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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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谣-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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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屈沉下脸来,一言不发。
  众人有所不知,王老爷在世时,从来不许家人提及纤班之事。至于王老爷为何不待见纤班,为何说这话,王家兄弟几个皆不清楚。他们各自去问母亲,也悉数被斥骂一通;教训他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
  雨过天晴,白云高飘。
  河子的心,也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澈而透亮。因为那两个冤家逼婚逼得慢了些,关键是阎大浪并不支持他过小家小口的日子。于是,精神得到了些许解脱。他学着老舅孔秀才吟诗的样子,站在高坡上,“哇哇”直叫:“都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而今,天下大象,果真如此美妙……哈哈哈哈……”
  不知何时,阎大浪来到身边,拍拍他肩膀说:“娃,傻笑甚哩?快洗洗身子,换上新衣裳,准备准备,咱去蛤蟆滩王家当贵宾。”
  河子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笑道:“叔哇,不是说人家没给咱发帖子么?咱咋去?”
  “你别问那么多,咱想去就能去!”阎大浪大手一挥道:“你这就赶紧回棚,拾掇去吧!”
  河子的心,本来就冲向东方的——他总觉得,那突然失踪的女娃,是朝太阳去哩,就在东方的某一个地方——兴许,就在蛤蟆滩……想到此,他撒腿就跑……
  

三滩云雨 第十九章 2(1)
蛤蟆滩喜气洋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帐辉煌……王家老族长的三个儿子,今天,同时娶媳妇。
  人们笑啊,跳啊,比过节还热闹百倍……鞭炮声中,鲤鱼滩的阎一石、阎玉水、杏花、鱼儿、阎五家的等贵客,梳洗得有模有样,被请在了上上席。
  孔秀才穿一身打了补丁但还干净的长衫,将石头镜在鼻梁上推了又推,捋一捋山羊胡子,扯着沙哑的嗓子,做起了大婚的司仪。
  阎大浪带着河子、井子和根子等人,穿戴整洁,在锣鼓和唢呐声中,气宇轩昂,不请自到。
  孔秀才见纤班到来,有点不自在——因为大公子不屈先生事前交代过,不请纤班的任何人。然而,他随机应变,想着阎大浪是阎千山家八竿子才够得着的远亲,冲着喜堂高唱:“鲤鱼滩阎族本家阎大浪,率领本家子侄河子、井子、根子等贵宾,前来贺喜喽……”
  他们进去后,又有王家的女儿并女婿前来贺喜;孔秀才也长声长调向东家和众人做了通报:“王府姑爷吉大人携大小姐金花前来向兄弟贺喜……”
  面对纷扰的一切,阎大浪的心情颇为复杂。他迈入这座八进八出的大院后,看着朱红的大门,坚固的房基,玲珑的窗棂,齐整的灰瓦……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要不是瞅见脚下的方砖,被人们的脚几十年踩磨,变得高低不平,他仿佛就又回到了从前。他放眼望去:一个硕大的“双喜”,红彤彤地占满了正墙。供桌之上,香烟袅袅,竖着王荣耀的牌位;牌位两旁,摆着五把红木太师椅——五个女人,穿绫着缎,按顺序分坐两边;三个儿子并三个新娘,披红挂彩,被人们簇拥着,一字儿排在他们的母亲面前。
  “秀秀哪去哩?”时过境迁,而今眼目之下,他又想起了秀秀,有人说她上吊死了,有人说她还活着,而和她一起的那些女人,如今望去,早都面目全非,红颜消退。
  ——有的已经罗锅;身体弯曲着,佝偻着,早先的苗条荡然无存。
  ——有的已经发胖;坐在那儿,如同堆着一块发糕,眉眼已经模糊不清。
  ——有的已经皱纹爬上脸颊;仿佛一场洪水,将红彤彤的容颜冲去,留下道道沟壑。
  ——有的已经鬓有白发,如是……
  她们这些女人,端端正正坐在上面,并没有发现客人中的阎大浪。或者说,她们早已经不认识这个当年的“情人”了,而是用心接受着人们的祝福。
  阎大浪摇摇大脑袋,也认不出谁是“秀秀”,谁是“玲玲”,谁是“婉儿”,谁是……一下子,竟然连她们的名字也想不全了,心里暗道:“她们,当年何等美丽,何等风流!转眼之间,咋都成了这个样子哩?好像……好像,人家和自己已经不是一类人哩……”
  “我是娃的爹呀!”他心里猛然一热,从自己身边看过去,根子、不屈、不隐、不移,四个人虽然相貌不同,但皆都有隐隐约约的络腮胡子,这一点与自己般同。不由眼眶湿润,心里说道:“一眨眼我就老哩,他们便是我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我的……”一时陷入情感的漩涡之中……正沉吟时,就听孔秀才高唱起来:“良辰佳时到——结婚大典开始……”又是好一阵鞭炮齐鸣,锣鼓大作,震得惊天动地,硝烟四处弥漫……他见没人注意,慌忙擦去泪水,继续装他的客人。孔秀才还在喊什么,人们一句也没听下……
  此番到来,根子心情十分复杂。他已记不得这个地方了。
  人们都说,他母亲与王老爷发生矛盾之后,一气之下,就悬梁自尽了。其实,小时候的事情,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他仍然有一些模糊记忆。
  母亲身材娇小,长得很好看,平时特别爱说笑,白生生的牙齿,甚时候都给人以快乐和祥和的感觉。记得母亲多少回都搂紧他,贴着窗棂静静谛听,不肯放过一丝声音。
  他抬起毛眼眼问:“娘,听甚哩?”
