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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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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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一位车站职员自以为是地告诉工人:“这些箱子所装的东西都是科学标本,运到北京后就要化验,化验后可以提炼值钱的东西……”这番话,给了李济意外的启示,他后来在《殷墟陶器研究报告序》中写道:“提炼”一词或确能说明这一研究工作的性质,至于提炼出来的是不是“值钱的东西”,却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学问本身所涉及的,并非远离日常生活很远;凡感官所能接触到的,都是知识的来源;无论粪土还是珍珠,在学问上并无先天的区别。只有靠小心“提炼”得出的东西,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准确的知识”。
  1月10日,李济、袁复礼回到北京,清华国学研究院召开了欢迎他们的茶话会。清华大学教务长梅贻琦与国学院全体师生出席会议,听取了李、袁两人所作的报告,群情振奋,欣喜逾常。据戴家祥回忆:“那次欢迎会,李(济)老师首先说明……这次发掘不是乱挖的,而是严格地一层层挖下去。袁先生接着说,我同李先生从某地寻到某地,我敢同他赌咒:如果能在这里找到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的话,我决不相信。后来到了西阴村,真的找到了,我就认输。”欢迎会上有如下场面:助教王庸端着一盒子遗物上来,其中有被割裂过的半个蚕茧。同学都伸长了脖子看。有人说我不相信年代那么久还是这样白(实际是用棉衬着);有人说既然是新石器时期的遗物,究竟用什么工具割它?静安先生说,那时候未始没有金属工具。(他)同时提到加拿大人明义士的话说:“牛骨、龟骨是用耗子牙齿刻的。”李老师拿出一块仿佛石英一样的石片,说这种石头是可以刻[割]的……戴家祥:《致李光谟的一封信》,载李光谟、李宁编,《李济学术随笔》,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274—275页。李济在《西阴村史前的遗存》正式发掘报告中,也写道:我们最有趣的发现是一个半割的,丝似的,半个茧壳。用显微镜考察,这茧壳已经腐坏了一半,但是仍旧发光;那割的部分是极平直。清华学校生物学教授刘崇乐先生替我看过好几次,他说:他虽不敢断定这就是蚕茧,然而也没有找出什么必不是蚕茧的证据。与那西阴村现在所养的蚕茧比较,它比那最小的还要小一点。这茧埋藏的位置差不多在坑的底下,它不会是后来的侵入,因为那一“方”的土色没有受扰的痕迹;也不会是野虫偶尔吐的,因为它是经过人工的割裂。李济:《西阴村史前的遗存》,《李济文集》(卷2),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178页。西阴村发掘,扩大了安特生仰韶文化分布的版图,但李济对安氏的“彩陶文化西来说”表示谨慎的怀疑:考较现在我们所有的材料,我们还没有得着十分可靠的证据,使我们断定在中国所找的带彩陶器确发源于西方。这句话根据在一个极紧要的观察,到现在这个观察还没有得到相当的解释。比较各处带彩的陶片的做工及厚薄,中亚及近东的出品很少可以比得上仰韶。比较西阴村与地质调查所陈列的甘肃的仰韶期出品,那西阴村的出品又细致的多。换一句话,西阴村的陶人等到陶业发达到很高的程度方着手于加彩的实验,甘肃的陶人却在陶业尚粗糙的时候就加彩了。我们也可以说这就是甘肃先有带彩陶器的证据。这种解释也与那西方起源说暗合。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那甘肃的做工是否到过西阴村最高的境界,那甘肃不带彩的陶器的种类是否有西阴村的多。这两点要没有研究明白,那带彩的陶器的原始及移动的方向,我们不能断定。李济:《西阴村史前的遗存》,《李济文集》(卷2),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181页。西阴村史前遗址的发掘,是中国人自己主持的第一次田野考古发掘,标志着现代考古学在中国正式建立,也奠定了李济作为“中国现代考古学之父”的历史地位。
  

第三章 加盟史语所主持考古组(1)
第一节 国学院的*云散
  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那时的清华园,学术空气浓厚,学人气象恢宏,即使学术见解相左,也都出于公心大义。“五位导师”,坦坦荡荡,君子之交,和而不同。然而,好景不长……
  1927年6月2日(农历五月初三),是清华放暑假后的第二天,王国维雇一辆洋车前往颐和园。他匆匆掠过身边景物,径往佛香阁附近的鱼藻轩,兀坐在石阶前,点燃纸烟,陷入沉思,很快扔下烟蒂,踱到昆明湖边,纵身跃入水里……
  待人救起,王国维即已气绝。法警验尸时,从衣袋中找到四元四角银洋,还有一份前一天草拟的遗嘱,文中有“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的句子。入殓之后,停灵于清华南边的刚秉庙。到场送殡的,除了亲属和研究院部分学生,还有梅贻琦、陈寅恪、梁漱溟、吴宓、陈达、马衡、容庚等学者。陈寅恪向王国维遗体告别,行三跪九叩大礼。他挽词中写道:“盖今日之赤县神州值数千年未有之钜劫奇变,劫尽变穷,则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与之共命而同尽,此观堂先生所以不得不死,遂为天下后世所极哀而深惜者也。”王国维的死因,李济倾向陈寅恪的“殉文化说”,更为明确地提出是出于“人生观”方面的原因。6月2日那天,正是李济的生日,这件事也许会带给他难言的“刺激”?
