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楼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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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楼207-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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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意思是说:“啊呀呀,我的美人啊,我愿意变成你头发上的油脂,随着你的披肩长发到处飘香,但可悲的是美人经常要洗头,用那纯净水把我洗得无影无踪。”如今陶渊明的狂想变成了现实,美人们一天洗十八次头,也洗不去书磊师兄的万缕情丝。

  李书磊属于少年得志,人小辈儿大,官高爵显,我等文学青年皆以师兄事之。事之是事之,然而在感觉上,李书磊却怎么看也并不像师兄,连师弟也不像。说得冒犯些,倒有点像师外甥,即某位师姐的高徒,或者令郎。原因在于李书磊长得实在太年轻,说“年轻”还不够准,应该说长得实在“幼稚”。他白白胖胖,嫩嫩乎乎,聊起来口无遮拦,笑起来天真无邪。金庸的《天龙八部》里有个天山童姥,从9岁起就停止发育,永远身如童女。我怀疑书磊也是在9岁左右患了少儿肥胖症,从此他的精神就永远停留在那个纯净的时代。然而,书磊30岁出头,已是司局级高级干部,可见我们的党还是能够准确识别和大胆任用文化战士的,我们的社会并不是到处充斥着腐败和黑暗,我们的国家还是大有前途的。

  记得刚上北大不久,班主任温儒敏(时任北大中文系主任)说:“你们不要那么狂,今晚我带一位研究生来给你们介绍学习经验。”那时,研究生还是珍稀品种,不像现在养兔子似的一窝一窝的。到了晚上,温老师领来了白白胖胖的大孩子,说:“这就是你们的李书磊大哥哥。”大家顿时好奇心起,心想这别是温老师正在上中学的儿子吧。一交谈,才知李书磊跟我同岁,但他13岁考进北大,和那些老三届同班。班里同学有的比他年纪大一倍,有的女同学是带着孩子来上学,孩子户口就落在班上。怪不得书磊幼稚呢,因为他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生活在比他年纪大,经历多,比他饱经沧桑,比他老奸巨滑的人群里。所以尽管他实际上也学到了许多老奸巨滑,但从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就像《西游记》里的红孩儿,看上去活泼可爱,实际上却妖法高深,非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才能看穿。

  李书磊很受男生嫉妒,也很受女生那个,但他似乎浑然不觉。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年轻,真以兄长的态度给我们介绍北大掌故,介绍他的研究课题。那时,他讲得兴致勃勃,眼镜后面的小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簇拥在他身旁的几个女生。殊不知,坐在远处的男生才是认真听讲的,近处的女生大多心怀叵测。

  后来,我成了书磊的师弟,自认为比书磊老奸巨滑一点,但书磊还是以师兄身份关照我。我在读书期间多次闯下大祸,每次案发,都有书磊秉承严家炎等教授旨意,前来叮嘱。我从他一脸正经的神态中,感到了师门的温暖,同时对他产生了师弟对师兄的敬意。90年代初,书磊闭户读书,写出一系列重读经典的好文章。我那时也在沙家浜韬晦思过,每日与古书做伴。从书磊文中,得到“吾道不孤”的鼓励。此后,每见书磊,他总是号召大家埋头读书,为国效劳,一副龙头老大的气派。他对弟兄们从不客套委蛇,也不让别人客套委蛇。有一次,我对自己的文章表示谦虚,书磊斥道:“别他妈来这套,谁不知道你的文章杀人不见血?”我顿时老老实实。不管这家伙怎么看怎么不像师兄,但他凭着一脸幼稚的正气,凭着一股孩子般的认真执着,愣是让我们非得“以师兄事之”不可。我想,此中的关键在于,书磊虽然面善,但绝不是任凭美人在头上焗来焗去的什么海狗油癞狗油,他的本质正如他的名字,是“磊落书生”。

  二哥韩毓海

  山东人韩毓海,与韩复榘韩老六同宗同姓。我读博士那几年,他身为北大青年教师,每月领了工资,便悲喜交加地跑到我宿舍,箕坐在床上,一边细数,一边笑骂。笑声里骂尽古今小人,实在是嚣张。

  我不知道韩毓海在家行几,但断定他决不是老大。根据他的种种恶劣品质及嚣张言行,我断定他是老二。即使他是老三,他也一定不安其位,做梦都想当老二。《天龙八部》里的南海鳄神本来在“四大恶人”中排名老三,可他非说自己是“岳老二”,谁要是叫他“岳老三”,他就“喀喇一声”,扭断人家的脖子。所以,我远远望见韩毓海,就觉得,非叫他“二哥”不可。

  根据系统学结构学人类学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的理论,大哥与二哥具有本质不同。如果父亲是天,大哥天然地就自认为是天之子。他常代父行权,是家里的宰相。他有庄严的责任感,必须在邻里间道貌岸然,在弟妹间一碗醋端平,他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瞻前顾后,树立权威。总之,他不能犯错误,不能得罪任何人。巴金《激流三部曲》中的大哥,宁可让妻子难产而死,也不敢让“血光之灾“冲了祖父的丧事。而二哥决然不同。他没有负责全局的义务,而且就因为是老二,所以才天生必须有缺点,好让大哥和邻里们指责。因此二哥首先是敢于闯祸。

  韩毓海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好象长工刚娶了财主的傻闺女。其实他常常牙掉了往肚子里咽,每个牙缝里都藏着悲愤。长辈们一般都认为老二是不听话的,其实老二是觉得反正再听话也不如老大顺眼,干脆另辟蹊径,独树一帜。老大的好处是守成,但再怎么守也旺不过三代。能够中兴祖业,再振家声的,却大都是那忤逆的老二。孔老二,孟老二,不都是圣人么?

