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蔺芙雅摸上红肿的嘴唇。呆坐十来分钟后,不经意瞅到了一个棕色的皮革钱包躺在她的大腿边。蔺芙雅拿起钱包,轻掰转了下上面的玫金色扣子,打了开来,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身份证,是白理央的,照片上的她依然是长发,她神色冷峻,也显出近乎任性的英姿。好一阵坏一阵,是她的写照。蔺芙雅从中得知了她的年龄——26岁,很年轻。蔺芙雅大了她整整5岁。
不容蔺芙雅多想,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喂?”
“主任,下午三点半的脑积液引流手术所用的管子是我们第一次使用德国专利产品,你得到场观摩噢,我们要拍宣传册。”
“好。我大概十分钟内能到。”
是高干病房里那个病人的手术。
腕关节搭在方向盘的顶端,蔺芙雅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了一分钟,暂时忘掉那奇妙的女人白理央吧……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严守中立
下午五点钟,白理央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人惊惶失措地在向她求救。在夜与昼的疆界,那个女人的脸是朦胧的,她在逃跑,有关孤独,有关惊险……
“救我!理央!”
救我!!
白理央醒来时头痛难当。她睡眼惺忪地起了床,在床脚下她找到了一包瘪瘪的烟。
打火机上的火苗在灌进来的风中痉挛走样。脆薄的冬凉袭人。白理央吸了一口烟,自得地吐出烟圈,领口大豁的白衬衫展示了她傲人的身材。而且,她没有戴胸/罩,显得随便极了。
她懒得再动,索性躺倒在地上。
门铃有规律地响了三声。
“没锁。进来。”白理央的声音清亮。
来者是施养情,她煞有介事地提着大包小包。
“老师,不用给我买礼物了。”
“这不是礼物。是生活用品。”施养情不冷不热地说道。
“噢。”白理央弯唇一笑。
“脸还疼么?”施养情蹲在白理央的旁边,手戳了戳她粉嫩的脸颊。
白理央半闭起一只眼睛,说道,“无碍。”
“你和蔺芙雅的事……”
“那是她骗你的。”白理央没有隐瞒实情,她好玩地笑了一下。
“噢。”施养情也不追究了,“有练习我教给你的知识么?”
“有。”白理央起了身。
“模拟场景先。你拿个正向刮匙来。”
“好。”
“这是反向刮匙。”施养情面挟寒霜。
白理央嬉笑,在原地很干脆地举一面小镜子,若无其事地说,“正向刮匙来了……”
施养情随手抓起一本杂志,不客气地赠了白理央一记暴栗。
大抹醉眠的暮色从远方的林野漾到了玻璃窗子上。
白理央干净的脸有垂挂的光花,她肆意地绽放明媚的笑,哪怕施养情百般刁难。
蔺芙雅悄悄地把开到一半的门关上。她弄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但不好介入。她只得怀揣那个钱包,下了楼。
视野窄窄一条,手术、门诊、查房、吃饭、睡觉、见舒勤……
轮到哪一项了?
蔺芙雅在街道上漫步。
天色渐沉的当口,是诡丽的,它在焕发红玛瑙的色彩。
空气沁了芬芳。
蔺芙雅作了个深呼吸。感到惬意了。
吃过晚饭再去见舒勤。她打定了这个主意。
接待室。
地板铺的是黑白相间的瓷砖。往上,别致的吊灯亮如多萤的大花朵。
蔺芙雅端坐在墨绿色的长沙发上。
舒勤由施养情搀扶而来,这会,舒勤已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可是整个人仍是恹恹的,黑眼圈相当的明显。她在蔺芙雅的对面坐下,重温蔺芙雅的同情。舒勤攒了自卑的同时,也汲取了一丁点的暖。
施养情攥紧舒勤的手,再手指相扣,以灼热的温度纠缠她的指节。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梳理。
“阿情。不要。”舒勤有点窘,有点羞,她涨红了脸。
“她是谁?”施养情在舒勤的耳边低语,手抚上她凉滋滋的手臂。
舒勤晃晃脑袋,答不上来。
蔺芙雅眼色深沉地看了施养情一眼,柔声说道,“舒勤,我是芙雅。你又忘了么,那前天跟我一起过来的人,你有印象么?”
舒勤丧气地摇头,“这几天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是我们从小到大的玩伴,红英。”蔺芙雅心头一紧,眉头拢起,“施主管,能不能让我给舒勤做个检查?”
