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使命:中国知识分子问题世纪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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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与使命:中国知识分子问题世纪回眸-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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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代革命知识分子的另一个特点是,一批哲学家、经济学家、历史学家、外文翻译家、教育家、作家、艺术家、自然科学家、工程师,从上海等东部大城市奔赴陕北延安。毛泽东说,延安的“文学家、艺术家、文化人”“成百上千”,又说“延安有六、七千知识分子” 。他们中的知名人士,可以排列一个长长的名单,如范文澜、尹达、吕振羽、潘梓年、王实味、王学文、艾思奇、何思敬、王思华、何干之、柯伯年、张如心、胡乔木、陈伯达、周扬、任白戈、张仲实、丁玲、肖军、何其芳……。
  由于这批人才的到来,使延安有条件成立了众多的研究机构。如1938年秋,在毛泽东的倡议下成立延安新哲学会,由艾思奇、何思敬负责,毛泽东等领导人和哲学家一起研究理论问题;还成立了《资本论》小组,由张闻天领导,王学文、王思华、何思敬等一批理论家参加;1941年又成立中央研究院,下设9个研究室:中国政治研究室(主任张如心),中国经济研究室(主任王思华),中国历史研究室(主任范文澜),中国文化思想研究室(主任艾思奇),中国文艺研究室(主任欧阳山),国际问题研究室(主任柯伯年),俄语研究室(主任师哲),中国教育研究室,中国新闻研究室;1939年,成立自然科学研究院,并召开“自然科学讨论会”;1938年4月,成立鲁迅艺术学院(院长周扬);1937年11月,成立陕北公学(成仿吾为校长);1939年7月,成立延安女子大学,还有鲁迅师范、卫生学校、通讯学校、摩托学校、民族学院、日本工农学校、朝鲜军政学校,等等,这些都是革命根据地前所未有的。
  第三代革命知识分子还有一个特点是来源面广。1941年5月出版的《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简史》,对到抗大学习的知识分子有如下记述:学员“包括全国各省(除了青海和西藏)的人们,南洋、暹逻、越南一带的华侨以及朝鲜等民族的青年,以职业说,有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新闻记者、教授、军人、学生、商人、产业个人、手工业者、农民等;从家庭成分说,绝大部分是小资产阶级出身,也有属于其他阶层的,甚至有一些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儿女;以年龄说,包括十三、四岁至四、五十岁;以政治立场说,包括各党各派的分子;以文化程度说,包括文盲至外国留学生,其中还有全家来校,叔侄同学,母女同队的佳话” 。另据一份对抗大学员7455人的统计,高中学生占44.5%,大学专科以上学生占15%,高小及其他占6% 。李志民在其回忆录《抗大抗大,越抗越大》中,对学员来源地作了如下补充:“还有来自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缅甸、越南等东南亚和南、北美洲的爱国华侨青年六十四人” 。抗日战争的最初几年,由各地奔向延安和各敌后抗日根据地的知识分子达四、五万人之多。
  

奔赴延安的第三代革命知识分子(2)
长期以来,我们的各种党史书籍和诸多的有关论文,在谈到一大批理论家和青年知识分子奔赴延安这一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事件时,往往只讲历史的一面,即理论家们如何聆听领袖的教导和帮助,知识分子们投入“革命熔炉”如何进行思想改造,而不讲或很少讲历史的另一面,即领袖在和理论家们互相切磋中吸取了什么,得到什么受益。大批知识青年的到来,给延安和抗日根据地带来了什么新的东西,对革命的发展起了什么重要的作用。今天回过头来审视这段历史,我以为应该从以下四个方面重新认识:
  其一,对革命根据地从封闭性到开放性的转变,起了重要作用。十年内战时期,各个根据地由于国民党军队的围剿与封锁,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到了抗日战争时期,国内外形势有了很大变化,各种政治力量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对外关系及形式都做了调整。此时的延安,处于一个相对开放的大环境中。中国共产党对自己的方针政策也做了及时的调整,如与国民党实行第二次国共合作共同抗日,停止实行土地革命,建设三三制的抗日民主政权,在全国各地先后建立50多个办事机构,直接与美国政府对话与联络,频繁接待世界各国记者、作家、知名人士来延安访问,等等。其中,国内外大批知识分子的到来,对实行这一转变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他们不仅使根据地的人们了解了外部世界的许多新的情况,而且精神生活也对根据地的人们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这可以从若干外国来访者写的书中显露端倪。
