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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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读历史-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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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司马迁在记载这个事实的时候,稍微替管仲做了一点粉饰,说齐国人不认为管仲奢侈。如果不是齐国百姓出于对管仲的感激原谅了他的*,就是他权利过于强大,让百姓努也不敢、言也不能。

  这简直大约估计是一定的。

一个女人的出身和流言
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孟姜女是员外家的女儿,自从知道这个故事,她就是邻家大嫂,和我家一样,住着茅草屋,发髻斜堕,袖口高挽,扎着蓝布围裙,挎着荆条编就的筐子匆匆穿梭于田地和篱笆小院之间,黄昏时分,对着西北方向怅然而望,她的身后,泡桐花自开自落,村人屏息而过……

  对这个女子,比较统一的说法出自顾颉刚,《左传》记述:杞梁攻莒、战死,齐侯欲郊吊,杞梁妻以郊中不是吊丧之地加以拒绝,齐侯不得不改在杞梁家里吊唁。这时,孟姜女还没有名字,是作为一个知礼的少妇存在的,按照传统的叫法,她被称之“杞梁妻”,这是个很有象征意义的称呼,女子嫁人后,失去的不单单是姓名,而且是作为个体的人。无独有偶,堂堂的《后汉书》在《列女传》中讲述了一个至今仍有教化意义的故事,一个女人用形体语言和行为艺术教化了丈夫的道德,成就了丈夫的事业,并成为后世妇女的典范和楷模,“可叹停机德”,这个“停机德”的女主角在《列女传》里被这样介绍:“河南乐羊子之妻者,不知何氏之女也”。好一个“不知何氏之女也”!一个大牌明星,用个符号就轻易被打发了。

  这样的低廉甚至是无偿的“出场费”,不知让时下那些动辄耍些大牌的“星”们作何感想。

  好在英雄不问出处,无论她出身如何,不管她相貌妍蚩,我们记住了她挥刀断布的果断和那番语重心长的教诲。

  到了西汉,刘向著的《列女传》把“杞梁妻”的记载演变为“杞良妻就夫于城下哭之,十日而城崩”的哭长城基调。此后,经民间口耳相传,唐代《雕玉集》中收纳的一篇《同贤记》,正式出现了“孟氏女仲姿与避筑城劳役而躲进孟家花园的杞梁成亲,后杞梁死于长城役地,孟氏女哭倒长城”的情节。《同贤记》的贡献在于给“杞梁妻”取了个名字,叫孟仲姿,而在敦煌曲子词中被直呼为“孟姜女”。不管叫什么,“杞梁妻”总算有了自己的名字。

  《同贤记》记载的故事情节是:燕人杞梁因避秦始皇筑城苦役,逃匿于孟超家后园树上,见孟女仲姿在池中洗浴。孟女因身体为杞梁所见,便以身相许。婚后杞梁又返回筑城役地;主典怒其逃走;将他打杀,筑尸于城墙内。仲姿寻夫,至城下痛哭,城墙崩倒,露出尸骨,不能辨认。仲姿刺指血滴骨,至杞梁骨处,血径流入,于是收了尸骸,回去安葬。

  这是个最为恶俗的版本,不但把孟姜说成了有着花园的富家女子,而且又落入了“奉身成婚”的俗套。如果不是文人的假想,就是小无聊市民狡黠的臆测。这样的出身,倒不如民间流传来得直接,来得生色,坊间的说法是:孟家的葫芦藤蔓延至隔壁姜家,两家墙头上葫芦剖开后,诞一女子,故名“孟姜”,丈夫也成了叫起来不拗口的万喜良。而且孟姜女哭倒长城后,秦始皇见其貌美,欲纳为妃,并接受孟姜女提出的3个条件,披麻戴孝,手执丧杖,为万喜良发丧。最后,孟姜女投海而死。

  有时候很佩服古人想像的浪漫和大气,在他们的心里,嫦娥可以飞上月球,女子之痛可以让长城崩塌800里,可以使六月飘起鹅毛大雪,男人的怨气能够撞倒撑天的石柱,女人的悲悯同样能够补起天裂。正是这样浪漫而充满神秘色彩的梦境般想像,使得很多故事变得摇曳生姿,跌宕有致,在那些物质贫乏、科技落后、视野狭隘的时代,满足了人们精神极大的需求和*。

  唯独在对于人物的出身方面,显得不但苍白和力不从心,简直有些心理变态。

  杞梁虽然是齐国的战将,“杞梁妻”未必就是富家女子,因为这些战将发迹之前很有可能是贩夫走卒甚至屠狗杀猪之辈,而且谁又规定他们必须先成名后成家呢?孟姜女是员外(相当于以前的地主或退休干部)之女还是农家女子,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今天包括后来的人们,或许会将更多的目光投注在孟姜女单薄而凄惶的身影上。如席的雪花和刀割的朔风中,这个女人提着蓝花包袱(那里面裹着给丈夫新做的棉衣),脚步蹒跚地行走在陌生的地界,她的脚踏不起漫天的黄土,只有松软如沙的雪在她跌倒后给以冰冷的安抚,还有,就是死寂的黄河昭示她以方向。她逢人就打听长城在哪里、谁见过一个叫万喜良的民夫。她可以借宿在四处透风的破庙,也可以在谁家讨得一口稀粥,但什么都阻挡不了她的坚韧和执着,那就是:向北,向北……

