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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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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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艳的女子龙紫烟眼露微怨,风拂柳般地走近来,“我倒是觉得,这景再美,也比不上看景
的人。”

    咳了一声,月天心如同听不出她话里含意,仍是微笑道:“向来景由心生,景美不美,
不在景,在心。”

    “公子说话非要这样打禅机么?”龙紫烟柳眉一扬,在月天心身傍停下,直直地仰视着
那张清毓钟华的容颜,叹道:“景美不美在心……那么公子在我眼里,比什么景都要美,这
又是为何?”

    话中之意,几乎再明白不过,月天心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勉强笑道:“那个……是姑娘
过奖……”

    “公子还要装不懂么?也罢,紫烟也便直说了罢,月公子,我心底甚是爱慕于你,愿为
你栉风沐雨此生无怨,不知你可愿留紫烟在身边?”

    江湖女子本就不拘小节,龙紫烟又是行事极干脆之人,看上了月天心便直率示意,压根
不理会什么女子矜持——但一个女子话都说到这份上,月天心便想再装傻也无从装起,他本
就不擅与女子打交道,何况是这么直截了当的示爱。

    “龙姑娘好意在下深感,无奈天心无此福份……天心素不知情为何物,亦不敢误姑娘之
终身,还请姑娘见谅……”没奈何只得又将这番下山后用了许多次的话道出来,屏着气,月
天心不敢正眼看身前女子,心中忐忑不知这回又要听到什么,一眼瞟见左厢房似有动静,当
下大喜,“那边象是有事,我去看看,龙姑娘恕在下先行告退……”

    说着,便飞也似地掠去,离去的速度竟不比从火门弟子包围圈中脱身慢。

    眼望月天心消失的身影,龙紫烟幽幽一叹:“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你逃得这么快却
叫人伤心……帝乙老大,是你在旁边么?”

    “是我。”无声无息地,远远地自花丛后转出一道人影来,身形挺拔,神情坚冷,正是
才历劫归来的北方首领天道盟主帝乙木。

    龙紫烟跟在帝乙木手下十数年,那是无数次浴血苦战打出来的情谊,彼此熟知,也不以
他听到自已被拒绝为耻,只是苦笑看着那个夜色中沉默高大的男子:“老大,我当真那么差,
差到他逃我就象逃鬼一般么?”

    “不关你的事。他……还不懂情。”沉默了半晌,帝乙木方才缓缓道。语声中,有着微
微的苦涩之意。

    会议散后,龙紫烟抛开众人,向月天心这边过来时,他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龙紫烟想
对月天心说什么——他没有忽略龙紫烟第一眼见到月天心时目中的闪亮。那种闪亮代表着什
么,他再清楚不过——然而他终究没有阻拦。

    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他实是深爱着、尊重着天心。他不能,也无权去为天心决定爱或不
爱。私心中,他甚至有些盼望月天心会对龙紫烟作出些回应——只有天心动了情,他才有机
会得到他,若天心始终无情无欲,那,纵然他有再多的手段,也是无可奈何。

    淡淡的星光下,一男一女两道劲挺与柔美的背影,同时陷入了沉默中。

    月天心踏进左厢房只是为了逃开龙紫烟的似水柔情,并未想到这里住的会是谁,因此当
他看到一脸阴沉,坐在椅中的火离之时,两人同时都是一怔。

    火离的脚边散落着一大片米饭菜蔬,夹着点点碎瓷,一个愁眉苦脸,恨不能哭出来的弟
子正蹲在地上收拾,此情此景,一望便知定是火离不愿进食,推拒中打翻了碗。

    “怎么回事?”问还是要例行问一句。

    那弟子认出来的是首领再三传令要尊而敬之的那天仙般的男子,当即恭敬答道:“回公
子,首领命我们要好好对他,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吃饭,小的喂了他两个小时,他却打
碎了十几只碗,小的又不敢动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落到这个地步,也难怪火离不愿吃饭。月天心暗叹了一声,望着灯火下闭目不语的火离,
也有些感慨。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号令一出,莫敢不遵的火门门主,现下里却沦为穴
道被封,吃饭都要人喂的人质,英雄未路,情何以堪。

    “送两份饭菜来,我陪着火门主吃罢。”淡淡地吩咐那弟子,不意外地见到火离微震了
下身子,以及那弟子瞪大的眼神。

    “是,是。”弟子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收拾完地上的垃圾退下,心中暗自庆幸总算甩掉
了这个烫山芋。

    月天心袍袖轻拂,火离蓦地睁开眼,凶狠瞪住了他——那一拂之间,月天心竟将他的穴
道全数解去,这可比放虎归山还要危险,难道月天心当真以为能克制烈焰掌,便不怕他偷袭?
火大门主,懂的武功可绝不止烈焰掌这一种啊。

    月天心瞧见火离的神情,已知其意,微微一笑:“火门主,我敬你是一方豪杰,饭都要
让下人喂,那是折辱了你,你还是请自便罢。”

    火离冷哼一声,语锋讥诮如刃:“月天心,你以为用这两句话便能套住我?我可是黑道
出身,从不管甚么仁义信礼,哪样有利我便做哪样——话先说在前面,你解了我的穴,我可
不保证不对你出手,也不保证会乖乖留在这里直到你们拿人来换。我劝你还是三思。”

    “那也由得你。”月天心神情不变,洒脱一笑,一双如星美眸在灯光下熠熠生光,“若
死在你手里,只能怪我自已学艺不精,你若是逃走——火门主当真是会逃的人么?”

