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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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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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静一会儿。埃德加和男爵留了下来。男爵给马车夫付了钱,看了看表,径自往前厅走去,毫不理睬孩子。孩子望着男爵那优雅、修长的背影,正迈着有节奏的、轻快飘逸的步履。这步履曾使这孩子着迷,昨天他还偷偷对着镜子模仿哩!男爵从一旁径直走去。他显然忘了这个孩子,让他在马车夫旁边,在马旁边站着,仿佛这孩子与他毫不相干。
  当埃德加眼看男爵——不管怎样,埃德加还始终迷恋着他——这样从旁走开时,他心中有什么东西裂成了两半。男爵就这样走开了,没有用大衣触他一下,没有向他这个知道自己确实毫无过错的孩子说一句话,他心里绝望了。费尽气力保持的镇静崩溃了,人为地加重了尊严的担子从他过于狭窄的肩头滑了下来,他又变成一个孩子,同昨天和以前一样,渺小幼稚,一个受气包。这使他违反自己的意志向前走去。他迈着哆嗦的步子,迅速跟着男爵,在男爵正要上楼梯的时候,他在前面拦住了他,眼里饱含难以忍住的泪水,硬挤出了下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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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人的秘密(2)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您不理我了! 您现在为什么总是这么疏远我?为什么妈妈也这样?为什么您总想把我支开?是您觉得我碍事,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男爵愣住了。这声音里有那么一种东西,使他不知所措,使他心肠软了起来。他对这个毫无恶意的孩子产生了同情心。“埃狄,你是个傻瓜!我只是今天情绪不好。你是个可爱的孩子,我真的很喜欢你。”说着他使劲地来回抚弄着他的头发,但他的脸却扭开了一半,避免瞧这双大大的、湿润的、哀求的、孩子的眼睛。他演的这出喜剧开始使他有点痛心了。本来他对自己如此厚颜无耻地玩弄这个孩子的爱已经感到羞愧了,而这软弱无力的、颤动的、如泣如诉的声音更使他感到痛苦。 “上楼去吧,埃狄,今天晚上我们又会相聚的,你放心。”他抚慰地说。
  “但您别让我妈妈早早就打发我上楼去,好吗?”
  “行,行,埃狄,我不让她叫你上楼。”男爵笑着说,“现在上楼去吧,我得换身衣服去吃晚餐。”
  埃德加走了,此刻感到十分高兴。但是过不多久,心中那把锤子又开始敲起来了。他从昨天起已经大了好几岁;猜疑,这位不速之客业已牢牢地盘踞在他的心里了。
  他等待着。这是关键性的考验。他们一道进餐。九点了,然而母亲并没有打发他上床去。他变得不宁了。她为什么偏偏今天让他在这儿待这么久?而以往她是一到时间就打发他走的呀?难道男爵把他的愿望和谈话告诉给她了?突然间他感到难以名状的后悔,今天真不该以完全信赖的心情去追他啊。十点钟,他母亲突然站起身来同男爵告辞。奇怪的是,男爵对她过早告辞看来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奇,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挽留她。这孩子胸中的锤子越敲越剧烈了。
  这是个尖锐的考验。他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讲一个不字.跟着他母亲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突然用眼睛一扫,真的,在这瞬间他截获了一道含笑的目光,它越过他的头顶从她眼里正巧朝男爵送去。这是一道默契的目光,某种秘密的目光。这么说男爵把他出卖了,因此今天的早走,原来是为了今天哄哄他,让他放心,明天就不会再妨碍他们了。
  “坏蛋!”他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母亲问。
  “没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秘密,它的名字叫做恨,对他们两人无边无际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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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  默(1)
德加的不安现已过去。他终于享有了一种纯粹的、明净的感情:仇恨和公开的敌视。他现在确信自己是他俩的障碍,因此,同他们待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一言难尽的极大乐趣。他其乐无穷地盘算着如何同他们捣乱,如何怀着敌意,竭尽全力对付他们。他先是对男爵表露出他的愠怒。早上男爵下楼遇见他时,亲切地向他打招呼说:“早晨好,埃狄。”埃德加坐在靠背椅上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咕哝一下,生硬地回了他一句:“好。”“妈妈下楼了吗?”埃德加两眼看着报纸:“我不知道。”