  美国人哈里森?福尔曼著:《北行漫记—红色中国报道》:
  “我参加过一个由鲁艺学生演出的音乐会。节目一开始,7把自
  制的小提琴、一架破旧的钢琴和一把大提琴同奏中、美、英、苏4国
  的国歌。由75名男女学生组成的合唱队列队登上舞台,出色地演唱
  了一曲肖斯塔科维奇谱曲的《联合国歌》。接着他们又非常协调地、
  充满感情地演唱了几首英国、美国和苏联的其他歌曲。一位男高音演
  员试图唱一曲《蝴蝶夫人》的选段,但他的唱腔跟钢琴一样的走
  调” ——这样的开放气氛,在几年前的根据地是不可想象的事。
  美国人海伦?斯诺著《延安采访录》:
  “徐海东来看望我。他说,他到北平、天津、上海去了一趟,见
  到了许多外国人。他想要我教他跳舞,并且放了一张他喜欢的唱片
  《压抑不住的爱情》。吴亮平、王汝梅、马海德也在场。共产党人从
  来没有学过交际舞,但对那种舞蹈的西方风度却很有兴趣。他们没有
  任何反西方的情绪,也没有反美国的丝毫表示” 。——透过跳舞这
  个细节,可以看到人们的眼光从一个窄小的根据地开始转向世界。
  “中国共产党人是具有现代思想的男女,也是具有现代生活方式
  的男女,尽管他们还没有象英、美清教徒那样进行过工业革命,虽然
  同传统的中国人建立联系经常会遇到困难,但是我在延安同任何一个
  人接触,从未感到有丝毫困难” 。——海伦?斯诺敏锐地体察到根
  据地的人们从封闭的清教徒式的生活方式向“现代思想”、“现代生活
  方式”的变化。
  其二,大批知识分子的到来,促使根据地的民主气氛一度十分活跃。抗日战争的爆发,使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国内各阶级、阶层之间的关系,得到进一步的缓和。抗日根据地与过去的单纯的军事根据地相比,除了军事打仗,还有大量的政治活动、文化活动、学术活动、生产活动、民间活动……,这些变化也有利于根据地民主空气的形成,知识分子们则成为营造民主空气的“先锋”。由上海来的女作家丁玲,针对在延安不需要批评性杂文,只需要歌颂民主生活和伟大建设的看法指出:“即使有进步的地方,有了初步的民主,然而这里更需要督促,监视,中国所有的几千年来的根深蒂固的封建恶习,是不容易铲除的” 。
  

奔赴延安的第三代革命知识分子(3)
著名作家肖军1938年路经延安,毛泽东从丁玲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很想见见这位鲁迅的学生、《八月的乡村》的作者,便派秘书去招待所看望肖军,转达毛主席想请他见见面之意。肖军回答:“我打算去五台打游击,到延安来是路过,住不了几天,毛主席公务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了!”后来,肖军在丁玲的劝说下同意去拜见,没等他去,第二天上午,毛泽东亲自来招待所看望肖军了。这个事情,一方面显示了领导人的礼贤下士、平等待人,另一方面也表明,肖军做为一个知识分子坚持了“人与人是平等的”民主精神,他并没有把领导人的接见视为“天大的喜事”而受宠若惊。后来,肖军又到延安并积极参加根据地的文艺建设活动,毛泽东和他有过许多封通信,研究文艺问题。
  另一位应该提到的是著名的文化人王实味,他1937年10月到延安,几年的工作与生活,使他不仅感受到延安的革命精神,同时也看到一些问题,于是他写了若干杂文,对某些现象提出尖锐的批评。如针对有的领导干部对革命阵营中的某些黑暗的东西,不予重视,甚至说:“天塌不下来”,王实味指出:“我们的工作和事业,是否因为‘天塌不下来’就不受损失呢?……如果让这‘必然性’‘必然’地发展下去,则天——革命事业的天——是‘必然’要塌下来的,别那么安心罢” ;王实味还针对政治家的弱点提出:政治家“熟谙人情世故,精通手段方法,善能纵横捭阖”的特点也有两面性,用它来对待敌人时,是“革命的艺术”,而用它为自己谋名誉、地位、利益时,“则使革命受到损害”,他呼吁:“我们要求猫的利爪只用以捕耗子,不用来攫鸡雏” ,他不赞成某些舆论对知识分子的偏见,并且进行反驳:“延安的青年,都是抱定牺牲精神来从事革命,并不是来追求食色的满足和生活的快乐。说他们不起劲,甚至肚子里装着不舒服,就是为了这些问题不能圆满解决,我不敢轻于同意” ;他还不顾诸多禁忌,在各种会议上和与同志交往中,公开评论某些政治上敏感的问题,如说:“中国大革命的失败,要由斯大林负责,不是陈独秀负责”,“苏联对于季诺维也夫叛国案的审判是可怀疑的”,“斯大林人性不可爱”,“托派理论有些地方是正确的”,等等。王实味坚持了敢于批评权威的民主精神,同时也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们再讲一位坚持民主精神的知识分子干部蒋南翔,他的命运比肖军、王实味要幸运得多。蒋南翔面对延安整风和审干中暴露出的问题,敢于对中央的重大方针、决策提出很有水平的批评和建议。他于1945年3月向党中央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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