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佛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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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佛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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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当作旧货卖,但我相信读者在读完这篇小说后,能够找到正确答案(虽然不是个明确的答案)。在《取景框》里,卡佛没有交待“我”的具体状况,甚至连“我”的名字和性别也没有交待,但读者能够读出“我”这个中年男子目前妻离子散的状况。而在《告诉女人们我们出去一趟》里,卡佛省略了对杰瑞杀人动机和杀人过程的具体描述,使得这一“突发”事件更具震撼性。在《洗澡》里,卡佛对读者很关心的躺在医院里的小孩命运没作任何交待。而在《大众力学》这篇小小说里,故事在最紧张处嘎然而止。结尾的最后一句(“这个问题,就以这种方式给解决了。”)看上去像是个结束,其实卡佛在这里根本没有交待婴孩的命运,但读者不难想像婴孩最可能的遭遇。这种结尾方式就是卡佛所谓的“开放式结尾”, 在这本小说集里这种结尾方式比比皆是,如《凉亭》、《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水》、《咖啡先生和修理先生》等小说的结尾。
  卡佛避免在小说中阐述人物的思想和观点。在他平生最后一篇小说《差事》里,卡佛借助自己文学偶像契诃夫的口说出了自己的这一文学观点:“……不相信不能被五官所感受到的东西…… 由于缺乏政治,宗教和哲学上的观点……我只好把自己限制在描述我的英雄如何恋爱、结婚、生孩子,死亡以及他们之间怎样对话。”卡佛认为现实社会里的人的想法和行为大多是无意识的,在很多时候都是自相矛盾的。比如在《纸袋》里,结了婚的“我”一方面从内心里谴责父亲对婚姻的背叛,另一方面却不时被酒吧里的一名异性所吸引。同样,《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里的梅尔,一方面指责他妻子过去男友的暴力行为,一方面却从伤害前妻的暴力幻想中获得愉悦。而且,尽管梅尔在谈话中不断地谈到自己的理想,其实那只是一些随机和自相矛盾的念头。卡佛正是借此塑造了一个个真实的人物。
  卡佛一直着迷于人们在沟通和表达上存在的缺陷。卡佛小说中的人物往往不能明确地表达自己,在很多情况下,人物之间的沟通存在缺陷,对话经常是无头绪的,他们听不清或不愿意听对方的话。这篇小说集里几乎每篇小说里的人物都在沟通和表达上力不从心,如《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和《家门口就有这么多水中》的夫妻。在《严肃的谈话》里,伯特一直在为和前妻沟通作努力,但他缺乏沟通的能力,所说所做反而加深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在《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中,女孩在结尾处似乎对生活有了感悟,但她却无法用语言把它表述出来。在《还有一件事》的结尾处,卡佛把男主角L。 D。缺乏沟通能力表现的淋漓尽致:
  L.D.把剃须袋夹在胳膊下面,拎起了箱子。
  他说,“我只想再说一件事。”
  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
  与其说卡佛改变了小说的写作方式,不如说他改变了读者的的阅读方式。卡佛简约的写作手法给读者留下了很多的想像空间。那些不完整的情节,似乎没有结局的故事迫使读者思考,更加关心那些没有写出来的东西,并根据自己的理解得出不同的结论。这种介入式的阅读对大脑极富刺激,增强了阅读过程中的愉悦。加拿大诗人作家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称卡佛小说里“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藏在字里行间,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你不想知道的东西……尽管如此,你想知道它们,没有什么能阻止你这样去做。”
  我是在苏童的《一生的文学珍藏》这本书里第一次读到卡佛的小说,苏童所选的是主万先生翻译的《马辔头》。阅读这篇小说的过程中我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并被卡佛独特的叙事手法所折服。在阅读了卡佛所有的短篇小说后,我萌发了把卡佛这个著名短篇小说大师的作品忠实地介绍给中国读者的愿望,让大家体验到阅读卡佛小说过程中特有的微妙感受。卡佛的作品看似简单,但翻译起来有一定的挑战,主要是如何用中文准确地表达其特有的语调。另外,卡佛喜欢在小说中运用俚语,其中的一些现在已不再流行,这也给翻译增加了一定的难度。通过翻译卡佛的作品,我结识了一大批卡佛爱好者。我感谢豆瓣卡佛小组聚集的卡佛爱好者对我的期待、鼓励和支持。感谢译林出版社给予我翻译卡佛这部著名小说集的机会。最后,我感谢我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她们对我因专注翻译而对她们的疏忽予以容忍,并给予了我极大的鼓励和支持。
  

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1)
