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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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地火-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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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老狐狸的尾巴抓在大人手里,使他而今而后不敢耍弄地头蛇的手段,不得不伏首帖耳地听从大人摆布;二可以使陶青得到些实惠,传扬开來,老百姓都会称颂大人明镜高悬、爱民如子。”

  屠景操本有这种打算,便微笑着点点头儿,也低声说:“这份人情本县就送给老弟台吧。”

  邹乃杰把阚山请到自己办公室,故意轻描淡写地问:“阚大人府上,半年前可曾走失一名叫陶小红的婢女?”

  阚山惊愕异常,却不得不点了一下头儿。

  邹乃杰便料定陶青所告属实,又真真假假地说:“陶青这刁民借机诬告如鹏公子,其言不堪入耳。正堂大人垂询下官如何按断。下官力陈老夫人治家严谨,令公子不会有不轨之行;且大人公而忘私,终年躬身职守,无暇过问家务,即或府中御下有所失当,亦不应听任卑劣小人谤及清誉。正堂大人颇为认同,并望典史兄以德报怨,息事宁人。”

  阚山起身揖谢,表示一定回家查询,妥善了断,“不枉主簿及正堂大人关爱之深情”。

  其实,阚山对这件事十分清楚……

  阚老太太十分老辣,家里的事儿连看阚山也不能随便插嘴。她孙子阚如鹏也是独苗。十八岁上娶妻后刚一年,就拿老婆没开怀当理由,要求娶个小老婆。阚老太太虽然迫切希望他给抱重孙子,但坚决不答应——她自打儿子在县里迷上了逯二姐,险些把这个婊子娶为侧室,便对儿子“纳妾”严加控制;在儿子娶了王可一这个三房后,妻妾*般不同炉,几乎酿成灾祸,更使她下了决心:绝对不能叫孙子随便娶妾。她身边儿有四个丫环,个个年轻俊俏。其中年纪最大的红桃——也就是陶小红,最会讨她欢心。前年桃红十八岁了,见过“红”了。阚老太太便派她去为孙子“侍寝”。侍寝的婢女,是有希望当上姨太太的。所以红桃伺候少爷特别尽力,阚如鹏也挺喜欢她。可一年后,红桃体态如常;请大夫把脉,也说“未见异常”。于是,阚老太太把红桃唤回身边儿,不久便悄悄把她卖到了外地;又将自己身边儿的另一个刚到十八岁的丫环金凤,派去“侍寝”。去年八月节阚山回家时,他老娘曾经解释过自己的这种做法:“锣鼓喧天地娶房侧室,将來不生养也不能随便打发走的;娶多了不但会淘虚了如鹏的身板儿,还难免争风吃醋,甚至闹出败坏门风的丑事。派丫头去侍寝,是二条不叫二条——叫两说着(梭子):一年内不见喜脉,可以把她远远地卖出去,连老本都不赔。”阚山很佩服老娘亲的高见,也明白了她老人家一直不许自己多纳妾的缘故。

  ……邹乃杰见阚山感恩戴德,便乘机问起徐二妹为啥会跟杂毛老道钻树林子去了。阚山见他被自己吊起了胃口,便褒贬起徐二妹,说她“穿红挂绿、浓描重抹吋是个明妓,披上了道袍变成了暗娼”,而且“年奔四十,已成半老徐娘”。他还进一步评论说:“这种女人虽说风韵犹存,善使风情手段,若一时口渴,尚可视为半杯温茶,却当不起‘一瓢之选’的——贵主簿年轻有为、风流倜傥,自当有二八可人陪伴。”邹乃杰听了,有些摸不清头绪,刚想壮起脸不耻下问,阚山却抬身走开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1。
阚山回到了阚家大院。在客厅坐稳后,便挥退了丫环,向老娘禀报挨告的事儿。

  阚老太太端着长烟袋听着,对惹出的官司并没在意,却在听完了时考问了一句:“你说屠知县,为啥将状子让邹主簿转给你?”

  阚山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他在市恩。”

  阚老太太轻轻地摇摇头儿,提醒儿子说:“这不只是买好儿,也是放风儿。这位县太爷是告诉你,说他手里掐着印把子,一抓住你小辫子,就能踹你个仰八叉儿。”

  阚山连声称赞“妈猜得准,说得是”。

  阚老太太吸了一口儿烟,又盘问起儿子,问:“你跟着位县令大人关系如何?”

  阚山支梧着说“尚好”。

  他妈听后“哼”了一声儿,板起脸来,申斥说:“你还敢说‘尚好’?哪他为啥不直接把状子交给你?你在五月节前为啥谎说我身体不爽回到家来,不陪他一同去曾家屯?张喜瑞那狗才匆匆连夜赶回家来,向你密报了些啥?你为啥惊惶不安,却没敢向我回禀?”

