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贝(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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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宝贝(完结)-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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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知道你是那么渴望的与我相处,而我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开肺以后的一天,师母你突然跟我讲起蒋勋,那时他正去东海做了美术系主任
,你说∶“蒋勋是一个懂得美的人。”我欣喜你放开了数月与病的挣扎,说匣了这
样如同我们过去的谈话形式来,我以为你可能就此慢慢康复,而当时的我,却因工
作和心理,里外相熬,已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有一阵,快二十天吧,我病倒了下来,不能睡、无法吃、止不住的痛哭、记忆
力已丧失到无法找到自己回家的路。在那种情况下,我的病引出了父亲、母亲的焦
虑,而我,除了喊累之外,就是不能控制的大哭和想自杀。

  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师母你的孩子惠民打电话来,说师母你已昏迷,不能救
了。

  我撑著身子坐计程车去看你,你的手上还在打点滴,可是眼睛闭著,我轻轻的
将脸贴在你的脸上,我的泪流在你的颊上,我喊你∶“师母、师母。”你不回答我
。护士小姐进来请我离开,我舍不得走,我抱著你,你没有动静,我跟你说∶“师
母,你怪过我这几天的不来看你吧?你一定在伤心我的不来,现在我来了,你为什
么不理我?”

  护士小姐强迫我走开,我再度亲亲你那依旧美丽的脸孔,哽著声音,向你说∶
“那么我们暂别了,师母,我的好朋友,这一条路,谁陪你去呢?”

  出了病房,我坐在台大医院边门的石阶上埋头痛哭,想到你跟我那份不可解的
友情,我实在是舍不下你那么孤孤单单的上路。

  那个黄昏,我上车,计程车司机问我去什么地方,我发觉我的脑中又是一片空
白,我不能记得父母家住在哪条街、哪条巷子。我在车中坐著流泪,讲不出要去的
地名。我下车,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发觉自己的身体好似被一个灵魂附住了似的
痛苦难当,我眼睛开始看不清东西。我靠住一个电线杆呕吐,那时候,我记起了自
己独住的家在什么地方,我喊了车子带我回去,在那份无以名之的痛苦之夜里,我
的视力越来越朦胧,我一直全身发抖和抽筋,我等到天刚亮,挣扎著打电话去光启
社给丁松青神父,说我病了,不要告诉我大病初愈的妈妈,不要大医院,请神父快
给我找一个医生,因为我支持不下去了。

  当我在那天终于因为精神极度衰弱而住进了医院的当时,正是师母你临终的时
刻。我突然明白了死的滋味,因著我们在心灵上太相近太相亲,你濒死的挣扎,如
同电波一般的弹入我的身体。我也几乎在那时死去。

  你的火化,我没能去。你在台中的告别式,我不能有体力去参加。躺在病房里
,我不肯讲话,只在催眠药的作用下不安的翻去又醒来。我的去年,真真实实与你
一同走过死阴的幽谷,而我康复了,你,师母,你却永远的走了。

  照片中的一块玉石,一抹血红的印章,是师母你留在世界上给我的纪念,睹物
思人,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你的走,到现在也不能被我所接受。我常常会等
待,等待你在我的梦中出现,可是你不来。师母,现在的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如果
你正在摸摸我的头发,我怎么没有感觉?我们的缘,来生再续下去,你必然愿意的
,正如我心渴望的一般,我们来生再相见了,能吗?能吗?请你回答我啊━━。

  这篇文章,送给知我、爱我、疼我、惜我的江师母━━杨淑惠女士。

  在我第一次离家时,行李都不懂得怎么准备,更不敢带任何一样属于自己的心
爱物。就只记得,手上那只表,还是进初中时父亲买给我的一只旧表,至于衣服,
全是母亲给打点的。那时候,为了怕出国衣物不够,母亲替我足足添满了一大箱四
季衣裳才含泪与我挥别。

  四年半之后,我第一次回乡。当时,开门的小弟已经由一个初中生变成大学生
了,我完全不能把他那高大的形象和那个光头初三学生连想在一起。家,是有一点
陌生了。

  父亲以为我的归来,必定带了许多新衣服,他为我预备了好多衣架和一个全空
的衣柜等著我。

  当我将三四件衣服挂好的时候,母亲发现那都是四年前带去的旧衣,空空的行
李包中根本没有一件新的东西,连旧的,都给丢了一大半才回来。

  那天夜里,在家中晚饭的时候,看见满桌的菜,一时里百感交织,放下筷子,
喊了一句∶“原来你们吃得那么好━━”然后埋首便哭。

  爸爸、妈妈一下子就懂得了我的心情,急著说∶“不哭、不哭!在外面生活一
定太节省太苦了。可怜可怜!才那几件旧衣服带回来,你在外节省成那个样子,为
什么不告诉你父母呢?我们也不知道外国生活那么高呀━━。”

