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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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往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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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天总不遂人愿,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凉面终于还是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1937年7月,日本人打过了卢沟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虽说战火还没烧到自家门口,但战争的硝烟气息已经弥漫整个中国。小城也一样,中学里的学生老师都涌上街*,各种*每天不断,他们手里举着各色的大小旗帜,抬着募捐箱,喊着激愤的口号,号召人们为抗战出钱出力。战争初始,虽然国军奋力抵抗,但还是阻挡不了日本人的锋芒。小城由于地处偏僻,街谈巷议也无不和战事相关。有时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街上不时走过荷枪实弹的士兵,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这不免引得小城里人们人心惶惶。凉面的生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清冷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日本人还没到云南,一般城里人家还可勉强维生。老百姓除了谨慎度日外,就只有烧香拜佛,求神灵保佑了。

  但有时候,神灵也并不睁眼看世人的,越是遇到大灾难的时候,各路神仙越是闭目修行,没空睁眼看看世界,来拯救苦难的人们。

  抗战爆发的时候,正是国家经济凋敝,民生维艰的时候,大量的抗战物资要靠国外援助。当时,制空权已完全控制在日本手里,日本还企图掐断我国的海上补给线。这样,1938年初,国民政府为了保障国际援助部受阻,下达了限时修筑滇缅公路的命令,以阻遏日本的封锁。公路修成,将以其特殊的战略地位和重要的交通运输作用,从物质上支持全国的抗战,对抗日战争以至于世界反法西斯斗争的胜利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凉面不得不放下肩上的挑子,和父亲一道被征集到了修路民工的行列中,跟随着几十万修筑滇缅公路的民工的脚步,开进了深山,开始了每天的筑路生活。

  家里就只剩下两个女人领着三个孩子了,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男人都走了,阿珍没办法,和婆婆一起每天起早摸黑,艰难地维持着生计。红彩虽还10岁未到,但已经成了家里独当一面的劳动力了,弟妹她要带,所有采买也都由她负责,俨然成了家里的小账房了。红云也可以干活了,洒扫、洗涮什么的,都是她的事了。唯一的男孩红广,这时候才两岁多,还离不开人照顾。

  每天,天未亮,婆媳两就起床忙开了,到收摊的时候天已微黑,还要忙着做第二天的准备,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但没办法,不这样,一家人就真活不下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本来就这样阿珍还能勉强撑着过日子。可凉面走后三个多月后,红广却突然病了,郎中说是“出痧”,连眼睛上都全是红点,什么也看不见,整天“哇哇”哭。

  这样一来,婆婆就只能领着红广,什么也做不了了。看着红广病的厉害,阿珍又实在没钱给孩子医病,和婆婆一商量,狠下心,找了个媒婆,帮红彩说了一个婆家,要让红彩给人做童养媳。

  一天晚饭后,媒婆来回话,告诉阿珍说:“现在大家都很难的,我帮你说这家算是好的。人家说了,就算是帮你忙了。小孩比你家红彩小五岁,过去主要就领着这孩子在家做做家务,他家也拿不出多的钱来,先给你三块,如果看不好红广再给你凑点。”阿珍也没注意到,这时候,红彩在门外悄悄听着她们说话。

  红广这时候正大声哭,婆婆在旁边哄着他,心疼得直掉泪。阿珍看看,也流着泪说:“我这做的什么妈啊?这可是卖自家孩子!也不知道红彩去要受什么罪。”

  媒婆说:“你这不是没办法吗?这三块钱你先拿着,我明天再来领人。”当她出门的时候,看见了红彩,红彩那眼瞪着她,她愣了一下走了。

  阿珍把钱接了,从婆婆手里抱过红广,把脸贴在红广胸前伤心地说:“你看你,怎么这时候生病呢?你可把你姐姐给害了。”

  阿珍本想和红彩说说这事,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婆婆说:“给红广吃了药,先睡吧,明天再和孩子说吧。你也别难过了,这也是没法子了,怪就怪他们生在穷人家了。”

  阿珍忙完上楼,看红彩和红云已经睡了,就也下楼来领着红广睡了。

  第二天阿珍也没做生意了。一大早,媒婆就来领人,可找遍所有的地方,都不见红彩的人影,连红云也不见了。这下阿珍感觉到有问题了,媒婆想到昨晚红彩瞪着她的眼睛,也感到事态有些严重了。

  阿珍一家家问近邻,平日大家相处也好,很多人就都出来帮着找,可两姐妹一点踪影都没见,连看见的人都没一个。

  阿珍婆婆在家领着红广急得在院里走来走去,就红广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大声哭着。直到晚饭前夕,几个到山里砍柴的邻家男孩砍柴回来,听说这事后,才和阿珍说,早上他们上山砍柴时,在路上见到红彩她们两姐妹了,阿珍急急叫上几个人到山里找。可找到很晚,也没找到,只好先回来了。

