心康德、叔本华、尼采之说,后留学日本,二十八岁《静庵文集》问世,三十岁后研究文学,三十一岁学术经典《人间词话》脱稿,三十五岁推出《宋元戏曲考》,中年以后治中国古代史,在甲骨、钟鼎方面成就卓著。吴宓在《自编年谱》中,记有恭请王国维等的经历:1925年2月23日,“宓持清华曹云祥校长聘书恭谒王国维静安先生,在厅堂向上行三鞠躬礼。王先生事后语人,彼以为来者必系西装革履、握手对坐之少年,至是乃知不同,乃决就聘。后又谒梁启超先生,梁先生极乐意前来。”7月,拖着辫子的王国维先期到校,为暑期补习学校作了一次意义深远的讲演,题目是《最近二三十年间中国新发见之学问》。王国维在演讲中大胆预言:“古来新学问起,大都由于新发见。”“自汉以来,中国学问上最大之发见有三:一为孔子壁中书,二为汲冢书,三则今之殷虚甲骨文字、敦煌塞上及西域各处之汉晋木简、敦煌千佛洞之六朝及唐人写本书卷、内阁大库之元明以来书籍档册。此四者之一已足当孔壁、汲冢所出,而各地零星发见之金石书籍,于学术有大关系者,尚不与焉。”原载1925年9月《学衡》和《清华周刊》,1925年9月《科学》等杂志。 。。

第二章 从南开到清华园(6)
梁启超在应聘前与清华关系已深。梁十四岁中举人,二十二岁随康有为参加“公车上书”,二十三岁参与策划“戊戌政变”,先拥袁后又讨袁,是近代史上知识界一位风云人物。1914年冬,刚刚建校三年的清华,1925年清华国学研究院部分教师,坐者右起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李济,立者三人为助教。(李光谟提供)
  便邀请时任司法部长的梁启超到校演讲。梁以“君子”为题,引用《易经》“乾坤”二象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以勉励学子。此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被立为清华校训。“一战”爆发时,梁启超在清华“假馆著书”约十个月。自1920年12月2日始,梁开始在清华以《国学小史》为总题系统讲学,并于1922年2月正式就聘为清华学校的讲师。所以当1925年2月22日吴宓持聘书往天津梁启超寓所时,梁理当就聘。
  与前两位相比,赵元任颇为另类。他于1910年考取清华庚款留美,名列第二。在美国留学期间,毕业于康奈尔大学和哈佛大学研究生,先后主修数理和逻辑哲学,1918年得哈佛哲学博士。两年后回国,最初在清华教数学。1920年,罗素访华,赵元任应邀担任翻译。他一路走去将罗素的讲稿在不同的地区译成与之相应的方言,准确流利风趣,在引人入胜的同时,也引发了自己对语言研究的兴趣,遂于1921年秋再度赴美,到哈佛大学教中国语文,同时研究音韵和乐理。1924年离开哈佛到欧洲游学,在瑞典时与汉学家高本汉论学,并商谈翻译高氏名著《中国音韵学研究》。他接受清华国学研究院应聘,提出主讲“语音学”、“苏州方言调查”等。
  二十九岁的哈佛博士李济应聘,是丁文江向梁启超推荐的结果。梁时任中国考古学会会长,热心考古,却不熟悉现代考古学,他希望清华能开考古、人类学一类的课程。
  聘请的导师中,陈寅恪系世家子弟,爷爷陈宝箴,父陈三立,兄陈衡恪,皆为当世名士。其家学渊源,旧学根底深厚,诸多古章典籍如十三经等均能流利背出。自1902年春随兄师曾东渡日本求学,到1926年归国,陈寅恪已断续在日欧美游学近二十年,对西洋新观点新方法及新工具的应用皆有很深的造诣。陈哲三在《陈寅恪先生轶事及其著作》中记述:“十五年春,梁先生推荐陈寅恪先生,曹说:‘他是哪一国博士?’梁答:‘他不是学士,也不是博士。’曹又问:‘他有没有著作?’梁答:‘也没有著作。’曹说:‘既不是博士,又没有著作,这就难了!’梁先生气了,说:‘我梁某也没有博士学位,著作算是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好吧,你不请,就让他在国外吧!’接着梁先生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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