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一年--山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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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一年--山居岁月-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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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饮乐

    他微笑时,脸颊上的线条像紫色的胡须。“你好。请进来品酒。”他领我穿过庭院,推开两重门,进入一座没有窗户的长形房子。“他要我在门内等着,他去开灯。从阳光刺眼的外面进来,我在屋内什么也看不见,但我闻到一股发霉的、决不会弄错的味道,是空气自己在品尝那发酵的葡萄汁。

    爱德华叔叔开了灯,关上门,不让热气渗入。只有一支灯泡,罩着扁平的锡灯罩。灯下,一张长柜桌周围摆了6张椅子。昏暗的屋角有阶梯向下,通往地窖。沿墙搭着木架,一箱一箱的酒堆在架上,老式冰箱在碎冰槽边,发出低微的嗡嗡声。

    爱德华叔叔在擦拭玻璃杯,…一举向灯光察看后,才放在桌上。7支杯子整齐排列,又往它们身后摆放名种酒瓶,每安置一瓶酒,都附上赞语:“这白酒,先生是知道的,很好喝的新酒。这玫瑰红,可不像蔚蓝海岸的玫瑰红淡而无味。13”的酒精含量,恰到好处。这是淡红酒,喝上一整瓶,可以照常下场打网球。这一瓶,恰相反,是冬天喝的。酒力10年不退。还有……”

    我希望要两箱那种白酒,但他不理。他认为,先生不辞辛苦而来,岂能不多尝几种酒再走?来吧,爱德华叔叔说,他要与我一同品尝各种不同年份的美酒。他在我肩膀上重重一拍,让我坐下。

    真是有趣。他告诉我哪一种酒是产自哪一片葡萄园,为什么某些坡地产淡酒,某些却产浓酒。每尝一口酒,他都连带说明可搭配什么食物,一边说一边咂舌翻眼,形容其无上美味。我们在想象中吃了鳌虾、吃了酸鲑鱼,又吃了香烧鸡、烤羊排蘸蒜泥酱、牛肉嫩橄榄、红焖猪肉撒松露末。酒的滋味是一种比一种好,也一种比一种贵。我正在接受品酒专家的款待,除了坐下细品之外,别无他法。

    “还有一种酒你该尝尝,”爱德华叔叔说了:“虽然有些人觉得不合口味。”他挑出一瓶酒,小心地倒了半杯。深红近黑的颜色。“很有特色的酒,”他说:“且慢,喝这酒需要配点东西。”他走开去,留我独自品尝,肚子里的酒开始发挥作用。

    “好啦,”他把一只盘子放在我面前;两小卷羊乳酪,撒着香菜、闪着橄榄油光。他又给我一把木柄小刀,看着我切开一片乳酪吃下去。气味浓厚的乳酪,塞满了我的口腔,这酒的味道,此时饮来如甘露琼浆。

    爱德华叔叔帮我搬运酒箱上车。我真的买了这么多吗?一定是的。我们在那阴暗酒窖的欢宴上待了近两个小时;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买下多少东西都有可能。我顶着微醉的头走了,还带走一份邀约;下个月,来参观葡萄收获节。

    收获季节

    采收葡萄是一年的农事高潮。我们土地上的葡萄,在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收摘。福斯坦本想再晚几天,但他仿佛得到有关天气的私人情报,让他相信十月多雨。

    采收水果葡萄时的三人小组,现在加上了劳尔堂兄和福斯坦的爹。老爹的任务是缓缓跟在采葡萄人的后面,拿手杖往葡萄藤里戳探,若找到漏采的葡萄串,便大声叫嚷。这84岁的老人声音仍清楚宏亮,足可让前面的人闻声回头。他不像别人穿着短裤背心,他穿着毛衣、厚棉外套,还戴着帽子,好像在过凉爽的十一月。看到我妻手持照相机出来,他摘下帽子,梳理梳理头发,戴回帽子,摆了个姿势,下半身隐藏在葡萄叶后。他和其他的邻居一样喜欢照相。

    日复一日葡萄在吆喝声中慢慢都采光了。满载的板条箱堆放在卡车后面。现在,每天傍晚马路上都奔驰着货车和拖拉机,把堆积如山的紫色葡萄运往莫弱村的制酒合作社,在那里秤重、测量酒精浓度。

    收成一切顺利,并未如福斯坦预言的出差错。为了庆贺,他邀请我们随他一道送最后一批货去合作社。“今晚我们会算出总量,”他说:“你就知道明年你有多少酒可喝了。”

    卡车以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朝远处夕阳落地的地方摇摆而去。我们尾随在后。卡车在小路上行驶,路边到处见掉下来的、压扁的葡萄。好多车辆排队等候卸货,粗壮的红脸汉子们坐在拖拉机上,轮到他们时,便把车开上平台,把条板箱推上滑坡道——这是葡萄入瓶之旅的第一段行程。

    福斯坦卸完货了,我们和他一起走进大楼,看我们的葡萄全进了一只不锈钢大桶。“注意看指针,”他说:“会显示酒精含量。”指针向上,一阵震动之后停留在12.32%上。福斯坦前咕了几句。他原希望能达到12.5%的,如果多让太阳晒几天,也许就成了。不过,超过十二度已算不错。他带我们去找计算每批货物重量的人,抬头看记录板上的一列数字,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来对比。

