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囚仓是长条形,长约15米,宽约米,靠铁门有宽约米的走道贯穿两头,其他的米宽的位置则用水泥完全砌成了一个大通铺,占了整个仓里一半以上的空间。通铺类似东北的炕,只不过炕面用30x60的地砖像铺地一样铺满,我们就住在上面。通铺高约1米,下方是空心的,白天犯人的私人物品和卧具就藏在下面。我的位置算是相当优越了,但也仅够一个人平躺着,因为通铺上密密麻麻地要躺二十多号疑犯。仓头相当于国王,要占够两人宽的空间,其他的老兵也要占据够一个人平躺的位置,次老兵们只有互相挤肉饼了。人到了这种环境,连基本的睡眠条件都是奢望。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在地上还躺着近十个新兵,最惨的几乎贴在茅厕旁。
  记得伏契克的二六七号牢房最多时关押着三名重犯,按照“从门口到窗户七步,从窗户到门口也是七步”计算,保守也有16平方米,人均空间超过5平方米,而关我的二五四仓基本没少过三十个犯罪嫌疑人,但人均空间仅平方米。看来反对德国纳粹的斯洛伐克抵抗战士确实比冒犯中国法律的犯罪嫌疑人拥有更多自由的空间。
  囚室虽小,但墙很高,天花板大概有7米,上面吊着两个日光灯管,日夜不熄。墙应该是混凝土结构,非常厚实,两面到顶,但另外两面在距天花板约2米的地方不再封死,而是砌入一根根的铁栏杆,间隙很密,大概只能伸进一个拳头。 透过铁栏可以看到外面的高墙和电网。看守会不时地在上面出现,偶然还能看到背着枪在远处执勤的武警。
  据说看守所是建在“饿虎扑食”的山头。而且设计有理,规划完善,里外更是绿化得非常了得,被评为全国的“模范”,不看囚仓内部,简直像一座公园式的疗养院。但对于关在完全封闭和四处高墙囚仓的我来说,却看不到任何优越之处,估计是缺少比较吧。

11、别样江湖(10)
对着通铺的一面墙上高挂一个时钟,倒是非常准确,在钟下方还有一个类似音响形的麦克风和一个按钮,原来是报警器,如果仓里有任何特殊情况需要与监控中心汇报,按一下钮,里面就会传来管教的问话。靠铁门一侧墙上,齐着通铺高度开了一个扁平的方空,大小刚够放饭盒,原来是外面传饭菜的窗口。而饭窗右斜上方,在炕头的墙上,还开了一个更小的四方空,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外面监视仓里的瞭望孔,结构是漏斗型的,外大里小。无论是饭窗还是瞭望孔,外面的洞口都被一块钢板完全遮住,需要时才能由外部人员打开,平时都是锁上的。饭窗上面约两米处,还有一个探头,自然是用来监视囚仓动静的。
  靠近仓里末端的角落,紧挨着通铺,有一个简易的茅厕蹲坑,但却不许大便,只能小解。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蓄水池,有一个仅能把塑胶饭盒伸进去取水的槽。底部有开关,还有热水。
  囚仓顶头处,有一道铁拉闸门,约1米宽2米高,当然是全密封的。囚犯放风的时候,可以从外面拉开。这就是半夜被送进来时被我误解成单间的风场,构造与囚仓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宽了1米左右,四周也都是水密强,但顶部没有天花板,而是粗且密的铁条,整个一个牢笼。就在与囚仓厕所的一墙之隔,也砌了一个厕所,前面有一道矮小的围墙,大概一米宽一米高。靠近隔壁囚仓的墙上,固定了两条各五米长的铁管,那就是挂衣服的地方,而衣架,不用问,自然也是塑胶的。
  就这样,平时锦衣华服,在环境优美的丽江花园拥有洋房和别墅的我在一夜之间从天堂直接掉进地狱,变成9413囚仓中的“一件”货物。
  (四)湮 没
  第一天的牢狱生活在稀里糊涂而又戏剧性的状态下开始了,其后日子就是例行的反复,标准的一天日程非常紧凑,但在当时却感觉异常缓慢。
  早晨6:15,播放起床广播,必须立即起床整理卧具,被褥要折叠得如豆腐干一样,四周必须整齐如刀割。初来的我怎么也达不到如此水平,后来才发现其中的秘诀,要用硬纸板垫在里面同时用手来回抻拽。
  按照监规,十五分钟之内要洗漱完毕并且打扫好囚仓,保持绝对整洁的环境不仅是看守所的规定,也是囚徒集体的要求,因为不洁而拥挤的环境很容易生病,而只要被关在里面,无论是什么身份和体格,都是经不起传染病威胁的。不过个人卫生实在没有办法强求,看守所规定囚徒一个月只能统一买一次东西,除非正巧在购物日之前进来,即使账上有钱者都会在相当一段时间没有牙刷,牙膏,毛巾,香皂,甚至没有厕纸,而在仓里所有的私人用品都是极其珍贵的,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你分享。事实上,很多犯罪嫌疑人都是外地来粤的打工者,在被戴上手铐时几乎身无分文,这就意味着在半个月内他们没有任何个人清洁用品。所以仓里总是在早晨和上午弥漫着口臭味。
