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能来,”艾德里安握住克莱斯特的手,仿佛病房里躺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来是为了让他下地狱去。”
“今天来了五个宾客,”艾德里安侧身挡住装有燃烧瓶的挂箱,“烧伤所需的基础医疗护理更为麻烦,尤其是为了预防感染准备的输血。五个人,加上,你六个,我不认为本地医院的血库充足。”
克莱斯特一下泄了气。
“好了,我们先把车子停到楼外头去,”艾德里安示意克莱斯特到车子的另一侧去,“你恢复得很好。”
“你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克莱斯特问。
“C。L可以放我一马,”
“这不够,你得隔断他和西格尔的生意。”
“怎么做?”
“他派了个代理人来考察我。”
“又是尼科西格尔那种人?”
他们把车子推到医院后头的草丛里,克莱斯特掏出链条把车子锁了起来。锁车的时候,艾德里安蹲在他身前,抚摸他的膝盖。
“昨天下过雨,你这么骑过来不好受吧?”
“我还可以,倒是你……”
还没等他们温存够,几名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冲了过来,将克莱斯特和他的燃烧瓶们扭走了。看到危险物品的不止艾德里安一个人。
老诺伊拉特这回并不准备把他的长子从警察局捞出来,蹲监狱?随他闹去。艾德里安耽误不起行程,索性提了婚约的事。也许是糊涂,也许是认为婚姻能让人更有责任心,诺伊拉特祝福他,当即给他财产。
第三天晚上,克莱斯特从警察局里逃了出去——普通的手铐和围墙真的拿他没办法。他跑回家里,要求和艾德里安回美国去。艾德里安再次安排了他们父子见面。会面倒是出乎意料地和平,氛围友好,气氛和谐。除了小的冷不丁拔出陶瓷刀要捅老的之外,没什么事情发生,父子二人没说一句话。
克莱斯特自己的评价是:“他终于把钱给他期盼的儿子了。”对于父亲,他彻底绝望了;对于艾德里安,他还没有接受现实的勇气;无条件爱着他的只有他记忆里的死人,这记忆还不知道准不准,但起码他表哥留给他的钱是准的。这又变成了另一个问题:如何处理驾驭不了的财产?艾德里安比他更适合接手这些问题。说到财产,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是怎么死的,真是出于车祸吗?
有些东西失去就不再有,生活的希望,父母的爱。追求它们则是愚不可及。艾德里安看着克莱斯特继续犯他犯过的错误,并对此感同身受。好在他醒悟得早些,可以让另一个人免于致命。不过被父子两人当成随便塞钱的储藏罐,艾德里安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高兴,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己捞钱,不恰当的给予让他觉得被冒犯。老诺伊拉特对他活像对一个养子,就等着他提更名改姓。
克莱斯特没有把问题说出来,只好又逃跑了,坐上列车溜到了劳芙,他期待已久的地方。他闲逛了十几天,紧张消失后,空虚又充盈了他的身心。
终于,看了一场露天电影后,克莱斯特回到下榻的旅馆,躺到温暖的浴缸里,磕几片久违的药——他随身带着的,喝一点酒,再割断自己的静脉。在极度的沮丧中,这事儿做得还不够地道,他把自己半条手臂划成了破烂的肋排。
遗憾的是,通缉令比死神来得早了几天,有人发现了他并报了警,没等他失去意识,当地警察破门而入。克莱斯特追悔莫及,也只得光着屁股被抓走。最后的尊严被他自己撕个粉碎,扔得无影无踪。
被送回艾德里安身边时,克莱斯特不敢再抬头多看他一眼。艾德里安没有责怪,反而温柔地安慰他,这让他迷惑不已。
结婚的事算是交代好了,艾德里安计划行程,带他遍体鳞伤的小动物回美国。临行前有位叫奥尔西德尼的宾客临时想和他们会面,未能如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艾德里安躺到克莱斯特身边,穿过他的腋下抱紧他,握住他割伤的手臂,伤口很深,绷带还没有拆去。
“和我说说,你怎么想的,”艾德里安点亮床头灯。
克莱斯特转过脸,这个姿势他也转不到哪去,什么都没说。
“你在北爱尔兰当过恐怖分子,在俄罗斯混过黑帮、在伊拉克和美国做过雇佣兵。但第一次正式被捕却是因为没扔出去的燃烧瓶、尚未构成事实的罪行,”艾德里安挠挠克莱斯特的下巴,使他厌恶地转过脸,“这是个什么故事?”