厨房里,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前院摆着的卧室家具。床垫上面罩着的已被扒了下来,条形图案的床单就放在梳妆橱上摆着的两个枕头的边上。除此以外,其他东西与在卧室时的摆放一模一样——他那边的床头柜和台灯,她那边的床头柜和台灯。
  他那一边,她那一边。
  他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想着这个。
  梳妆橱立在离床脚几尺远的地方。那天早晨他已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了纸箱里,那几只纸箱在客厅里放着。梳妆橱边上摆着个便携式的取暖器。紧靠床脚的是一张上面放着装饰用枕头的藤椅。擦得亮晶晶的铝制炊具占据了车道的一部分。桌子上盖着一块黄色平纹细布桌布(一件礼品),桌布很大,从桌子的四边搭拉下来。桌子上放着一盆蕨草和一盒刀叉,还放着一个唱机(也是一件礼品)。一台落地式大电视被放在茶几的上面,离它几尺远的地方放着一张沙发、一把椅子和一盏落地台灯。写字桌抵着车库门放着,上面有几件厨房用具、一台壁钟和两幅装了镜框的画。车道上还放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咖啡杯、玻璃杯和盘子,每个都用报纸包着。那天早晨,他清空了壁橱,除了客厅里放着的三个纸箱外,所有东西都从房子里搬了出来。他拖了根延长线出来,把所有电器都接通了。每件都能工作,跟在屋里时没两样。
  不时会有辆车慢下来,有人往这瞧上一眼。但谁都没停下来。
  他突然觉得,要是他也不会停下来的。
  “肯定是在卖旧货,”女孩对男孩说。
  女孩和男孩正在布置一个小公寓。
  “看看床要多少钱,”女孩说。
  “还有电视,”男孩说。
  男孩拐上车道,在餐桌前把车停住。
  他们下车查看东西。女孩摸了摸平纹细布桌布,男孩插上搅拌机的插头,把旋钮转到‘切碎’那一档,女孩拿起一个陶土罐,男孩打开电视,稍稍调了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他点了根烟,四周看了看,把火柴弹到了草地里。
  女孩坐在床上,她脱掉鞋子,躺了下来。她觉得她看见了一颗星星。
  “过来,杰克,试试这个床。拿个枕头过来,”她说。
  “怎样?”他说。
  “过来试试,”她说。
  他四周看了看,房子里面漆黑的。
  “我觉得有点怪,”他说。“最好看看家里有没有人。”
  她在床上蹦了蹦。
  “先试试看,”她说。
  他在床上躺下,把枕头垫在头下。
  “觉得怎样?”她说。
  “挺结实的,”他说。
  她侧过身来,把手放在他脸上。
  “吻我,”她说。
  “我们起来吧,”他说。
  “吻我,”她说。
  她闭上眼睛,抱住了他。
  他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家。”
  但他只是坐了起来并在原处呆着,让人觉得他正在看电视。
  街上左邻右舍的灯都亮了起来。
  “会不会有点滑稽,要是……”女孩没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男孩笑了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开了台灯。
  女孩赶走一个蚊子,男孩随即站起身来,塞了塞他的衬衣。
  “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人,”他说。“不像有人的样子。但如果有的话,我问问价钱。”
  “不管他们要多少,砍掉十块。这个主意没错,”她说,“此外,他们肯定很急迫或是什么。”
  “很不错的一个电视机,”男孩说。
  “问他们要多少,”女孩说。
  男人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沿着人行道走来。他买了三明治、啤酒和威士忌。他看见了车道上停着的车和床上的女孩。他看见了打开的电视机和阳台上的男孩。

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2)
“哎,”男人对女孩说。“你发现这张床了。很好。”
  “哎,”女孩说,站了起来。“我刚才只是试了试。”她拍了拍床。“很好的一张床。”
  “是张好床,”男人说,他放下袋子,拿出啤酒和威士忌。
  “我们以为这里没人,”男孩说。“我们对这个床,或许还有这台电视感兴趣。也许还有这张写字桌。这床你想卖多少钱?”
  “我本想卖五十块,“男人说。
  “四十块愿意吗?”女孩问道。
  “四十就四十,”男人说。
  他从纸箱里取出一个玻璃杯,去掉上面包着的报纸。他打开了威士忌酒瓶的封口。
  “电视机呢?”男孩说。
  “二十五。”
  “十五块愿意吗?”
  “十五块可以。十五块我愿意,”男人说。
  女孩看着男孩。
  “孩子们,你们要喝一杯的话,”男人说。“杯子在箱子里。我得坐下了。我就坐在沙发上。”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往后一靠,盯着男孩和女孩看。
  男孩找出两个玻璃杯,往里面倒威士忌。
  “够了,”女孩说。“我想往我的里面搀点水。”
  她拉出一把椅子,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
  “那边的水龙头有水,”男人说。“打开水龙头。”
  男孩端着搀了水的威士忌回来。他咳了一声并在餐桌旁坐下。他咧开嘴笑了笑,但没有喝酒。
  男人盯着电视机。喝完后他又倒了一杯。他伸手打开落地台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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