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佛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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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佛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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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放着冰桶。杜松子酒和奎宁水被不停地传来传去;不知怎么的;我们就谈到爱情这个话题上来了。梅尔认为真正的爱情决不次于精神上的爱。他说他离开去上医学院时,已在神学院里呆了五年;他说回顾在神学院的那些日子;仍然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
  特芮说在梅尔之前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非常爱她;爱到想杀死她。特芮说,“有一天晚上他揍我;拽着我的脚踝在卧室里拖来拖去;嘴里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你这个婊子。’他不停地把我在卧室里拖来拖去;我的头不断磕着东西。”特芮看了看大家;“碰到这样的爱情你们怎么办?”
  她瘦得皮包骨,有一张漂亮的面孔,深黑色的眼睛,棕色的头发一直拖到背上。她喜欢绿宝石做的项链和长长下垂的耳环。
  “我的天哪;别犯傻了。那不是爱; 你知道这个”梅尔说;“我不知道你该叫它什么;但你绝对不能把它叫*情。”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认为那就是爱情;”特芮说;“也许对你来说这很疯狂;但它同样是真实的。人和人不一样;梅尔。不错,有时他是有些疯狂的举动;我承认。不过他爱我; 或许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他的确爱我;那里面有爱情;梅尔;别说没有。”
  梅尔嘘了口气;端起酒杯转向我和劳拉。“那个人威胁要杀死我;”梅尔说。他喝干杯中的酒; 伸手去拿酒瓶。“特芮很浪漫;特芮是那种踢…我…我…才…知…道…你…爱…我类型的人。特芮;亲爱的;别那样。”梅尔把手伸到桌子对面;用手指摸了摸特芮的脸颊。他冲她咧嘴笑了笑。
  “他现在想和解了。”特芮说。
  “和什么解?”梅尔说;“有什么好和解的?我清楚我知道什么;就这些。”
  “我们怎么就说到这个话题上来的呢?”特芮说;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梅尔满脑子都是爱情;”她说;“是吧?亲爱的。”她笑了笑。我想这个话题应该结束了。
  “我只是不想把艾德的所作所为叫*情。我没别的意思;亲爱的;”梅尔说;“你们怎么看?”梅尔转向我和劳拉;“你们觉得那是爱情吗?”
  “你问错人了;”我说;“我连那个人都不认识;只是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我怎么会知道。你得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我想你的意思是说爱情是一种绝对。”
  梅尔说:“我说的这种爱情是指;我说的这种爱情是,你不会想着去杀人。”
  劳拉说:“我对艾德一无所知;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不过谁又能够评判他人的事情呢?
  我碰了碰劳拉的手背;她冲我快速地笑了笑。我抓起她的手,它很温暖;指甲光洁,修剪得十分整齐。我用手指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揽在怀里。
  “我离开他时;他喝了老鼠药;”特芮说;她双手紧抱双臂;“他们把他送到圣达菲的医院。那时我们住在那里,大约有十里远。他们救了他的命。但他的牙龈因此变了型。我是说它们从牙齿上脱开了;牙齿像狗牙一样立着。我的天哪。”特芮说。她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两臂;端起酒杯。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2)
“人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劳拉说。
  “他现在消停了;”梅尔说;“他死了。”
  梅尔把一小碟酸橙递给我;我拿了一块;把汁挤进酒里;用手指搅了搅冰块。
  “后来更糟了;”特芮说;“他朝自己嘴里开了一枪;就连这件事也给搞砸了。可怜的艾德。”特芮摇了摇头。
  “什么可怜的艾德;”梅尔说;“他非常危险。”
  梅尔四十五岁;身材瘦长;满头松软的卷发;脸和胳膊都因打网球晒成了棕黑色。没喝醉的时候;他的每个动作和手势都精确,非常的谨慎。
  “可他确实是爱我的;梅尔;你得同意这个;”特芮说;“这是我对你的惟一请求。他爱我的方式和你的不一样。这不是我要说的。但他爱我;你能同意这一点;是吧?”
  “你说他给搞砸了是什么意思?”我说。
  劳拉端着杯子身子往前倾;她把双肘搁在桌上;两手握住酒杯。她瞟了眼梅尔;又瞟了眼特芮;单纯的脸上带着迷惑的神情等着答案,好像很奇怪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你朋友身上呢。
  “他自杀时怎么给搞砸的?”我说。
  “我来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梅尔说。“他用他买的点手枪威胁我和特芮。噢,我不是开玩笑。这家伙老是威胁我们。真该让你们看看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过的;像逃犯一样。我自己甚至买了一支枪。你能相信吗;像我这样的人?但我真的买了; 用来自卫,就放在车子仪表板旁的匣子里。有时我必须在半夜离开公寓去医院,知道吗?我和特芮那时还没结婚。房子、孩子、狗和所有的一切都归了我前妻,我和特芮住在现在这所公寓里。有时,像我说的那样,我会在半夜接到出诊电话;必须在凌晨两、三点钟赶到医院。停车场里一片漆黑;我还没走近车子就吓出一身冷汗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从灌木丛里窜出来或是从汽车后面给我一枪。我是说;这个人疯了;他完全有能力安装一个炸弹之类的东西。他没日没夜地打我的服务专线;说要和医生谈谈;我一回电话他就说;‘你这个婊子养的;你没几天活头了。’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对你们讲,真是太恐怖了。”
  “我还是为他感到难过。”特芮说。
  “听起来像是一场噩梦;”劳拉说;“可是他开枪自杀后到底怎样了?”
