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使命:中国知识分子问题世纪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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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与使命:中国知识分子问题世纪回眸-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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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识分子与政治的关系,在一定意义上说,主要表现为知识分子与政治家的关系上,知识分子往往带着书生气,而政治家则讲求功利。如对待权力的问题上,有人说政治的核心是权与利,通过权争取利。政治家们爱说:“即使在有限的范围内,有直接行动的权力也比有自由说话的特权更令人高兴”,“有能力追逐权力,并正当地运用权力,是人最高贵的职业之一”,“我们必须当心不要太过于限制我们的权力” 。而知识分子则往往把权力看做十分坏的东西,“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败”,主张对权力的限制越多越好;在如何对待行动的问题上,政治家更注重行动,要求众人服从命令听指挥,甚至把争论视为有碍行动的多余的事情,如英国人麦基在其《思想家》一书中说:“如果全体社会成员都是一些狐疑满腹的知识分子,人人都不断地检验信仰的假定条,那就没有行的人了” 。而知识分子则象英国皇家国防委员会那样“最大限度的研究和最小限度的行动”;在如何对待目的问题上,政治家主张“一个行动胜过一打纲领”,注重从现实出发,能够做什么,并且在行动中乐于运用权术,赞许“领导人为了达到更大的目的可能会不公正地伤害某些人” 。而知识分子则往往是理想主义者,追求完美,注意应该作什么,认为运用权术是不道德的行为。
   。。

革命年代知识分子的定位标准(5)
知识分子与政治家有如此大的差异,然而由于互相的需要,又必须在一起打交道。政治家们懂得,夺取政权,仅有武力不够,还必须有知识分子参加,或者争取舆论的同情,正如拿破仑所说:“一枝笔可以当得三千支毛瑟枪” ;夺取政权以后,仅仅靠马上治天下更是不行,还得有大批的文官。因此,知识分子一直成为政治家们拉拢、“统战”的对象。知识分子要干一些大的社会事业,仅靠一个人单枪匹马,是很难有所做为的,特别是在中国这样的权力决定一切的社会,离开权力可以说寸步难行,因此,有时候知识分子必须争取政治家的许可和支持。正是在这种既有矛盾,又互错互动的环境中,知识分子演出了形形色色的人生悲喜剧:慷慨悲歌者有之,不卑不亢者有之,诚心诚意者有之,诚惶诚恐者有之,无可奈何者有之,上当受骗者有之,卑躬屈膝者有之,阿谀逢迎者有之。对这些现象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可一言以蔽之。
  

自由主义者对五四运动的反思(1)
五四运动以后,人文知识分子们围绕中国向那里去,中国的文化向那里去,中国的知识分子向那里去的问题,进行了不同的反思,从而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路。一部分人接受马克思主义走上革命之路;一部分人继续打着“科学与民主”的旗帜,成为自由主义者;还有一部分人固守中国传统文化,被称为文化保守主义。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们曾对自由主义和文化保守主义进行过猛烈的抨击,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有其“需要性”和“合理性”。然而即使在当时,这一批判所表现出的“非此即彼”、“非白即黑”、“非友即敌”的形而上学倾向,也是十分明显的。历史早已翻过了一页,今天我们从中国人追求现代化的过程看,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文化保守主义,三者尽管所代表的真理性,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有很大的不同,但在马克思主义者强调“阶级斗争为纲”,“革命战争决定一切”的破坏年代,自由主义和文化保守主义的知识分子们,宣传社会的渐进性和文化传统的重要性,这对革命不能不说是有益的补充,对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起了积极的作用。他们的理论著作对后人认识中国现代化的历史过程,认识中国的文化问题,认识知识分子自身的问题,提供了十分丰富而宝贵的思想遗产。
  恽代英在1927年3月出版的《中国民族革命运动史》中,对五四运动以后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思想动向做过如下记述:“一种是主张要读书的——胡适之便是一个显例。他就五四的经验,以为专事开会巡行来救国,是不行的;……他以为是由于中国文化程度太低了,所以主张非提高文化程度,提倡努力研究学术不可!……他并且影响了许多学生跟着他走去,所以五四运动,忽一变而为读书运动!”,“另一种是不相信胡氏的读书主义的,但是他同时也不赞成开会巡行的法子,以为要救国须先改良社会,所以这般人便去办书店,设工场,设学校,组织工读互助团,实行半工半读的计划。他们以为倘全国的人都能如此,将一件一件的好事做起来,中国便会达到好的地位,不知道这只是一些空想不可能的,中国在帝国主义压迫之下,不论办一件什么事情,是逃不脱各种压迫,国家先不能救,却想先改良社会如何是可能的事”  。
  胡适,是自由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 他认为五四运动的经验教训表明,专靠青年学生开会游行的办法不能有效的挽救国家危亡,要救国就要从重振文化入手,具体办法是:“研究问题,输入学理,整理国故,再造文明” 。“研究问题”,即讨论社会上、政治上、宗教上、文学上的种种问题;“输入学理”,乃介绍西洋的新思想、新学术、新文学、新信仰;“整理国故”,就是通过整理古代典籍,“从胡说谬解里面寻出一个真意义来;从武断迷信里寻出一个真价值来”,对旧文化, 要反对盲从,用科学的方法加以整理;通过上述办法,达到“再造文明”的目的。胡适的这套主张,其积极方面是继续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科学与民主”的传统,强调独立思考,批判精神和科学态度。他重视再造文明对一个国家的存在与发展的重要作用,应该说是很有价值的。正如一位专家指出:“文化力是促进人的解放的重要杠杆” ,文化的发展为人的解放提供了重要手段和工具,对社会政治变革起着前导作用,是建立民主政治的必要条件。胡适本人在“再造文明”方面作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丰硕成果,并成为“五四”以来最有影响的学者之一。
  胡适的悲剧在于,当历史的发展、阶级关系的变化把政治推向非常突出的地位时,他却想避开###,“拿文化运动当做改良政治及社会底直接工具”(陈独秀语),这就使他扮演了“诵五经退贼兵”的悲剧角色,也把自己置于时而声言“不谈政治”,时而大谈政治的尴尬地位。胡适悲剧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对中国文化传统和民族传统的了解,往往停留在书本上,而对活跃于社会和民间的文化传统,特别是对处于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的生活,缺乏真切的感受,甚至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如说“中国百事不如人”、“中国不亡,是无天理”。这就使他的“再造文明”实际上变为“全盘西化”的主张。
  

