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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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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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样,整个一大工蓬。
  江哥带我走了厂房参观,所有的流水线后都伏着一个脸色黝黑、明显营养不良的女孩子,动作熟练,像机器人一样。我想我最熟练的动作也应该有这么协调,唯一的区别却是在各大豪华餐厅上签账时的动作。
  江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参观他的宿舍的要求,“我算好的,八个人一间房,一般工人是十二人一间。妈的,比大学宿舍还脏。”当我看到他冲凉的地方,我真的震惊了。“只有一个冲凉房,里面经常有老鼠。而且主要是女工用。我们男的就用露天的水龙头,冲凉的时候还得穿着大裤衩。不过天天冷水浴,有益健康。”江哥故作若无其事状。
  当晚,我请江哥在肇庆市最豪华的星湖大酒店喝酒,江哥西装笔挺,虽然是一年前的旧货,但毕竟是名牌。要知道,江哥对于服装的确很有品味。在上大学三年级也就是1988年时,他在校园里已经以穿着新潮而令人咋舌,由于每个假期他都回桂林做“野马”导游斩鬼佬,所以发了数笔不菲的邪财。那时他就常穿着近千元一套的西装出现在丽都,和平,长城等各个饭店的DISCO里,带着我们与开放而高挑的北京妞儿们打情骂俏。当时我们打的是金利来领带——现在这种领带已成为嘲笑珠江三角洲农民企业家的话题。
  我们彼此谈着些轻快的话题,但大家都有意识不提江哥目前的处境。的确,以他的资历混到目前这一步,在如此鸡毛小镇里的一家破烂工厂打工,每月拿不到千元的工资,实在不能说混得怎么好。
  (二)
  没几天就是年底了,江哥旁若无人地走到我办公桌前。
  我还没有说话,旁边阿海说:“江哥,发达了”。江哥这一阵每天都衣冠楚楚地找我谈连着一星期都是三件套西装,基本没有重样的。
  “今天这套什么牌子?”阿海伸手去翻江哥的衣襟。

2、王胖&匪鸥:相忘于广州(2)
“阿玛尼,乔治他妈。”江哥嬉皮笑脸的,但掩饰不住得色。
  江哥是年初从肇庆回转到广州的,原因是那家号称全东南亚最大的电热元件厂家的合资结束了。一般情况,对于这样利税都颇为巨大的公司来说,合作双方都会顺理成章地延续合同,但这次问题出现了,只不过提出分家的是中方,也就是当地某政府属下的公司。如果在广州和深圳这样的大城市,港方还是有放手一搏的可能,但在肇庆市高要县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继续纠缠的意义不大。公司很快被清盘重组,港方老板拿到可观的分红和资产后退出董事会,而江哥和他那个远房亲戚的厂长却因为是港方的人,所以只有选择离开。江哥这家伙回到广州后,颇为郁闷了一段时间。当时我还弄不明白,不就是离开肇庆那间破烂的工厂,有什么好伤心的。后来看到缺哥也闷闷不乐,把他和江哥约出来喝顿酒,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暗中做的发财梦刚刚变成泡影。听了这段九不搭八的故事,我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奶奶的,有这等好事也不予兄弟我一份,活该你们挣不着钱。
  话虽然这样说,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珠江三角洲,发达应该是人人的梦想,何况对于颇具理想、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事实上,发达这个目标离我们是那么得近,近到时常你周围的某个人莫名其妙地发了一笔大财后,立马洋房、汽车就得以实现。那个人离你是如此之触手可及,近到昨天晚上还在大排档一起喝生啤吹牛,今儿中午还在餐厅撑台脚点烧卖虾饺,也许他早已忘记昨晚发财的醉话,或者你在餐桌上还嘲笑他不断跑到收银台边拿公用电话复Call机的聒噪,然而一通电话后,他居然真的回到餐桌上大呼:“兄弟,这一单搞定了,我今次发达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此刻是他,明天就该轮到你了,但现实到底如何?水到渠成?机会未到?还是事与愿违呢?
  不管怎样,瞧瞧江哥这厮,三个月前还是一脸窘迫地问我借钱、并穿着我的皮夹克去见工,而现在已经夜夜笙歌了、一身名牌了,就是因为他搭到一条叫“期货”的快船。
  简单地说,江哥神差鬼使地撞进一家期货经纪公司,当时这种皮包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得遍地开花,用近乎赌博的概念诱使梦想发财的人和已经发财但仍贪得无厌者。期货经纪人一度成为最具诱惑力的职业,不问资历、不限年龄、不计性别,只要能找到肯出钱“投资”的客户既可。当然工作的门槛越低,需要的能力越高,而真正的能力无非三点:脸厚、腿勤和面广。百分之九十的新仔都是在经过三个月“揾客”生涯后,因为根本找不到至少肯拿出十万人民币的客户而被一脚踢出经纪公司,这期间仅有微薄的底薪,有的甚至无薪,所以除了疲惫的身躯和破碎的发财梦外,还要赔上数目不菲的交通费、公关费和电话费。
  但对于在大学期间已经敢在校园摆摊和在桂林当“野马”的江哥来说,厚着脸皮敲陌生客户的门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腿勤更是他的专长——据江哥得意洋洋地说,在一个晴朗的上午,他决定从环市东路国际大厦的最底层开始走楼梯,然后一家一家地敲那些高级办公室的门。他本来计划用一个星期敲到最高的63层,但午饭后就结束了这种苦力——在一楼的麦当劳大嚼最便宜的汉堡时,邻座的一位大佬向他微笑,那是一位外企的经理,数年前曾经出差到桂林,下榻江哥工作过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并接受过江哥的回扣。剩下的半个汉堡还未下肚,江哥已经在那家叫“汇友”的期货公司成功地“开户”。 txt小说上传分享