  6:30,放风出操喊口号,是仓里每日的例牌功课,无非是“管教好!领导好!遵守监规,努力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类。开始的时候,我和一些自认为无罪的囚犯还会提出意见,既然我们现在还未上法庭,只是犯罪嫌疑人,为什么要我们努力改造,更谈不上重新做人,但这种卑微的坚持很快就放弃了。没有管教的时候我们都有气无力地叫着,或者趁机踢一下前排人的屁股调笑一下,但管教灰色的制服影子一闪,大家都强打精神地伸胳膊踢腿。出*是非常卖力的,因为这是每天唯一的室外运动。而口号是坚决抗拒的,即使管教就在正前方楼上的铁窗口盯着我们,不过我也会装得张大口腔,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所以直到出狱,短短的几句口号我还不能背全。

11、别样江湖(11)
6:45,早饭时间,一般这时候风场已经关闭,我们又被关回囚仓。所谓早餐,就是每人一碗稀饭,大约二两,塑胶的饭盆只能装一个底子,稀得连米粒都找不到几颗,而且毫无滋味,连盐都不会有的。这样的早餐肯定不能支持整个上午的劳动,所以大家想方设法地加料,最常见的就是方便面。我是仓里最阔绰的,可以放一包方便面并且加一点榨菜,经济紧张者一般放半包,而新丁或没钱者就只有强忍了。比方便面更珍贵的是里面的那一小包调料,基本大家只放一点点借个味道,其他的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具体的用途恕我晚些再议。
  7:00,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除了一个身体最差的“老嘢”(粤语,老东西)开始忙活洗碗刷盆和扫地洁厕,其他的人都要派活。活儿的种类繁多,但考究的全是手指上的功夫,穿珠子、缝婚纱等等。比较可气的是,每天每人的活,都必须定时定量,干不完是不能睡觉的。
  看守所里犯人的标准姿态是在炕上或地上,排成一排盘腿打坐。这个姿态看似简单,但对一般人却是有很高难度的。因为每天基本要保持10个小时,一般人没有十天半月根本适应不了,而对年龄稍大或者体型肥大的囚徒更是一种折磨。第一天才坐上短短的十分钟,我两腿就开始发麻。由于是赤脚,很快地我两个后跟的外侧就磨破了,当天晚上躺下时整个脊椎骨和尾椎骨疼得像断了一样。后来我也学着跟着老鸟们摸索出一些窍门,比如屁股底下垫一张厚点的纸板,多是从方便面箱子撕下来的,另外购物时也专门买了几双袜子。等到后来好像我慢慢适应时,好像离出狱也没有几天了,当然那时我无论在外表和举止上都成为一个真正的老鸟了。
  所有的手工活里,最常见的是钉珠,就是把不同颜色和大小的珠片排列成不同的花式钉在织物上,大多数五米长的白色丝带,也有黑色或红色的圆形垫片,前者是婚纱所用,后者则是女人的胸罩。天哪,这完全是女红作业,但到了这里,所有的男性很快就被驯服成熟练技师,穿针引线都具有工业化的特点。不想再提太多的细节了,记不清把手刺出了多少个血洞,但很快地我就能够把小小的绣花针运转如风了,熟练程度甚至超过朝夕挥舞了二十年的长剑。
  每天我们最少的定额是在五米丝带上把成千上万的珠片按规定好的图案绣好,因为按照看守所告知的每米2元人民币的代价,10元才是我们一日三餐的最少成本。以我对奢侈品的理解,无论如何钉满了数百个珠片的一米婚纱丝带的人工成本决不止2块钱,而售价则估计是2元的数十倍直至百倍。同样地那些没有一丝油星和盐分的白煮木瓜配上糙米饭的正餐也用了4块人民币。经历了这个哭笑不得的过程,我才体验出来的这些貌似女人干的活,其实男人们也能干得更好,我上手之后,真还觉得轻车熟路手巧如花。每当我把丝线折成四股,轻松地穿过超细的针眼时,我发现看守所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声令下,我甚至能把骆驼穿过针眼,唯一不知道的是到底能否把我的生命和自由从这个细细的针眼中穿过彼端。
  10:00,终于到了放风的时间,厚厚的铁门被拉开,出去就是一墙之隔的风场。所谓放风,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自由行动的,胡仓头基本不干活,这时总是第一个冲出去,转了几圈后就蹲在外面的厕所大解。超出我之前的想象,除了口臭的味道,囚仓里基本没什么怪味,主要原因之一是出于卫生的考虑,任何人不得在仓里大解,这类事情必须在露天风场的厕所后解决。胡仓头蹲坑的时间不长,实话实说,囚仓里的伙食真的不容易滋生太多的排泄物,而那个露天厕所只有一米高的一面墙,主要是要让监视器看到囚犯的基本活动。胡仓头结束后,通常会坐在风场门口,大喊:“上厕所,现在不上那就要等到下午放风了。”虽然这个机会难得,但人潮并不踊跃,首先是很多人根本没有东西排出来,几天甚至一周一次大便是很正常的,其次如厕也是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