“可以。”施养情严肃地补充道,“主要还是心理因素的影响。”
对于蔺芙雅的近身,舒勤颇为抗拒,她躲躲闪闪,不予配合。
施养情好不容易才钳制住她扑腾的双手,“蔺小姐,抱歉呐。你这样反而会让她精神极度紧张,病情也会加重。”
“走开!”舒勤大声喊道。
蔺芙雅坐回原位,许久后说道,“施主管,这里不止是社工事务所吧。”
“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施养情笑道。
“嗯。”传言非虚,蔺芙雅定了定神,说道,“舒勤,那我们随便聊聊。你记得么,你老大不小了还穿蛋糕短裙的事,我们仨数你最有活力了……”她喟然叹息,“你变了。”
“不。我是累了。”舒勤幽幽地说道。
“要休息了是么?”施养情问。
“嗯。很困很困。”舒勤揉揉眼皮,疲惫感自顶至踵。
蔺芙雅只能告辞了。
舒勤意外回眸,勉强一笑,她的眼神饱含强烈的不舍。
蔺芙雅久久凝视她,欲言又止。
……
门外。白理央杵在那。她的倦怠更似从容,蔺芙雅一个局部一个局部地细瞧,逐渐完善她的形象。这形象深烙在蔺芙雅日后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中。那么纯粹。那么俏。
“理央。”蔺芙雅感到亲切,不由自主地唤了她的名。
“蔺小姐。”白理央眯眼笑。那是懒懒的阳光,不张扬,又鲜嫩欲滴。
“你的钱包。”蔺芙雅从她的挎包里翻出了白理央落下的钱包。
白理央接过它,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原来它丢了。”
“你太大意了吧。”
“是啊。记性不好。”
“你几点走?”
“不一定。你走之后我再走的。”
这是白理央在向她靠拢的方式。白理央的心思太难捉摸。蔺芙雅没多想,她恰恰是冷静地应对她的这句话。这交流的态度,分属空枉的洒脱。起初谁也浑头浑脑。
直到白理央说,“今晚我跟你一起走。”蔺芙雅才稍微吃惊,再来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要泡温泉么?”蔺芙雅问。
“好啊。”
两人上了车,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气氛还好,有声有色,任意转化。她们相处时由媚而带出的暧昧,由暧昧而派生的亲昵温乎乎的。矜持和热度严守中立,不多也不少。
经过一间足有两层楼高的门厅,蔺芙雅熟门熟路地领白理央绕向左边的温泉室。
水汽濛濛,胀在空间里,暖烘烘的,渗入百骸。
下了汤池,两人已是裸裎相对。云雾缭绕,她们婀娜性感的曲线时隐时现。
白理央将长发往后撩去,光洁的额头也露了出来。她漫散地靠在池壁出神。
“怎样?”蔺芙雅笑道。
“很晕。”白理央的面色潮红。身体逐渐适应水温了。为了调整脑压,她的脑袋也半浸在水里。
蔺芙雅摸摸她的头,神情惜惜地说,“你好美。”而她不也没有一处不理想不动人。她称赞人时正派又神气。
白理央偏过头,享受地作了个深长呼吸。
“蔺小姐,泡过温泉后要去我家么?”
“我去过一次了。”
“是么?”白理央傻气一笑,“那是租来的十五平米的小屋,很寒碜吧。”
“对了,你和致馨社工事务所的施主管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老师。”
“老师?”
“嗯。”白理央没有兴趣深入这个话题,她又问道,“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呢?”她爬上岸,披了白色的浴袍,有几缕发丝贴在脸上。恰合心意的撩人。
“好。”
收拾
白理央烧了开水,以“牛肉面,快到碗里来,我要泡你”的架势,冲了方便面,然后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
“还没吃晚饭呐?”
“吃过了。饿得快罢了。”白理央坐在靠背椅上,安逸地摊开两条修长纤细的腿,问,“你要吃么?”
“我不吃宵夜。”
“噢。”白理央又说,“你躺我床上休息吧?”
蔺芙雅坐在床沿,好笑地说,“你这真乱。”
白理央吃完了最后一根面条,滋溜有声,她说道,“蔺小姐,你帮我收拾收拾。我去刷牙洗脸。”她没大没小,也谦逊随和,所有的矛盾形成千变万化的风格,没有方向概念。
蔺芙雅的手在捣弄手机,一开一合,一合一开。
“麻烦你了。”白理央说。
“嗯。”蔺芙雅点头。
地板上的物事东一摊西一摊,违背常规地用它纵横的手臂去抱形形色/色的版图。蔺芙雅有条不紊地整理。有一个大抽屉是锁着的,她便不去管它。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
脉动般单向而流。
蔺芙雅的心态平和。这是顶真顶真的。从未体验过的。
不多时,白理央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啊。你好棒。蔺小姐。”她惊喜地说,脸上的笑容很大。
“装箱整理,不宜有太大的空隙,也不能太满,我用报纸作为缓冲器固定物品。物品名也都标注在箱子外面了。至于你的生活用品我顶多给它们摆放整齐。”
“嗯。好的。多谢你了。”
蔺芙雅去洗了手。
白理央躺在床上了。
“看杂志么?蔺小姐。”
蔺芙雅蹭掉了高跟鞋,偎在床头,慵懒地说,“不了。”
“蔺小姐平时是使唤人的吧?”
“……”
“越是德高望重越是不能出错。”白理央双手枕着后脑勺,说,“一台手术,从护工的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