  我至今看不见孟姜女的面孔,不但模糊,简直就是侧面和背影。背身向人的孟姜女作为一种传奇和流言,把2000多年前的山崩地裂定格成凄绝的画面,留给文人发泄和抒情的借口。

  若干年后,我怀抱着自己的后代,慈祥地告诉他们:从前,后个女子,不知是哪里人,也没有名字,她哭倒了长城……

红妆翠袖含丹心——对梁红玉怪棋的解读
我始终想不通梁红玉在“黄天荡”一役后为什么要弹劾韩世忠,毕竟,那次战役,韩世忠是以8000宋兵打败10万金兵,而且将金兵在黄天荡内围困48天,若不是有内奸引路,金兵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作为妻子的梁红玉却立刻向宋高宗奏本,指责韩世忠“失机纵敌,乞加罪责”,此举使“举朝为之动色”。

  小时候看连环画《岳飞传》,梁红玉金甲银胄,冒着箭矢擂鼓金山督战的情形很让人回肠荡气。她该是一袭火红披风,腰悬七尺龙泉宝剑,葱白而纤细的胳臂在山顶起伏之间,一向懈怠的宋兵士气大振,男人本色在女人擂出的铿锵鼓点声中畅酣淋漓地奔放出来。倘若不是金兵逃脱,历史很可能就因了这个小女子的鼓声而就此改写了。这绝不是没有可能,遗憾的是,原本可成千载佳话的一段*,只能存在于人们的假设和幻想中了。

  在江苏淮安城北门外礼字坝东边,有一座古祠,叫梁红玉祠,据说,因为梁红玉排行第七,又称“七奶奶庙”。当地史志上也煞有介事地记载:梁红玉,生于楚州(今淮安)北辰坊(新城西门内),少时善于织蒲。更有人以为,梁红玉祖籍安徽池州。 

  我对于这样的考证,一向很不以为然。事实是,梁红玉真正进入历史的文字记载,始于她嫁给韩世忠,此前,她的真实身份是京口(今镇江)妓。而对于韩梁的结识,很多人更是以小说家言进行臆测,并敷之成文。流行的说法是,为避江淮金兵骚扰,梁红玉随母亲流落京口,沦为军中艺人。一年元旦,梁红玉五更去军府贺年,忽见廊柱下伏卧一只白额猛虎,鼾声如雷,非常惊异。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部卒,名叫韩世忠。梁红玉非常惊慕,邀之家中,接谈融洽,经母同意,两人结为夫妇。

  和小说以浪漫的想像为基本手法一样,几乎所有的考证都有BUG(漏洞)。这里就颇有几处值得怀疑,一是宋代虽然以文治国,流淌着浪漫的气息,但一个军妓主动荐身,似乎不太可能;二是文本叙述本身就带有明显的神话色彩;三是作为南宋中兴四将之一,韩世忠的确是其中最没有文化的,草根出身当没什么疑问,但断不至于元夜卧地而眠。

  其实,韩梁的姻缘无需考究,也不足为怪。在宋代,以妓为妾甚至为妻者,不在少数。同为中兴四将的张俊,就是至今以铁人形象跪在杭州岳王庙前的那厮,娶的妻子也是镇江名妓,而且才貌双绝,诗书画琴棋诗无一不精。即便贵为一国之尊,那个专业的书画家皇帝宋徽宗,不也经常去幽会名头更大的艺妓李师师吗?而且,因为贪欢耽误上朝,极具艺术气质的皇帝大人编造的借口却是甚为不雅——“痔疮发作”。不知是不是只属于他的职业病呢?

  同为南宋的罗大经所著《鹤林玉露》一书记载:“韩蕲 王之夫人,京口娼也。”这样的记载应该是最可信的,元人脱脱修的《宋史》也对梁红玉的出身不着一字。我的理解是,他们都不是回避,韩世忠是得善终的,似乎没有回避的理由;即使要回避,也不是籍贯和出身。这些,本就是无伤历史大碍的极小细节,至于一些地方志上的记载,如果不是道听途说,就是主观意识在起作用,谁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多竖几个名人像呢?

  倒是淮安梁红玉祠前的对联,很有几份意味:也是红妆翠袖,然而青史丹心。明显还原了她的女儿之身,这是最重要的。我更愿意相信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女人,而没有父兄皆武将、红玉从小练就一身好功夫之类的俗套。

  无论如何,在中国古代著名的战役中之一的黄天荡一战,梁红玉的形象要远远高于其夫韩世忠。而且,以胜利告终的战役后,把中兴四将中爵位最高、资历最深的韩爷弄得灰头土脸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妻子,这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历史疑案。

  因为此战功劳大过丈夫而想取而代之的推测,显然不能成为梁红玉弹劾丈夫的理由,韩世忠已经是位居枢密使(相当于宰相)的为数不多的最高军事长官之一了,即便梁取而代之,还能有多大的摸高空间呢?况且,南宋一朝,始终被一个巨大的阴霾所笼罩,那就是要迎回被掠去金国的宋徽宗和宋钦宗,这样的历史重任,是非靠军事力量不能解决的。梁红玉自思以她再宽厚也不能和男人相比的肩膀,能担起这一历史重任吗?宋代的伦理道德主流,该是程朱理学,是最讲究君臣、夫妻之纲的,一个在青楼这样的大染缸里浸淫过的女子,再愚钝,也不至于要犯牝鸡司晨的拙劣错误。能够亲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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