    “你——”被他言语挤兑,火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看着月天心,越瞧越觉得那
份淡定的笑容实在可恶。

    月天心说的没错,他行事虽不择手段,不顾规矩,可那份骄傲自负的天性却是深植到骨
子里,决不会做出带着俘虏这个称号逃跑的事来。要跑,也得是在扳回一局之后。

    “世事无常,你我萍聚于此,也算是一种缘份。不管明日是死是生,是敌是友,今晚—
—只在今晚,我们且平和地吃顿饭如何?”月天心眼光诚挚,晕黄的烛光照在他温文的笑容
上,便象是镀了层淡金一般,说不出地柔美动人。

    象一场梦,一场恍恍惚惚心深处最美的迷梦。面对这般温和宁静的容颜,火离不知不觉
怒气已退了大半,适才还充塞心口的屈辱愤怒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出江
湖以来,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祥——眼前这人,的确有让人安定的特殊魅力。

    ——或许,不仅仅是安定……火离迷惘中隐隐觉出了什么。

    “我也没吃晚饭,带我一份如何?”

    含笑的声音随着帝乙木的脚步声响起,靴声橐橐,走进屋来的除了神色安然,看不出表
情的北方首领帝乙木,还有两个手拎数层红色食盒的天道盟弟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此时此刻,帝乙木与火离心中,都象是有些什么在阻挡着他
们同时发难,翻脸对上。

    这是个不属于仇杀的夜晚。只想,安安静静与那人坐下,共度一顿以前从未有过、也许
以后也未必会有的、奇异而迷惑的晚餐。

    一南一北两大权势首领,就这样平和地,不带丝毫杀意地,分坐在雕花紫檀木方桌的两
端。中间打横相陪的,是依然清逸高洁,雪一般的蜀山弟子月天心。

    桌上除了种类繁多,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之外,还有一坛以泥密封了罐口的酒。两个天道
盟弟子均已悄然退下,临走不忘将屋门带起,于是,不算大的室内,烛火低照中,便漾起了
层层莫可名状的情致。

    “这是临安专做贡酒的蒋家酿藏了两百年的状元红,也算不错了。但酒虽好,却有些陈,
用今年新出的山西竹叶青调一分下去,便当真完美了。”

    帝乙木俨然扮起了主人的角色,抛开他的身分不谈,此时的帝乙木气度雍容,言辞清朗,
倒真有几分好客公候的气派。

    “蒋家的百年状元红,那是皇宫中也没有的极品,你却只是说它不错,唉,帝乙,你亏
负这酒了!”火离摇头叹息,全然只是一风雅客人的模样,“对了,天心,你是仙家一派,
能喝酒么?”

    自自然然地他改口叫起了天心,月天心也不在意,帝乙木却是目光一闪。

    “蜀山的门规并不禁酒,只是我却极少喝,”月天心微微笑着,看得出心里也甚是高兴,
“让我来喝这酒,才只怕对不起它呢。”

    胡说。南北二人目光闪动,同时在心中暗道。这世上,再没有配不起月天心喝的酒,多
的,倒只是怕玷污了那白衣的俗物——却嫌脂粉污颜色啊天心。

    “那就喝一点罢,醉了也别怕,有我在呢,这个西风驿站虽然小,世上倒也没有几个人
能不请而入,不声不响地闯进来。”

    帝乙木说着,边拍碎了坛上的泥封,刹那间,一股沉沉的酒香便在密室里溢了开来,熏
人欲醉。帝乙木却不忙将之倒出,另拿了个细长银勺,从一个碗中勾起些碧绿如蓝的液体,
加入坛中,摇了几摇,注入每人面前的白玉盏中。

    酒香更浓,醇厚中,另多了些缭人心魄的清新气息,如少女初恋的眼波,既生涩,又含
柔情无限。

    闻到这样的酒香,不喝也便醉了,连素性淡泊的月天心也禁不住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当真是仙酿——想不到帝乙还有这手调酒的好本事。”

    得他夸奖,虽只是淡淡的一句,帝乙木心中也便如饮了微醺一样的醉染了,含笑举杯:
“那么,开始罢。”

    酒是好酒,酒力却也非常。两百年的状元红,不会喝酒的人便闻到也要醉了,何况又加
了新酿的竹叶青,几杯下肚,便连素有千杯不醉之量的帝火二人也已有了几分醺意,不知不
觉间,心神也都放松了下来。

    火离略向月天心举杯,二人一笑,各各饮尽了手中的酒,都觉心中欢畅快意,帝乙木亲
自又为他们添满,笑道:“天心,我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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