  母亲说:“滩里有歌谣……你听,你快听……”
  他仔细听了听,却说:“那是风声……那是水声……还有蛤蟆叫声……”
  母亲想了想,痴痴地说:“娃,你听见月光的声音了么?”
  他吃惊地望着母亲:“月亮——咋会有声音呢?”
  母亲替他捋顺头发,说道:“娃,你以后就知道哩。”
  他好奇地盯着母亲问:“以后?以后……”
  母亲瞅了他半天,才沉沉地说:“我的儿啊,要记下,你不是这家的娃!你的亲爹,是河滩上拉纤的……”一把将他贴在胸口上,“呜呜”地哭起来:“一群快活如神仙的人……一群叫人想不够的人……”整个身子都在抽搐。
  不久,他看见母亲被人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边在院里的甬道上走,边叫骂不迭:“活棺坟就是活棺坟!只有纤班来的那些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你乌龟缩了头,不中用——人家说对哩,娃是河侠的种……”接着,母亲被皮鞭抽打;小小的他,怒不可遏,冲上去就咬住王老爷的手,死活不放,结果也挨了一顿打,伤心地哭了起来。“哈哈哈哈……”母亲却没有落泪,没有悲伤,而是仰天大笑:“关得住我的人,可你关得住我的心吗?只要看不住,我还要跑……”第二天早晨,他被报知:母亲做了丑事,没脸见人,与老爷顶嘴,上吊自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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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滩云雨 第十九章 2(2)
他根本不相信母亲会丢下他走绝路,脑中只响着“你的亲爹,是河滩上拉纤的……”趁人不备,在一个甚也看不清的夜晚,他放起一把火,吼道:“我娘不是自杀的!我娘是被你们害死的!”火苗还没燃起来,就被扑灭了。外面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小不点的他,被无情地赶出了王家大院……
  此时,一股怒火,燃遍他的全身。无所不在的喧声和硝烟之中,谁也没有注意,他溜到供台边,仇恨地将王荣耀的牌位拔去,踩在脚下。“狗东西!”他一用力,就将牌位踩得粉碎……
  好不容易,鞭炮放完,锣鼓声和唢呐声也停歇下去,就听孔秀才继续高唱:“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高……”那“堂”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吓了个半死,发现供桌中央,王老爷的牌位不知所踪。
  五位女人,也看见丈夫的位置是空的,吓得灵魂出窍,面如死灰。
  阎一石、阎玉水、杏花、鱼儿等来宾,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纷纷攘攘,骚动起来。
  王不屈、王不隐、王不移三位公子,一见父亲牌位没了,大惊失色,怒火万丈。
  王不移身材不高,最好戏曲,此时跳上凳子,做了个起霸,叫板道:“气煞我也——谁干的,站出来!”
  大公子王不屈也吼道:“狗日的,谁敢闹事,老子这便跟他拼哩!”
  一时间,大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动弹,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眼瞪小眼……
  二公子王不隐刚才好像在打瞌睡,任凭人们如何喧闹,他全无感觉。此时,突然见鸦雀无声,推推眼镜,茫然道:“怎么不响了?闹腾完了?”如释重负地刚要离开,就被三四个妈妈惊慌失措拦住,劝道:“快完哩……贵贱不能闹小孩子气,愿意不愿意都要在这站着……”
  “这叫什么事呀?”王不隐歪着脑袋说:“封建家庭就知道强奸人的意志!”
  他母亲暗地里扯着他的衣角,焦急地说:“小祖宗,懂点规矩吧,还要添乱呀……”
  “成何体统?”从王氏长辈席中抖抖地站出了王荣诚,他脸色铁青,嚷道:“如若是人,得了痼疾,尚且能治……这闹腾起来,病就大哩!我本来不想说的,实在憋不住哩,看把这喜事办成甚哩,祖宗颜面上也过不去呀……”
  “闹甚!”王不屈气得脸色乌紫,吼道:“把话挑明吧,天塌下来,这趟婚事也要办圆满!”
  这话是对王不隐说的,也上对在座所有人说的。
  河子的心里,因为惦着红衫女娃,总爱琢磨供台之类的物件。望着那些供品,又在想入非非。刚才,他猛地瞄见,有个人影闪向供桌,热血顿时涌上头顶:“是她吗?又来乘乱拿吃食哩!”可是,定下神后,却见是根子在作祟……
  河子伏下身去,从地下捧起牌位,放到案桌上,瞥了根子一眼,冲大伙嚷道:“许是刚才鞭炮太响,把牌位震地下哩……”
  五个女人和大伙儿,一下子围了上来,扼腕痛惜,哭哭啼啼,但却无可奈何。管家王柱娃望着这派乱象,仰天流起了眼泪道:“老爷呀,没有你天都乱哩……”
  鱼儿今天赴宴,特意将自己进行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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