  阚山挨了他妈这一连串儿的“啥、啥、啥”的穷追猛问,一桩桩都像揭了他心头儿上的伤嘎巴儿,不敢再隐瞒实情,吐露出眼下的窘境和采取了的对策。

  阚老太太听完了,“当、当、当”把还没抽透的烟磕进了铜痰盂,把烟袋连杆儿带烟荷包儿“啪”地一声摔到了八仙桌上,骂了一声儿“混蛋东西”。

  阚山多年来没见老娘亲这样儿动怒过了,急忙站起身,惶恐地说:“是儿子错了,请妈别气坏了身板儿。”说完便把烟袋拿起,装好烟后把烟嘴儿送到老娘的嘴边儿,哀求说了句“妈抽两口儿消消气儿”。

  阚老太太“唉”地长叹了一声,接过烟袋;等儿子给点着了,吧哒了几口,吩咐儿子坐下,开始教训——或者说叮瞩起儿子:“当初那个‘追风沙’派人来求帮,我很惊佩他的胆量和见识。我没指望他的‘有所报答’,只希望能换来他对咱们家的尊重,不来骚扰——你知道:那些偷鸡摸狗的小绺子,是不敢到咱们家门口儿眨巴眼睛的,更不用说伸贼爪子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想利用他套住姓屠的——也没想到他也竟然真出手帮你的忙!你咋不想一想:这是‘勾结土匪,谋害命官’的弥天大罪呀!你觉得‘他那头儿不能贼喊捉贼’、‘你这头儿铜浇铁铸般嘴严’,绝对不会露馅儿……你白在官场上历练了十多年,竟然没懂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咱们家出了小来小去的漏子,再多的话儿,也可以用咱们娘俩儿的面子,裹些银两堵个严严实实的;你这回捅出的漏子。可是斗大的窟窿——一旦暴露了,就是天大的灾祸:就算能有法儿保住你脑袋瓜子,也得把家败个精光……就算祖宗保佑不败露,‘追风沙’帮了你这次忙,不仅扯平了人情账,还把你的小尾巴抓到了他手里;你以后是不能轻易得罪他了。你要记住:一旦发现有人想要把这件事儿捅咕出去,就是豁出伤筋动骨,也必须先下手让他永远张不开嘴!”

  阚山站起身,下保证说:“儿子后悔不及,牢牢地记住了母亲大人的教诲。”

  阚老太太等儿子坐下。她又酌量了一阵,继续教训儿子说:“我让你进官场,当然想进些儿银子;但第一宗是保家保业。在百姓眼里,你是个县里的大官儿;可在知县的眼里,是伺候他的人儿。小胳膊是别不过大腿棒子的。屠知县想揽权,还不是为了更方便地刮地皮、吃独食儿?你现在得让着他,得装熊,逞不得强的,官大一品压死人呀。跟上司叫劲,那是往他大屁股底下钻,找挨他臭屁崩。你想拢络邹主簿,这是油锅底下抽柴火,是个好法子;但不要让知县起疑心。你回去后借他市恩的机会,送他五根儿金条儿——多了会叫他犯猜疑。”

六。2。
……原告陶青,叫被告的家丁传到阚家大院儿问话。他一看阚山坐在八仙桌儿北面,官帽子上的顶子锃亮,刺得眼睛发花;又看到他官袍子前大襟儿上,那只鸟儿直扇悠膀翅儿,好像要飞过来叨自己的眼睛。而阚老太太仰在桌东的躺椅上,架着长烟袋,望着天棚。他的心一忽悠:这不是在家里摆下了公堂吗?他接着又看到两旁还站着一大帮男仆女佣。他有些奇怪:这些人像卖不出去的秫秆儿,咋直撅撅地戳到了这圪塔儿?他有些像遇上头场雪的小野鸡,发起蒙。那些男女却瞪圆了眼睛,一齐厉声喊道:“还不跪下!”

  陶青吓得一哆嗦,“卟嗵”一声跪下。阚山板着脸问:“你为何无中生有诬告本官?”陶青的心,怀揣着兔子似地乱蹦,惊惶地答了句“小人……不敢”。阚山拿扇子“啪”地拍了一下八仙桌,大声喝道:“知县大人把状纸转给了我,你还敢抵赖吗?”陶青后悔听了外甥王二吹的话,可也不敢把实话说出來,结结巴巴地回答:“小人……想念女儿,急火蒙心,一时糊涂……求阚老爷和当家老奶奶,大人别见小人怪……”

  阚老太太听他告饶了,往铜痰盂上“当当”磕了磕烟袋锅儿,当众翻老账说:“你女儿一抵了债,我便留她在身边儿,改名儿叫红桃。后來,我看她长得还周正,说话办事挺机灵,有心抬举她给如鹏少爷做姨太太,便让她先过去伺候。这件事儿,红桃没向家里人学说过吗?”

  陶青老实巴交的,不会撒谎,也不敢在公堂上瞎冒炮,便承认“小红说过,她……盼望过”。

  阚山便斥责说:“那你为什么诬告少爷?”

  陶青说了句“小人有罪”,连连叩起头來。

  阚老太太见他当众认罪服输了,便撵走屋里的家丁婢女,老脸不红不白地撒起谎來,说:“我孙子对他媳妇儿十分恩爱,并没有贪恋你女儿的娇嫩脆生,想过二年看准她品性再收房。谁也没想到红桃会空不起身子,勾搭上了野男人,被按到了一个被窝里……咱们可以把捉奸的人叫过來对证对证。”

  陶青想起老伴儿跟自己说过:“阚家老奶奶,打发小红去伺候几阚少爷了,现在差不多夜夜睡在一起,当稳了姨太太。”当时自己就觉得女儿胆大脸也壮,可没想到她又偷着跟别的男人睡到了一起……羞得老脸通红,垂头蔫脑地说“不用了,不用了……”

  阚老太太便顺水推舟,说话的声儿柔和了不少:“我一來不愿家丑外扬,二來想保全她名声儿,把她招回身边儿,在外地选了个人家,人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送过去了……她是抵债的人,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阚家是有权处置她的;而且声张了,也让你们家丢人现眼,才没和你们打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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