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像是发现了可以消遣的对象,冲着小战士嬉笑挑逗:“嘿,新兵蛋子,听我口令——卧倒!出枪!射击!”
小战士充耳不闻,目不邪视。
杨威刻薄奚落:“你敢不服从命令,我也摔你一个大背胯。”
小战士依旧不理不睬,目视前方。
杨威顿觉无趣,郁郁寡欢。
两个人坐在大门前的路沿上,漫无目的四处张望。
杨威想抽烟了,冲着王彪问:“嗯,你丫的有烟么?”
王彪没好气回绝:“想抽烟,自己买去。”
“我他妈的都没钱了。”杨威理直气壮。
王彪嘻嘻一笑:“没钱找你外公外婆要,跟我哭什么穷?”
“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花光了,要不出来了。”杨威可怜兮兮。
王彪故意吊杨威的胃口,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灿灿的牡丹烟,冲着杨威得意地晃动。
杨威立刻两眼放光:“牡丹烟,真他妈的诱人。”
王彪自己点上一支,然后假作要把烟放回口袋。
杨威发急:“你丫的别吃独食,给咱哥们儿一根呀!”
王彪笑了,抽出一根甩给杨威。
杨威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大口,一边喷吐烟云一边感慨:“还是你丫的有钱,总买牡丹抽。”
“我有什么钱?”王彪似乎颇为内疚,“我奶奶的私房钱都快被我掏空了,她老人家连买个油饼都舍不得。”
两个人连连叹息。
王彪和杨威比起萧剑要强许多,尽管双双的父母都被隔离审查,尽管也都是每个月只有十五元的生活费;但是,王彪有爷爷奶奶照料,杨威有外公外婆抚养,双双的祖辈还都是享有退休金的收入。虽然生活也有很大落差,但是依然要比萧剑显得宽裕。
两个人坐在路沿上抽烟,两双贼溜溜的眼睛扫视着往来的路人,就像是两只竖耳吐舌的恶犬,令人望而生畏。路人纷纷远远躲闪,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走过之时不由得紧急加快脚步。
血色记忆(九)(2)
杨威的目光始终追逐着年轻的女孩,闪露出无限向往的欲求。这丫的从小就爱往女孩堆里扎,长大后更是迷恋女孩身上的香气,常常寻找各种机会和理由接近女孩,有时还忍不住动手动脚,很招人讨厌。也许是生理发育较早,促使这丫的往往难以控制自己,仿佛女孩身上有着迷一般的吸引力,能诱发跃跃欲试的冲动。这丫的,天生一个采花贼。
此刻,一个系着白纱巾的女孩远远地飘然走来,杨威顿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死死盯视。当女孩走的近前,杨威不禁咂咂赞叹:
“这妞儿真够味,看那屁股,又圆又大,摸起来一定手感特好;再看那胸脯,鼓得都快把衣服撑破了,真他妈的馋人!”
“你丫的真恶心。”王彪十分鄙夷。
杨威不睬王彪,冲着女孩嘻皮笑脸地大叫:“姐们儿,过来陪哥哥坐会儿,交个朋友。”
那女孩显得很胆大,闻声扭过头来,冲着杨威斥骂:“臭流氓,回家同你妈交朋友去!”
王彪兴灾乐祸:“你丫的痛快了吧,没事找骂,活该。”
杨威依然恋恋不舍地望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打是疼,骂是爱,下次再见面,肯定能拍她做婆子。”
“你丫的做梦去吧。”王彪讥诮。
杨威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你丫的总是打击我的积极性。”
王彪像是受了传染似的也打了一个哈欠:“这种积极性还是没有的好。”
秋日午后的阳光有一种令人昏然的熏烤,两个人无聊空虚之中更是慵懒迷沉,一副怠倦乏困,无精打采的模样。忽然,杨威的两眼又放出亮光,发现苏婷婷骑着自行车从院内驶出大门。
这丫的像是吃了兴奋剂,顿时来了精神,倏地窜起身,快步迎上前去。
“婷婷,你去哪儿呀,要不要我陪你?”杨威一脸谄笑。
苏婷婷被迫捏闸下车,厌烦地蹙起眉头:“你这人真讨厌,拦我干什么?”
杨威涎着脸:“向你表达革命的阶级友爱呀。”
苏婷婷不领情:“不敢当,你还是留着吧。”
杨威厚着脸皮:“你千万别拒绝,现在阶级斗争很复杂,我们要时时刻刻提高革命的警惕性。所以,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做一名革命的警卫战士。”
苏婷婷回绝:“算了吧,有你在身边更不安全。”
“别这么说呀。”杨威依然缠住不放,“我可是诚心诚意,毫无杂念呀。”
“我没功夫听你贫嘴,你快让开吧。”苏婷婷不耐烦了。
王彪走过来,冲着杨威威吓:“你丫的再缠着婷婷耍赖,我可要告诉萧剑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别,千万别。”杨威慌忙让开路,负气地嘟囔,“哼,好心当作驴肝肺。”
苏婷婷笑了:“留着你的好心吧,等着给田丽买糖吃。”
杨威像是被提了醒,急忙问:“婷婷,田丽什么时候再来呀?”