“好好,好讽刺,够了。”
“是命运的捉弄。”
艾德里安低头亲吻克莱斯特的脸颊,用最大的温柔抚摸对方的身体,温暖的接触让克莱斯特发出细微的满足声音。
“你需要疼痛,我会让它保持在你喜爱的程度上,但别再弄伤自己。”
“胡说,”克莱斯特从温柔中惊醒,艾德里安可以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绷紧的肩膀,向后凸起的骨骼。
“不停地否认,让你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艾德里安平淡地说,“可怜的小动物。”
“闭嘴。”
“弗雷斯杰医生明天会来,彻底打垮西格尔之前,他会确保你的身心处于健康的状态,”艾德里安轻轻地牵过克莱斯特受伤的手臂,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不,别让他来,我要自己呆着。”
“我需要让他帮你恢复判断力,这要一点时间。”
“我脑子清醒得很……你说打垮西格尔之前,之后呢?”
“之后由我来确保你的安全,”艾德里安摩挲他小动物的脸颊。
“什么,”克莱斯特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了断。”
“我听说警察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爬出了浴缸。”
“我不记得,没那回事。”
艾德里安附上对方的耳朵,轻声说:“后悔了?”
看到克莱斯特的耳朵慢慢变得通红,艾德里安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不反对适当的自我教训,你需要把握这个教训的界限。”
“不,这不是你说得算……我以为处置自己的性命是最大的自由,直到……算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自由从来不存在。你说得对,我用了很久才明白这一点,”克莱斯特拨开艾德里安抚摸他的手,“我以为凡事都有界限,其实是我的界限。我以为我能不动表哥的钱、不再喝酒、不再这样那样……算了吧,妈的。”
“你表哥留钱是为了你过得好,给你了就是你的。”
“不是……糟糕,一团糟。”
“起码我们知道了,求死不能解决问题,死亡本身只能造成更大的问题,留下一个烂摊子。”
“好,对,别再说了。去找和你的杜兰德先生吧。”
克莱斯特试图挣脱艾德里安的搂抱,没成功,艾德里安选了个稳定的姿势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
“列昂把我当成过渡时期的替代品,我按他的游戏规则‘奴役’他的身体,让他快乐。有更好的人选之后他开始疏远我,这就是全部。有些人需要陪伴是为了向别人显示自己不孤独,列昂就是这种人。亲密代表信任,不代表相爱。他和我保持联系是出于利益关系,你理解。”
艾德里安舒了口气,道出实话让他轻松,毕竟这样的机会太少,后果又太重。克莱斯特则把他听过的所有脏字一股脑吐了出来。他忍耐着,用他最大的歉意等待着。混杂的语言让克莱斯特的话失去了逻辑,但艾德里安还是听懂了其中的意图:克莱斯特不想成为爱的后备选择、B计划,也不能接受他“神一样的”伴侣被别人抛弃过,管他是什么主管还是乔治克鲁尼。人之常情。
“我是现实和自己欲望的机器,我需要真正爱我的人,只能是你,”艾德里安的语调暂时偏离了他的理智准线,“一得到你的消息我就来找你,冒着背信弃义的危险。”
“你撒个谎,诺伊拉特会当成睡前故事听……算了,这件事就随它去吧。但我有个问题,你和我说实话。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是你杀了他?”
“你想同情谁?”
“你杀了他?”
“是的。”
“为什么?”克莱斯特疑惑地问,“他还是个小孩吧?”
“为了给你提供最大的可能性,重获你父亲的爱的可能性,”艾德里安抵上克莱斯特的额头。
“他的爱根本不值一条人命。”
“想清楚,人已经死了,同情毫无意义。你父亲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我说……你是想要诺伊拉特的钱才收留我的?”
“起初是,”艾德里安注视着克莱斯特的眼睛,“但现在不需要了,我有聚拢资金的能力,足够的钱。而你能给我的陪伴远非金钱所能衡量,所以我一次次容忍。”
“你还真敢承认,好,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弄死我……”
“如果你渴求它的话,会让你如愿,我和你一起。但在那之前,我不允许我以外的人再伤害你,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行。”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克莱斯特终于提出他长久的疑惑。
“我要你的陪伴,你的爱,”艾德里安抚摸克莱斯特的嘴唇,“有生以来,你是陪伴我最久的人。我需要你。”
“胡扯,你真是监狱里出生的混账……”
“零号囚犯,典狱长决定钻你的屁股了,”艾德里安笑着说。
“你这个混账,”克莱斯特用他在工作场合时的冰冷声音说,“你,诺伊拉特,我迟早杀了你们两个。”
“为我没有用你期待的方式爱你?我们放弃现在的所有,去哪个小地方藏匿起来,做枯燥的体力工作,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这真是你想要的?”
克莱斯特泄了气,他抓住自己受伤的手臂,疼痛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艾德里安握住他的双手,让他放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他们的法务部门进行了迁移,同法碧安娜搬到德州去了。纽约的部门则改为人事审核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