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倒在地面上，轰然一声，废墟里的尘土溅出很高很高。
这次路明非主动进攻了，“贪婪”和“懒惰”一左一右死死钉住了巨龙的双翼，“傲慢”直直插入巨龙的腹部。巨龙的血液沸腾蒸发成血红的蒸汽，刚刚这条威风无比的巨龙，看起来就像一只玻璃盒里的蝴蝶标本。
六柄刀剑共鸣起来，巨龙全身燃烧起刺眼的金色烈焰。巨龙不甘心地嘶吼挣扎，他的叫声里有着深重的执着与仇恨，但是一切都只是徒劳。
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领域终于成型了，看不见的威压不断挤压着巨龙的骨骼，发出刺耳的咯咯声。巨龙依旧没有放弃，它依旧昂起头试图站起来，它曾经是霸主，即使此刻落魄也不放弃曾有的骄傲。
巨龙的长尾蛇一样袭来，他是力量之主，可以找到一切东西的“眼”，他只须命中路明非的眼，那么路明非就会彻底碎裂。
“空有巨大力量却不知如何运用的生物，真是很可悲啊。”路明非轻声说。他挥起“暴怒”，斩断了巨龙最后的武器，而后这把斩马刀长达一米五的刀身全部没入了巨龙的头部。
一切终于结束了。
路明非在勉强走出几步之后，就坐在了原地，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今天使用了好几次绝密言灵，精神早就消耗殆尽。而在杀死龙王芬里厄之后，他仅剩的一丝体力也被榨干了。现在危险彻底解除了，路明非再也不能勉强自己站起来了。
不过没关系吧，至少现在他安全了。
路明非抬头仰望着这个巨大的空间，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无比强烈。这种预感带给他的危险感，甚至超过了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释放言灵·湿婆业舞时的感觉！
路明非愕然发现，芬里厄居然还没有死！巨龙忽然扬起了脖颈，吞下了什么东西！而后一道道黑色的光芒，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与气势，从这条伤痕累累的巨龙身上扩散开来。
那是一种极其灰暗绝望的气息，只要稍稍接触到一点，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并且让人的内心升起无边的寒意。
这么怎么可能？芬里厄不是已经吞噬了耶梦加得吗？
“没有哦，刚才这条蠢龙只是含住了他的妹妹。”路鸣泽解答了路明非没问出口的疑问，他的表情很是遗憾，“哥哥你刚才并没有彻底杀死他啊，你并没有摧毁他的第二个大脑。哥哥你和楚子航犯了同一个错误，龙类还有第二个大脑藏在他们的脊柱里，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给他反击的机会。”
“虽然芬里厄一直舍不得吞噬耶梦加得，但是他被你的那句话刺激到了，他终于在亲情和力量之间做出了抉择。现在他吞下了耶梦加得，死神海拉，就要降临世间啦。”路鸣泽说，“这才是神话时代的真正开端。真遗憾，如果哥哥想起了全部的事情，你绝对是不会让海拉降临于世的，她可是真正的死神海拉，也是掌握着所有尼伯龙根的女王。”
“海拉应该是一条龙。”
“对，她本来应该是一条龙。但是现在即将降临的，是真正的死神海拉，北欧神话里的死神海拉，你现在已经无法阻止海拉降临啦。”路鸣泽微笑了，“奥丁这次是真的想置你于死地呢，哥哥。即使芬里厄没有吞下耶梦加得，海拉一样会重新降临，但是因为是强行降临，她的力量不会像现在这么强。哥哥你这次的运气不太好啊。”
路明非成了屠龙英雄，但是他却释放出了更为强大的怪物。
超出路明非掌控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谁在背后操纵一切呢？
一些细微的线索一点点被串联起来，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那个金发男子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炼金迷宫里，他的出现是为了消耗路明非的精力与体力。
路明非本应该早点注意到这些，但是自从进入这个炼金迷宫之后，他接连进行了好几场高强度的战斗，他完全来不及想那么多……
“这个时刻终于还是来临了。”忽然有人在黑暗里叹了一口气，她的语气惆怅又忧伤。
一双黑色的玛丽珍鞋踏进了这个已经变成废墟的战场，安白露一步步从黑暗的隧道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就像一朵静静绽放的小雏菊。
“我真的希望，恺撒能够杀掉大地与山之王。”安白露低声说，“但是恺撒还是来不及赶上……”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只是专注地望着那条被黑色光芒彻底遮盖的巨龙。
淡淡的灰色雾气在空气里蔓延开来，那是死亡与绝望的雾气。普通人如果呼吸了一口这样的空气，就会陷入致命的自我否定与自我厌弃之中，最终抑郁而亡。
楚子航突然咳嗽了一声，他从昏迷中清醒了，这种致命的雾气让他的呼吸变得无比艰难。他的伤势本来就很严重，现在他居然能清醒过来，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现在这幕大戏就要开场啦，虽然还差最后的两位配角，不过没关系，他们会按时赶到的。”路鸣泽开始大笑了，笑声无比癫狂，“这是诸神的黄昏真正的开端啊，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的死亡只是这幕歌剧的序曲啊。”
第 58 章
楚子航，也和诸神黄昏有关系吗？
路明非看了楚子航一眼，随手他继续凝视着那条即将变成死神海拉的巨龙。
死亡与绝望，终究还是到来了。
那些环绕着巨龙的黑色光芒忽然暴涨开来，巨龙芬里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孩，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极其空洞的眼睛，从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你所能看到的，只有不甘、怨恨、绝望与孤独这些负面情绪。