“那可说不准。”苏婷婷故意推搪。
杨威很认真:“田丽再来时,你可要告诉我呵。”
王彪劝告苏婷婷:“千万不能告诉他,这丫的一肚子坏水。”
苏婷婷心领神会:“是呀,我不能把田丽往火坑里推呀。”
王彪忽然问:“婷婷,你昨天给萧剑送的什么书?害得这丫的把自己憋在家里不肯出来。”
“这个嘛——是军事秘密。”苏婷婷咯咯一声轻笑,骑上自行车飘然而去。
杨威冲着王彪发泄不满:“你丫的真不够哥儿,总是坏我好事。”
王彪假作认真:“我是为你好,怕你犯错误。”
“这样的错误,我真他妈的愿意天天犯。”杨威毫不遮掩。
“美得你!”王彪嗤之以鼻。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在大门前晃晃游荡,无聊之极。
“我们看电影去吧?”杨威提议。
“你请客?”王彪诘问。
杨威不满:“我说过了我没钱。”
王彪嗔诘:“那看个屁呀?”
“你丫的就不能请回客?”杨威反问。
“我他妈的也没钱。”王彪硬棒棒回绝。
杨威讥讽:“你丫的真抠门儿。”
王彪故意气人地哈哈大笑。
杨威有些赌气转过身:“跟你丫的在一起真没劲,我回家去了。”
“别介呀。”王彪挽留,“陪哥们待会儿。”
“你丫的老欺负人。”杨威报怨。
王彪慌忙示好:“我向毛主席保证,不再欺负你了。”
“那你再给咱一根烟抽?”杨威乘机要挟。
王彪两眼一瞪:“你丫的还是滚蛋回家吧。”
杨威哭笑不得:“你丫的真孙子,气死活人不偿命。”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血色记忆(九)(3)
两个人正在斗嘴之际,一连串清脆的车铃声从远处传来。
两个人蓦然回头——小袁子!
以小袁子为首的四、五个人骑着亮光闪闪的自行车,一路摇动旋转的车铃,横冲直撞疾驰而来。
杨威又来了精神,快步迎上前去。
小袁子骑着自行车直奔杨威驰来,眼看快要撞上的一瞬间,双手猝然捏闸,自行车戛然而止。
小袁子的屁股离开车座,双腿支地,两只手撑着身子伏在车把上,一脸友好的嬉笑:“哥们儿好兴致呀,在大街上寻婆子拍呐?”
“拍他妈的什么婆子?连只苍蝇都拍不着。”杨威一头晦气。
王彪走过来,面带警觉:“你大老远跑来,是不是有事呀?”
“没有。”小袁子摇头晃脑,“我和弟兄们去八宝山捉蛐蛐,回来路过,来看看你们。”
王彪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有喳架呢?”
“哈哈……”小袁子一阵狂笑,“我要是为喳架来找你们哥们儿,那肯定是惊动整个北京城的大架。”
“那倒也是。”王彪认可,“凭你小袁子的名份儿,小打小闹用不着我们哥们儿。”
小袁子身后的弟兄们纷纷支好自行车,一个个从口袋里掏出细长的小纸筒,放在耳边轻轻摇动,片刻,纸筒里便发出“嘟嘟”的鸣叫,此起彼伏。
蛐蛐的学名叫蟋蟀,是一种善于相互厮杀的昆虫。这种斗蛐蛐的游戏在北京城也算是历史悠久,远无考证,晚清时代的八旗子子弟养尊处优,除了提笼架鸟,养鹰牵狗之外,还有摆擂台斗蛐蛐的嗜好——你养一个“青头金刚”,我养一个“虎头大王”,相约争斗,将两只蛐蛐放入同一罐中,伴着雄壮的鸣叫相互厮杀。胜者主人洋洋得意,败者主人垂头丧气。还有借此设局聚赌,白花花的银子随着两只小小昆虫的胜负移来转去。很快,这种游戏也传入了平民百姓人家,但仅仅局限于小孩子们的玩耍,成年百姓比不得八旗子弟,有生活重担压在身上,要去辛苦劳作养家糊口,哪儿会有闲心侍弄这小小昆虫。
这种游戏渐渐风靡,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市俗文化的现象。每当秋季来临,北京城的衔头巷尾,市井角落,总能看到三五人聚在一起,伴着“嘟嘟”的鸣叫游戏输赢。眼下虽然到处都在闹革命,市民的孩子们依然在百无聊赖之中自寻乐趣。
部队大院的孩子们一般不屑于玩这种斗小虫的把戏,一则父辈们都是从四面八方一路拼杀才进入的北京,家庭中没有北京人的习气;二则高干子弟的生活相对封闭在另一番天地里,从幼儿园到学校都设有更高级的游戏,根本就没有养成斗小虫的兴趣。由此可见,从小孩子的游戏取向也能明显区分家庭背景的阶层。
小袁子好歹也算是高干子弟,怎么也会加入这种市民孩子的游戏?
杨威感觉蹊跷:“小袁子,你丫的怎么也玩起了这东西?”
小袁子嘻嘻一笑,指着身后的几个弟兄:“我这几个哥们儿都是居民区的,从小爱玩这东西。今天非拉我一起来,反正我他妈的也是闲着没事,就跟着他们一道起起哄,也顺便看看你们。”
“这样好。”杨威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