  1928年,清华研究院同学会决定募捐为王国维立碑纪念。据戴家祥记录下当时的募捐情况,梁任公捐五百元,陈寅恪捐二百元,马衡捐一百元,校长严鹤龄和李济、林宰平及几名助教各二十元,同学也有多人捐二十元,赵元任和吴宓没有捐。吴宓在3月23日的“日记”中写道:“戴家祥、姚名达持捐册来,欲强宓捐助研究院学生为王静安先生立纪念碑经费。且谓宓昔为研究院职员,义当捐助云云。宓极不赞成此举,又愤若辈之无礼,但含忍之。晚7—8访陈寅恪,托其婉告彼等,言宓家庭担负重,又常捐巨款于《学衡》,故不克捐助云云。”募捐事,捐与不捐,捐多捐少,各自表现不同,反映出对王国维自沉事所持的微妙心态,也表现出对传统礼俗的不同态度。
  1928年,梁启超因肾坏死住进北平协和医院。他在接受肾脏手术治疗时,被美国医生切掉了好肾。当时西风东渐,国人多不了解西学,为维护西医的声誉,以促西学在中国传播和推广,梁启超阻止学生徐志摩等上诉法庭,放弃任何赔偿,不要任何道歉,自己承受全部痛苦。1929年1月19日,梁启超逝世。享年五十六岁。王国维、梁启超的谢世,标志着清华国学研究院的落幕……
  1928年,罗家伦出长清华,力行学术化、*化、纪律化、军事化,学校脱离外交部直属国府管辖,扩大了办学自主权,原为留美预备的清华学堂改为四年制的国立清华大学,文理法工四部诸系也将共同筹建一所规模完整的研究院。于是没有本科基础,只收专门国学人才的清华国学研究院,于1929春宣布永久停办。事实上,早在上年清华国学研究院就人去楼空,李济与陈寅恪、赵元任等都已走向中国的“阿卡德米”。
  第二节阿卡德米与傅斯年
  在雅典城的西北郊,有一处被称为“阿卡德米”的幽*林,是为纪念英雄阿卡德莫斯而命名的。传说中的阿卡德莫斯为挽救雅典遭受毁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公元前387年前后,哲学家柏拉图走进那片林子,在阿卡德莫斯英灵的感召下,他留在那里,建起一个类似现代大学的学术基地,有场地、房舍、园林,还有一批柏拉图学派的学者和无数慕名而来的学子,其中数学和哲学最受喜爱。柏拉图学派活动时间长达九百多年,直到公元529年,东罗马帝国的皇帝贾斯蒂尼安(Justinian)以取缔异教为名,查封了此地。

第三章 加盟史语所主持考古组(2)
真理的火种,复燃于16世纪前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当时许多团体都自称“阿卡德米”。1626年,巴黎的法兰西修道士马林·梅森Marin Mersenne,1588—1648。把自己的修道室办成了科学家聚会交流的场所,称为梅森学院。以后*转到哈巴特·德·蒙特摩Habert de Montmor,1600—1679。家中,改称自由学院。1666年在自由学院的基础上成立了法兰西科学院。国王路易十四亲自招聘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到那里从事科学研究工作。怎样称呼他们呢?大家又想起阿卡德米。于是,在法国诞生了世界上的第一批国家科学院的院士,它的西文是Member of Academy,直译成中文是阿卡德米的成员。
  1927年10月,蔡元培分别致函翁文灏、李四光、朱家骅、李济、谌湛溪、徐渊摩等,诚聘他们为地质研究所筹备委员,并参与国立中央研究院的筹备。李济被提名的缘由,估计与翁文灏、李四光的推荐和丁文江的支持有关,也缘于人类学博士又从事过河南新郑与山西西阴村考古发掘的实绩。尽管“筹备委员”只是一种名义,但李济参与中研院筹备的资格无可置疑。
  1928年6月9日,国立中央研究院在上海成立。院长蔡元培采纳了筹备委员朱家骅的建议,这个机构的对外名称就用Academia Sinica的拉丁语,译名“阿卡德米”。当时的法案把中研院的地位定为国家的“最高科学研究机关”,次年修定为“最高学术研究机关”,到1947年又修定为“学术研究最高机关”。中研院先是隶属大学院,后直隶国民政府,几经变化,但从诞生之日就占据着中国学术界最高地位。中研院总办事处设在南京,先后在南京、上海、北平等地设立天文、气象、物理、化学、工程、地质、社会科学、心理等研究所和自然历史博物馆后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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