  劳拉是个法律秘书。我们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好上了。她今年三十五岁;比我小三岁。除了彼此相爱外;我们相互欣赏并愿意在一起呆着。她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后来呢?”劳拉说。
  梅尔说,“他在屋里朝自己的嘴里开了一枪;有人听到枪响;报告给经理。他们用总钥匙打开房门;看到发生的事情;叫了救护车。他被送来的时候我恰好在医院里。他还活着;但已经不可救药了。他活了三天;头肿得比正常人的头大了一倍。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情形;我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了。特芮知道后想去陪他。我们为这事大吵了一场。我认为她不该看到他那副样子。我认为她根本就不该去见他,我现在还这么认为。”
  “谁吵赢了?”劳拉问。
  “他死时我在他的房间里陪着他;”特芮说;“他再也没能醒过来;但我一直陪着他。他没有别的亲人了。”
  “他非常危险;”梅尔说;“如果你把那叫*情。那就请便吧。”
  “那是爱情;”特芮说;“当然;在大多数人眼里那可能不太正常。可是他愿意为它而死;他确实为它死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3)
“我他妈说什么也不会称它为爱情;”梅尔说;“我是说;没有人明白他为何而死。我见过许多人自杀;我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而死。”
  梅尔把手放在脖子后面; 椅背向后倾斜着。“我对那种爱不感兴趣;”他说;“如果那也是爱情的话,它就归你了。”
  特芮说:“我们那时很害怕。梅尔甚至立了一份遗嘱;并写信给他在加州做过特种兵的弟弟;告诉他一旦发生不测好去找谁。”
  特芮喝着杯子里的酒。“梅尔是对的——我们过得像逃犯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的。特别是梅尔,是不是呀;亲爱的?我甚至报过警;但警察也无能为力。他们说必须等艾德真的干了什么才能采取行动。那不是笑话吗?”特芮说。
  她把最后一滴酒倒进杯里;晃了晃瓶子。梅尔起身到橱柜旁,从里面又拿出一瓶来。
  “嗯; 尼克和我知道什么是爱情;”劳拉说;“我是说;对我俩而言。”她用膝盖碰了碰我的膝盖。“你该说点什么了;”劳拉说,把笑脸转向我。
  作为回答,我拿起劳拉的手举到嘴边,很夸张地吻了一下。大家都被逗笑了。
  “我们很幸运;”我说。
  “你们两个家伙;”特芮说;“快别那样,真让我恶心。你们还在蜜月期; 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们还狂热着呢,真是的。等着瞧吧。你俩在一起多久了?有多久了?一年?一年多?”
  “有一年半了;”劳拉笑着答道。脸上泛起红晕。
  “哦;那么;”特芮说;“等着瞧吧。”
  她端着酒杯一动不动地看着劳拉。
  “我只是开个玩笑;”特芮说。
  梅尔打开杜松子酒,围着桌子给大家倒酒。
  “嘿;伙计们;”他说。“咱们干一杯。我建议大家干一杯。为爱情干杯;”梅尔说。
  我们碰了碰杯。
  “为爱情。”我们说。
  后院里,一只狗叫了起来。窗前那棵白杨树的叶子轻声拍打着窗玻璃。下午的太阳好像进到屋里来了;光线充沛舒适。我们有了如临仙境的感觉。我们再次举起酒杯;冲着彼此咧嘴笑着;像群商量好要去干一件不让干的事情的孩子。
  “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梅尔说。 “我是说,我会给你们举一个很好的例子。然后你们可以自己作结论。”他又往杯子里倒了些杜松子酒,加了块冰和一片酸橙。我们一边呷着酒,一边等着他。劳拉和我又碰了碰膝盖,我把一只手放在她温暖的大腿上,再也没挪开。
  “我们当中有谁真正懂得爱情吗?”梅尔说,“在我看来,我们只不过是些爱情的新手。我们说我们彼此相爱,这没错,我不怀疑这点。我爱特芮,特芮爱我,你们俩也彼此相爱。你们知道我现在所说的这种爱是什么。肉体上的爱,那种把你驱向某个特别的人的冲动,还有对另一个人的本质的爱,爱他或她精神上的东西。*之爱和……好吧,就叫它情感之爱吧,就是每天都关心着另外那个人。但有的时候,我很难接受我爱过我第一任妻子这个事实,但我爱过。我知道我爱过。所以我想就这点而论,我很象特芮。像特芮和艾德。”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爱我前妻胜过爱我的生命。但现在我从心里恨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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