但她又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黑发如瀑，皮肤苍白透明，赤裸的双脚晶莹如玉。她缓缓地从空中下落，宛如天使降临人间，纯洁而一尘不染。
这一幕恍如梦幻，但这个美丽的女孩，却是死神海拉，掌握着死者之国尼伯龙根的死神海拉。
“今天真是盛大的节日啊，想不到我们这些名义上的一家人，居然能聚到一起。”海拉的声音低哑，有一种扣人心弦的魔力。
“好久不见，父亲大人。”海拉提起裙摆，屈膝对路明非行了一个礼。
父亲大人，楚子航的瞳孔收缩了。
北欧神话里，死神海拉的父亲，是邪神洛基。正是洛基引起了诸神的黄昏，这一连串的巨大劫难导致了许多重要神祇的死亡，在无数自然浩劫之后，世界沉入了水底。
但是路明非，怎么会是邪神洛基？
尽管楚子航不想相信这一切，但是路明非斩杀龙王诺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路明非身上的威压与气势，和那个雨天里楚子航在奥丁身上感受到的威压，有一种惊人的相似性。
那种威压是神祇站在荣光之巅居高临下俯视所有存在的威压，那是一种绝不可能存在于人间的力量。更何况，能够把瞬间冰冻长江的力量，也绝对不属于任何一种言灵。
“我不是你怨恨的那个人。”路明非淡淡地说，“我不管你以前和那个人有什么仇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说谎，你在说谎啊，父亲大人。”海拉笑了，笑容里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虽然你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你的灵魂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一样的灼热明亮。那样耀眼的灵魂，无论是谁，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忘不掉，你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而且，如果你不是洛基，安葛露柏达又怎么会在你身边呢？”海拉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奥丁派她降临于世，是为了寻找你的转世。她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所以才会她呆在你身边。”
海拉凝视着安白露，她说：“不对吗，母亲大人？”
她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语气非常诡异。
安白露没有回答，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真是有趣啊，在现在流传的神话里，我们居然是一家人。”海拉对着黑暗的虚空伸出了一只手，“洛基和安葛露柏达有三个孩子，巨狼芬里厄，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与死神海拉，多么幸福的一家五口人啊！”
“而现在，父亲即将死在女儿和妻子手里，这是一种多么美好又充满戏剧性的结局啊。”
海拉赤着脚在原地旋转，纯白的裙摆宛如一朵绽放在黑暗里的白茶花。
“虽然你不是我的父亲，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这个结局。”海拉轻声笑了，“那些愚蠢的人类，居然认为你会有后代，这怎么可能呢？你所追求的只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你绝对不会被软弱无力的感情锁牵绊。就连你的妻子安葛露柏达，也没有得到你的心。”
“听上去倒是挺像我的风格。”路明非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依旧虚弱无力地坐在原地，但是他的表情还是那样骄傲又淡漠。
“但是，你所说的事情，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你的哥哥和姐姐精神都不怎么正常，这很可能是一种家族遗传病。”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吗？”海拉并没有被路明非的话激怒，她继续说，“因为你的神格与力量被都剥夺了，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让你逃了出来，现在你依然被关押压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海姆冥界里。”
路明非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的心里却猛然一惊。
“尽管你的神格和力量都不在了，一些微小的魔法元素还存留在你的灵魂深处。”海拉死死盯着路明非，“没错，你曾经是高高在上无比强大的神，但现在你居然成了一个低劣的混血种，这真是命运对你的极大讽刺啊！”
“嘘，不要再说出激怒我的话。”海拉把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放在了她淡色的嘴唇前，“千万别小看女神的怨恨啊，没错，我一直怨恨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奥丁强令看守阴暗无光的海姆冥界。你能够理解我累积了数千年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怨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