    他点点头,完全正确。

    “你不愁没酒喝了。”他比了个普罗旺斯式的喝酒姿势,拳头握紧,大拇指指向嘴巴。“1200公升多一点。”

    听来是大丰收,我们表示高兴。“嗯,”他说:“至少没下雨。”


十月
野蘑菇

    那人站在那儿,端详老橡树根部杂生的蘑菇与矮树丛。他的右腿包裹着钓鱼用的,长及大腿的塑胶防水长靴,左脚却穿着跑鞋;一手持长手杖,一手拎着蓝色购物袋。

    他转到树的另一面,包着塑胶长靴的腿跨步向前,紧张地拿手杖往树丛里戳,像个剑术家,担心遭到对方敏捷凶猛的还击。塑胶腿再次向前:防卫、刺出、退出、刺出。他全付心思都放在这场斗剑上,当然不知我在他身旁观战。我的一只狗走到他身后,嗅嗅他的后腿。

    他跳起来——妈的!——这才看到狗,还有我。他不大好意思,我则道歉说不该盯着他瞧。

    “刚才,”他说:“我还以为谁在攻击我。”

    他以为谁会先闻间他的腿,再攻击他?我问他在找什么,他举起购物袋:“蘑菇。”

    难怪卢布隆山区充满了奇人异事。但再怎么样,蘑菇,就算是野菇,总也不会这样如临大敌吧。我问他蘑菇是不是会害人。“有的能害死你。”

    这我倒相信。可是穿塑胶长靴、拿棍子戳弄,怎么说?不怕别人当我是没知识的乡巴佬,我指着他的右腿问。

    “穿靴子是为了安全?”

    “当然是。”

    他用那柄“木剑”拍打胶靴,昂首阔步地走向我,猛地朝我面前的一丛七里香使出反手一击。

    “蛇。”他说时带嘶嘶之声。“它们正准备冬眠呢。如果你骚扰到它——嘶嘶——它们就发动攻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给我看购物袋里的东西,冒着生命危险从林子里采来的。在我看来,这些东西一定有毒,颜色有的深蓝、有的褐红,还有极艳的桔色,完全不像市场上出售的,规规矩矩的白菇。他把袋子凑近我的鼻尖,让我呼吸一下他所谓的山之精华。我惊讶地发现确实好闻,是大地的气息;丰润饱满,带几分坚果的味道。

    我再仔细观察这些蘑菇。以前我在树林里看过的,它们成团长在树下,看起来鲜艳得恶毒,我以为吃了必死无疑。那位穿靴的朋友向我保证,不但没毒,而且好吃。

    “但是,”他言道:“你得认识那几种有毒。大概有.两三种。如果你不确定,拿到药房去检验。”

    我倒从来没想过,蘑菇在收获与蛋炒之前,需要先接受医学检定。不过,既然肠胃在法国是最有影响力的器官,这么做确实挺有道理。不久我有事去亚维隆,便到几家药房去转了一圈。一点不错,药房成了蘑菇检验中心。本来贴在窗子上的总是些手术器具或减肥美女的图片,现在却张挂着大型草类辨识表。有些药房更慎重,竟在橱窗里摆了成堆的参考书,内容详述人类已知的各种可食野草,并附插图。

    我看见有人拎着污脏的袋子走进药房,准备接受范种罕见疾病的检测似的,忧心忡忡地把袋子呈上柜台,身披白袍的药房专家,严肃地审视袋子里那些沾泥的东西,接着宣布判决。整日在痔疮药与鱼肝油之间打转的平淡日子,这对药师是一种饶富趣味的变化吧。

    我在旁也看得兴味盎然,差点忘了自己来亚维隆的目的;不是在药房之间附近瞎逛,而是到糕点之王那里买面包。

    面包之灵

    住在普罗旺斯,我们也染上对面包的狂热,选购每天吃的面包已成一大乐趣。梅纳村的小面包店开店时间颇不规律——“等老板娘梳妆完毕她便会重开店门,有一天我竟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们于是往其他村落去是找面包,结果大出意料’。这么多年来我们吃惯了的、稀松平常的面包,原来其中另有天地。

    我们尝了吕蜜尔村密实、耐嚼的产品,比一般长条面包来得胖而且扁;尝了卡布瑞村外皮焦黑的圆包,大如压扁了的足球。知道了哪种面包可以放一天,哪种则3小时内不吃就走了味;什么面包做菜用最合适,又是什么面包适合点缀在鱼汤的表面。还有许多小糕点,都是当天早晨做的,不到中午便卖光了。小糕点旁边摆放着一瓶一瓶待售的香摈,我们初见有些惊讶,后来看惯便觉得看着开心。

    每家面包店各有独门妙方,产品与超级市场大量贩卖的不同;外形稍作变化、别出心裁的装饰,给人精心巧制的感觉,像艺术家在作品上签了名。这些面包师傅,完全视那些切在卡维隆,电话号码簿上登录的面包店有17家。听别人说其中有一家出类拔苹,种类既多,品质亦佳,堪称糕点面包之王。他们说,在这家叫做“欧西馆”(ChezAuzet)的店子里,面包与糕点的烘焙和食用,简直神圣如宗教。

    天气暖和的日子,店外的人行道上摆了桌椅,卡维隆的婶子大娘们便坐在那里,啜饮热巧克力,咀嚼杏仁饼干或草莓点心,慢慢考虑买些什么面包回家作午餐和晚餐。为了帮助她们作决定,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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