  红彩在屋外听了妈妈和媒婆说的话后,就感觉妈妈要卖她,她也不敢说话。睡到半夜,见奶奶和妈妈睡了,她才叫起红云,告诉她听到的话。红云问她怎么办,她说她要躲起来,让妈妈找不到。红云也怕妈妈把自己卖了,所以也决定和姐姐一起躲起来。

  红彩和邻居男孩上山找过柴,天没亮,红彩悄悄拿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包了一包冷饭,还不忘放上了些奶奶腌的咸菜。两姐妹拿了一把砍柴刀就上山了。

  路上,她们遇见了砍柴的男孩,但为了不和他们一起,红彩故意装着走不动的样子,让他们先走了。

  上山后,她们先也坎了些柴堆在一个地方,中午的时候,就着山沟里淌下的水,把带来的冷饭吃了。两姐妹还高兴地坐在山上玩击掌游戏。后来就累了,还在草地上睡了一觉。

  她们后来还找到了一个不深的小山洞,准备晚上就躲在里面。可到天快黑的时候,红云说肚子饿了,红彩拉着妹妹,把砍柴刀放在小山洞门口后,坐进了小山洞里。她对红云说:“我们不能说饿,如果我们回去了,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红云也还听话,不说饿了。但天越来越黑,黑夜里发出一些很可怕的声音。红云紧紧抱着红彩说:“姐姐,我害怕!”红彩也抱着妹妹,虽然她也很害怕,但她安慰妹妹说:“别怕,姐姐在呢!”

  一晚上,婆婆和阿珍都没睡着,她们一直在责怪自己,不该让孩子这么小就承担大人的责任,但一想到红广,又束手无策。

  天还没亮,几个上山的男孩就来叫阿珍,他们约好了帮着一起找红彩红云,他们也断定,红彩红云还小,走不了多远,只是昨天天黑了,不好找。

  几个人走到山上的时候,天也亮了。也没个准向,就分头找了。他们大声叫着红彩红云的名字,可一点动静都没有。找了好一半天,一个男孩突然发现了红彩她们坎好堆着的柴,大声说:“你们来看,你们来看。”大家断定就是她们砍的,因为力气小,那些刀痕都很浅的样子。

  大家看到了希望,又分头在附近找起来。不一会,另一个男孩就发现了红彩红云,她们紧紧抱在一起,睡的很熟,当阿珍看到她们的样子时,眼泪禁不住就下来了,但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当阿珍叫醒她们的时候,红彩下意识地护住红云哭着说:“妈,你别卖我,我做什么都行,你别卖我。”

  红云也想往里挪,其实她们已经就靠在洞底了。她也哭着对阿珍说:“妈妈,你别卖姐姐……妈妈,别卖红云!”

  阿珍听着,心都碎了:“你们出来吧,妈妈不卖你们,真的不卖你们。你们不在了,奶奶和妈妈都急死了,快出来,和妈妈一起回家吧。”

  红彩止住哭,不相信地问:“真的不卖了?”

  阿珍说:“真的。”

  红云低声说:“妈妈。我饿!”

  这时,阿珍才想起把带来的麦饼拿出来给她们吃。

  回家后,红彩和妈妈说,那晚,她们在山洞里害怕的要死,听着洞外恐怖的声音,她们根本不敢睡,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阿珍退回了媒婆给她的钱,媒婆看看这样,也怕再出什么事,就给红彩回了那人家。街坊邻居也很同情阿珍婆媳,先凑了点钱借给阿珍,给红广看病。阿珍自然千恩万谢,总算又挨过了一个难关,红广慢慢也好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在筑路的工地上,凉面他们的劳动强度就更大了。沿路尘土满天,所有民工都灰头土脸,只有两只眼珠子不染尘土,但眼神里没有希望,他们像一台台会移动的机器,面无表情地做着各自的工作。

  食物不足,风餐露宿,谁也不知道这路什么时候能修好。不时地,身边有人累死了,饿死了,石头从山上砸下来,把人砸死了。工地上没有什么大型设施,全靠人肩挑锤砸,满山沿路都是密密匝匝的人,而且大多是老人、妇女,还有些半大的孩子参杂其间,有的女人甚至背上还带着吃奶的孩子。象凉面这样的强劳力,在修路的人群中并不多,大多数青壮年都扛枪当兵了。有时候,巨大的石碾子失控沿路滚下,人们避让不及,也会被碾死。死了,人们也司空见惯了,哪儿死就在哪儿挖个坑埋了,人们甚至不知道死掉的人叫什么,家在哪里。埋好了,人们继续做各自的事情,人们没时间哭泣,也好像已经不会哭泣了。

  人们身上穿着不同的服装,一律地衣衫褴褛,肮脏不堪。滇西本就是个民族众多的地方,为了抗战的需要,在修筑公路的人群里也几乎集合了沿线所有的少数民族,人们讲着各自民族的语言,久了,还彼此学会了几句其他民族的话,也许,这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工具也是五花八门,锤子大小不等,锄头、钉耙、斧头、竹竿,背篓、筐子、撮箕应有尽有。凉面和他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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