  男爵感到惊愕。怎么回事?“没睡好吧,埃狄?”他本想像往常那样开个玩笑来缓和一下空气,可是埃德加依然轻蔑地冲口回了一个“不”字,仍埋头读报。“蠢孩子。”男爵自言自语地喃喃说,耸耸肩膀,走开了。敌意已经公开了。
  埃德加也以冷漠而有礼的态度对待他妈妈。一次她很不聪明地想打发他去网球场,被他冷静地拒绝了。由于愤恨而轻轻滑动的冷笑紧贴在他的嘴唇上闪现出来,这表明他不再受骗子。“我宁愿跟你们一块去散步,妈妈。” 他假装亲切地说,一边盯着她的眼睛。这回答显然使她为难。她迟疑了片刻,像是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终于她打定了主意,说:“在这儿等我。”于是就去用早点。
  埃德加等待着。但他心中十分怀疑。如今,一种不安的直觉能从他们两人的每一句话里体会出某种秘密的、敌对的意图来。现在这种猜疑经常能使他做出一种具有奇异洞察力的决断。妈妈要他在前厅里等,但他不在那里等,而宁愿站在马路上,那里不只能监视大门,而且能监视所有的门道。他心中有什么东西使他预感到新的骗局。不过,他们再也不能甩掉他们偷偷溜走了。像在讲印第安人故事的书里学到的那样,他躲在马路旁的一堆木料后面。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看到他妈妈真的从一个侧门出来了,手捧着一束美丽的玫瑰,男爵,那个叛徒,跟在背后。这时他满意地笑了。
  两个人兴高采烈。仅仅为了他们的秘密,甩掉了他,他们轻松,不是吗?他们有说有笑,正向林间的道路走去。
  现在是时候了,埃德加不慌不忙地,做得像是偶然到这里来似的,从木料后面踱了出来,非常镇静自若地朝他们走去,以便有时间,有许多时间来充分欣赏他俩的惊诧表情。这两人惊呆了,交换了诧异不已的眼色。那孩子慢吞吞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他们走去,嘲弄的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开他们。 “啊,你在这儿,埃狄,我们在里面找过你了。”母亲终于开口说。“她撒谎撒得多不要脸啊!”孩子心里想,但是他的嘴唇却一动不动,把仇恨的秘密掩藏在牙齿的后面。
  他们三个站着,犹豫不决。互相窥伺着。“我们走吧。”那个恼火的女人说,她束手无策,掐下了一朵美丽的玫瑰花。她的鼻翼在轻轻地翕动,这就暴露了她的愠怒。埃德加站在那里,仿佛这与他毫无关系。他望着蓝天,等待着。他俩要走的时候,他准备跟随他们。男爵还试了一回:“今天是网球赛,你以前看过没有?”埃德加只是轻蔑地瞧着他。他压根儿不再答理他,只是噘起嘴唇,像是要吹口哨似的。这就是他的答复,明亮的牙齿显示了他的仇恨。
  孩子突如其来的出现,像梦魇似的纠缠着两个人。囚犯就是这样地走在看守后面,偷偷握紧拳头。这孩子其实什么也没有干,可是他俩却每分钟都无法忍受他那窥视的目光。孩子的眼睛里噙着愤怒的泪水,含着深深的阴郁,它对任何接近的尝试都愤怒地加以摈斥。 “快些往前走。”母亲突然怒气冲冲地说,由于他一直在偷听,搅得她不得安宁。“别老在我跟前跳来跳去,把人烦死了!”埃德加顺从地走开了,但是每走一两步就回过头来,一看到他俩落在后面,他就停在那儿等待着,就像靡非斯特变成了黑色卷毛狗围着浮士德博士转一样,把他们网进这个憎恨的火网里,使他们觉得自己被捉住了,再也无法逃脱。
  ①  见歌德所著《浮士德》第一部。浮士德在复活节同他的学生瓦格纳出城散步时,魔鬼靡非斯特变成一条黑狗跟浮士德回到书斋。他那犀利的目光能洞察一切。
  孩子恶狠狠的沉默像一种强酸腐蚀了他俩的兴致,他的目光则败了他们谈话的兴头。男爵再不敢讲一句追求的话,他愤怒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又从他手里滑掉了,她那好不容易才点燃的热情由于害怕这个令人厌恶的孩子又冷淡下来了。他俩总想设法交谈,却总是谈不下去。末了,他们三人都默默无言、没精打采地在路上走着,只听到枝叶相碰的沙沙声,以及他们自己扫兴的脚步声。这孩子把他俩的谈话窒息了。
  现在他们三个都怀着愤怒的敌意。这个孤立无援的孩子怀着极大的乐趣感觉到,他们俩虽然一肚子火,但也奈何不得他这个被人轻视的小人物,他等待着他们焦躁地恶狠狠地发作。他用狡黠的嘲弄的目光,不时打量着男爵那气冲冲的面孔。他看到男爵在牙缝中滚动着骂人的话。而又不得不抑制自己,以免骂出口来。他同时也怀着一种魔鬼般的乐趣注意到他母亲的怒火正在呼呼上升;他看出他俩只盼着一有机会便向他扑来,撵走他,使他不能再为害。但是他没给他们提供机会,他怎样表示憎恨是花了好几个小时算计好了的,他不给人以可乘之隙。
  

沉  默(2)
“我们回去吧!”他母亲突然说道。她觉得无法再控制自己了,她准会做出什么事来,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之下,至少要叫喊一声。“多可惜,”埃德加平静地说,“这儿多美啊。”
  他俩知道孩子在嘲弄他们,但是他们什么话也不敢说,这个暴君在两天之内可算是把自我克制学到家了。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泄露出这番话是尖刻的嘲讽。他们一声不响地在漫长的路上往回走。当房间里只剩下母亲和孩子两人时,她仍然激怒不已。她悻悻地把阳伞和手套掷在一旁。埃德加立刻注意到她的神经在激动,火气需要发泄,但是他希望这次爆发,因此故意留在房间里,以便激怒她。她踱来踱去,又复坐下,用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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