  那一次,我在台湾住了不到一年,又走了。

  第二次的离家,箱子很轻,带去的钱,比第一次出国多了一点点。因为我自己
赚的不多,又不肯拖累父母,但是略略请父母在经济上帮了我一下,也不打算用钱
的,只为了一份安全感,将钱存入了银行。

  那第二次再去西班牙,我没有去住宿舍。看报纸,跟三个西班牙女孩合租了一
幢极小的公寓,两个人一间。找到了一个工作,在一间小学里教英文,收入只有四
千台币左右,因为英文课一周才只有四小时。

  就用这相当于四千块台币的金钱,付房租、买伙食、补皮鞋,偶尔还可以买一
件减价的衣服。

  那时候,我以前的男朋友荷西又出现了。

  当他来过我的公寓,发觉除了一张全家人的照片被我贴在床边之外,什么装饰
品都没有时,他看上去有些难过,也不说什么。

  那时候他兵役刚刚服完,也是一贫如洗。

  有一日荷西跟著姐姐回到故乡去,离开了马德里三天,他叫我也跟去,我因经
济环境实在拮据,不肯动一下。怕一动了,又得花钱。

  就在荷西旅行回来的那个晚上,他急匆匆的赶来看我,递给我一个小包裹,打
开来一看,就是照片中的那个陶土瓶子━━可以用它来放发夹和橡皮筋。

  好骄傲的把它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成了我在国外生活中第一个装饰品。

  一直很爱它,纪念性太高,舍不得将它给人,就一直跟著我了。

  结婚的时候,床垫子是放在水泥地上的,为了床架太贵,就只有睡在地上。

  那时候,我只有一床床单,好在沙漠的太阳又热又永恒,洗的床单,晒在天台
上一下子就干了,可以晚上再用。

  沙漠风沙大,那个床,没有罩子,晚上睡前总得把床单用手刷了又刷,才没有
睡在沙地上的感觉。

  结婚三个月以后,存了一些钱,我开始去逛回教人的小店━━看他们的挂毡,
手织的。

  挑了好久好久,都不满意那太多鲜红色的配色,直到有一天,在一位沙漠朋友
的家里,突然看见了照片上这一幅毡子。我跟朋友一面喝茶、一面算计著他的宝贝
。他说那是祖母时代的陪嫁,只有客人来了才拿出来的。

  那顿茶,得喝三道,第三道喝完,就是客人告辞的时候了。

  我故意不去碰杯子,人家只有让我慢慢的喝,那第三道茶,就倒不出来了。

  最后我说,要买那个毡子。主人听了大吃一惊。

  我很坏,用金钱去引诱这家人。让出了普通店铺内五倍的价格,就称谢而去。
对于这种事情,是不跟先生商量的,他根本随我,就算讲了,也不过答个“好”字
罢了。我的先生对金钱不很看重,反正领了薪水,往我面前用力一丢,大喊一声∶
“哈!”就算了。

  出了一个好价格,我就不再去那位朋友家死缠了。这是一种心理战术,不教对
方看出来我实在渴想要这件东西。

  没过了半个月,那个朋友的太太,蒙著面纱,在我家门口走来又走去,走来又
走去,我站在窗口对她微笑,一句也不说矣家那条毡子的话。

  为了抵挡不住那个价格的引诱,在月底不到,而朋友家的钱都花光了的情形下
,这条毡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被那家的女人摸著黑,给送来了。我笑嘻嘻的
收下了等于是全新的毡子,数了几张大钞给她。

  “从明天开始,只可以吃骆驼肉。”我对先生说。他讲∶“你不去军中福利社
买牛肉、蔬菜了?”我笑著将他拉去卧室,床上铺著的是那么美丽的一个床罩。我
说∶“你就吃毡子好罗。这个东西,在精神上是很好吃的喔!”

  西班牙是一个天主教国家,虽然人民拥有信仰的自由,可是世代家传,几乎百
姓都是天主教。我本身虽然出自基督教的家庭,可是跟天主教一向很亲近,也是看
佛经的人,并不反对天下任何以“爱”为中心的任何宗教。

  在西班牙的家庭里,每一个已婚妇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在床上的墙壁挂上
一大串玫瑰经的念珠。

  当我也结了婚以后,很喜欢也有一串那么大的念珠,把它挂在墙上,一如每一
个普通的家庭。

  可是我们住在以回教为主的沙漠里,这串念珠不好找。

  等到我们夫妇回到马德里公婆家去时,我每天帮婆婆铺她和公公的床,总是看
见那么一大串珠子挂在墙上。

  公公是一位极为虔诚的天主教徒,每天晚餐过后就会聚集在家的人,由他,手
中拿著一串小型的玫瑰念珠,叫大家跟著诵唱。

  我的丈夫总是在公公开始念经之前逃走。我因为饭后必须洗碗以及清洗厨房的
地,等我差不多弄好了家事时,婆婆就会来叫我,说家中的小孩都跑掉了,叫我去
陪公公念经。

  未婚以前,我所居住过的天主教修院宿舍也是要念经的那是自由参加,不会
勉强人。不但如此,在宿舍中每饭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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