2、王胖&匪鸥:相忘于广州(3)
此后江哥一直在跳槽,带着他不断壮大的客户群与不同的香港或大陆的骗子公司讨价还价,最后进入了位于广州最牛逼的写字楼里最大的期货公司。他的头衔有两个:“高级投资顾问”和“业务经理”。这厮估计得了钱疯,每天日以继夜地工作。白天当顾问,游说一帮有钱的师奶阔太,告诉她们应该怎样赚钱,鼓动她们“开户”买卖股票指数。据他坦白,刚开始的时候还抹不开脸,渐渐地他就游刃有余了,还成功拢来了一大批师奶团,成为洪常青式的“党代表”。他越来越忙,很多时候都睡在办公室里,连那套与缺哥夫妇合租的屋子都不回,见我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每逢周末,都要拉我们去各家酒楼吃饭,然后到酒吧喝酒,喝大了就胡吹乱侃期货公司那点破事儿。有几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哥们现在的口才全是蒙这帮师奶时练出来的,心理素质也一样,刚开始炒时,生怕把客人的钱给炒漏了,有时一周就下一张单,但连续六天都在不敢歇,连周末也在那儿盯着屏幕看。现在几百万交易量兄弟也不放在眼里,单子一下就是几十张,有位走就平仓,没行情就照常宵夜去。”
  江哥倒不是完全吹牛,我曾亲眼看到他“快枪手”的表演,接近年底的某个晚上,我约他和他的女朋友晚饭,酒足饭饱后顺便拜访了他的公司。这时候正值纽约外汇开市,江哥说先看看有没有情况,然后径直走到盘房面前看走势。我在银行本来就是负责外汇信贷的,所以也饶有兴趣地在江哥的办公室里看日元的行情,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江哥的女友聊天,突然,屏幕上跳出一个异常的价位,我一拍大腿说可以“偷鸡”(行话,瞬间短线),江哥应该空仓,刚打开办公司的门想通知他,就听到他炸雷般地暴喝一声“50手”。靠!明明应该估空他怎么买?丫*犯糊涂了。还没等我骂出来,这厮笑吟吟地来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张交易表开始填单,原来那个价位一出现他就沽空了,等我看到时他已经平仓了。
  虽然赚到的没多少点,但已经够手续费了,简单地说,客人这50手单的交易扣除手续费基本未赚到什么钱,但并未亏损,而江哥在短短几秒钟卖出买进50手,平仓后的佣金就达到近万元。他得意洋洋地说,鸡哥,今天完成指标了,回家喝酒去。下楼的时候,大堂的“杰尼亚”西装店还没有关门,我们就进去转了一下。那时临近圣诞,雨伞在打折,原价12500一把的打到2折,江哥一口气把仅有的三把全部买下,顺手递给我一把,说是送我到英国工作的礼物。那把伞不愧是意大利名牌,伞面是纯棉的材质,但一点不漏水,伞把是胡桃木的,打磨得非常精细。最牛的是其大无比,张开能把三、四个人罩在里面,用我们“三巨头”的话说,是广州最大的三把伞。
  和尚打伞,无法无天,江哥在大晴天都拎把伞,估计也是自信爆棚。其实这套把戏对于我这个在银行专攻外汇的专业人士来说,还是看得很清楚地:江哥炒期货时就频繁地换手,不过就是为了赚取更多的佣金。我没少提醒他这样频繁的炒作很可能损害了客户的利益,小心报应。江哥总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答道:“对一般经纪来说,那是肯定的了,但我是谁,我可是广州第一快枪手呀!你放心,客户不亏,我小赚,客户小赚,我大赚。”不过事实好像的确如此,江哥不停地这样炒作,应该并未有什么亏损,否则他的客户群也不会越炒越多。 。。

2、王胖&匪鸥:相忘于广州(4)
就是这样,短短半年多,江哥就发达了,具体赚了多少,丫不说我也懒得问。这段时间,他更是踌躇满志,居然想承包那家期货公司,所以不停地来我这,软磨硬挤地让我帮忙找人投资。我问需要多少承包金,他说总共要四、五百万,现在还缺三、四百万,操!做生意有这么不靠谱的吗?我说帮不了你,我不认识这种冤大头!江哥也不生气,继续白天到办公室找我谈“大计”,晚上拉我和缺哥去歌厅酒吧。可也是的,他刚刚升任“美洲部业务总监”,怎么会生气,那时可是神气都来不及,丫身披意大利杰尼亚战衣,脖子上套着华斯度领带,下身穿着日本鬼子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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