自由主义者对五四运动的反思(2)
蔡元培是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另一位代表人物,他通过对五四运动的反思提出:“现在学生方面最要紧的是专心研究学问,试问现在一切政治社会的大问题,没有学问,怎样解决?有了学问还恐怕解决不了吗?”  。因此,主张“教育救国”。蔡元培和胡适有所不同:1、他充分肯定了学生运动的社会价值和对学生自身成长的重要意义,认为:“一年以来,因为学生有了这种运动,各界人士也都渐渐知道注意国家的重要问题,这个影响实在不小”,学生们通过“努力实行社会服务,……和平民社会直接接触,更是增进阅历的一个好机会” ,2、他并不认同“钻故纸堆”的做法,而是强调学术和知识的应用,认为:“学与术可分为二个名词,学为学理,
  术为应用”,“学必借术以应用,术必以学为基本,两者并进始可” 。著名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杨杏佛,对“教育救国论”者“鄙视政治运动而不为”的弱点,做了重要补充。他一方面肯定:“中国尚文,当政治污浊之际,士常能以气节文章左右风气,挽回劫运”,称赞蔡元培面对腐败政府“一怒出都,以不合作主义为国人倡”;另一方面指出:“欲贯彻教育之主张,必先有政治修明之国家”,因此,“学者生当乱世,自当以救国救世为先勇”,他赞扬大科学家美国的佛兰克林和法国的拉瓦谢非,一个是美国独立战争的功臣,一个是法国大革命的烈士 。
  被称为“欧化中国过程中产生的最高的菁华”的著名学者丁文江,对政治的态度则与胡适、蔡元培不同,他是自然科学家,也是人文学家和“学术界的政治家”。在努力研究地质科学的同时,积极参与创办评论政治的周报——《努力周报》,抨击北洋军阀统治的中国时政,和胡适等人一起鼓吹“好人政府”的政治主张,发起了由众多学者参加的近代史上有名的“玄学与科学”的大辩论,宣传“科学的知识论”,“今日最大的责任与需要,是把科学方法应用到人生问题上去”。他认定“政治是我们唯一的目的,改良政治是我们唯一的义务”,批评胡适:“你的主张是一种妄想:你们的文学革命,思想革命,文化建设,都禁不起腐败政治的摧残。良好的政治是一切和平的社会改善的必要条件” 。丁文江对苏俄的社会主义模式的态度是矛盾的,有些看法入木三分,并且具有相当的预见性,现举数例:
  丁文江言论之一:
  “我少年时曾在民主政治最发达的国家读过书。一年以前我又曾
  跑到德意志、苏俄参观过的。我离开苏俄的时候,在火车里我曾问我
  自己:‘何如我能够自由选择,我还是愿意做英美的工人,或是苏俄
  的知识阶级?’我毫不迟疑的答道:‘英美的工人!’我又问道:‘我
  还是愿意做巴黎的白俄,或是苏俄的地质技师?’我也毫不迟疑的答
  道:‘苏俄的地质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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