  韩毓海本来是最嚣张的自由主义分子,最近却忽然大砸自由主义者的玻璃。一位不著名的文学青年写信大骂他,说他根本不懂自由,不屑与之一论。韩毓海呵呵一笑,继续砸他的玻璃。二哥与弟弟妹妹的关系很好,因为他不端着。敢于嬉笑怒骂别人,也敢于承受别人的嬉笑怒骂。冬天的韩毓海最像二哥。他穿着一身紫红色的长袄,挺着一颗青厉厉的刺头,笑起来所有的五官都往后脑勺跑,好象刚刚抢过小孩的钱或挨过少妇的打。

  南海鳄神最喜欢听人恭维他是“恶得不能再恶的大恶人”,这说明他潜意识中还有老大思想在作祟。而韩毓海是坚决不做大哥,他深知“大哥正管着家务,妹子恰恰死了,他未必不和在饭菜里,暗暗给我们吃”。大的人越来越多,二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尽管韩毓海比我小一岁,我还是诚心诚意地用山东话,叫他一声:“二哥!”

  霹雳火旷新年

  话说水泊梁山新得一员五虎上将,此人姓“旷”,名“新年”,别号“汤姆一郎”,本是湖南三湘子弟,据传乃湘军猛将李续宾转世。

  这霹雳火做事专喜与人不同。每当众好汉大碗吃酒,大块吃肉,汤姆君不是直勾勾地眼望屋梁,一言不发,做担忧普天下三分之二受苦人民状,就是专说些丈二和尚的疯话与人抬杠,弄得大家好没兴致。比如众人交口称赞美国电影如何了得,这个说:“梦露那小淫妇好生妖怪,洒家看了一回,便被她迷住了。”那个说:“施瓦辛格那厮,使得一手好拳棒,听说克林顿要举他做80万北约禁军的总教头哩!”正在鸹噪,忽地半空中劈下一个炸雷:“我不喜欢美国电影!”众人齐惊,酒都做汗出了。定睛看时,旷新年拧着狮子眉,耸着麒麟角,眼中冒出熊熊的阶级怒火。此时,便有10个施瓦辛格,也被他打杀了。众人哪敢接口,只好胡乱吃些残酒,做鸟兽散了。

  霹雳火早年在黄鹤楼一带学艺,空有一身本事,却无人识得。常自仰天浩叹:“若有识得我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够受用得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此话传到未名湖,便有一位善于识人的温儒敏,将他招去,做开门弟子。三年后,又拜前北大中文系主任严家炎为师。前后在北大修炼七年,招数怪异,据韩毓海判断,旷新年的功夫已到“人妖之间”,正常人已奈何不了他。但旷新年偏偏生在这个妖魔横行的年头,任他法力高深,却屡遭劫难。真是霹雳火遇到腌臜水,死不见人活见鬼。

  旷新年出徒那年,因他三昧真火还需多炼些时日,人家便要将他扫地出门。但又不敢径直捋他的虎须,便使一着毒计。某日夜幕降临,霹雳火收功回房,发现房里坐着两个健美女郎,自称是有关部门安排她们来此下榻。霹雳火不知是计,大发雷霆,宣布自己也要在此下榻。师兄弟和众头领闻讯,飞马赶来相劝,说冤有头,债有主,何必殃及妇女,再说一张卧榻岂容多人安眠。霹雳火不给大家面子,说即使不能下榻,也要睡在门口,决不向贪官污吏妥协。经众人彻夜哀求,霹雳火才答应暂到别处下榻,但声称自己有权随时进入此房,从事各种活动。两位女郎,一个来自松花江,一个来自大明湖,吓得花容失色,芳心抽搐,第一天入北大,就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斗争教育课。

  离开北大,霹雳火不知吸取往日教训,整日犯上作乱。有关部门又一次略施小计,予以严惩。某日夜幕降临,霹雳火收功回房,发现房间被宣布要进行装修,责令他将细软和粗硬全部搬出。霹雳火大发雷霆,取一柄大锁将门锁了,不许装修。师兄弟和众头领闻讯,飞马赶来相劝。霹雳火时而默默无语两眼火,时而把师兄“软骨头”和“老滑头”地一通骂,最后还是严家炎教授亲自出马,把他款待到自己家,才算慢慢消了火。其实就连严先生也怕他三分。严先生在北大是有名的“严加严”,别的徒弟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生怕出错。只有旷新年,不但敢于直言相抗,而且还时常出言不逊:“你这个不对!”或者反问:“我这个有什么不好?”严先生为了给他传授功夫,竟每每把他约到北大静园去细细切磋,目的就是用那些鲜花芳草,化解他的戾气。

  霹雳火的狼牙棒,看似乱舞,但看时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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