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德林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荷尔德林传- 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次日,他比诺伊弗先出门步行上路了,他没法等到上午再出去。他的确脾气古怪,尽管他可能有着很大的天分,诺伊弗太太觉得。有时候人们得任由他胡思乱想,诺伊弗说,他不喜欢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穿过舍恩布赫去蒂宾根。
  这是发生革命的那一年。可以设想到,他阅读了、听说了很多关于发生在巴黎的各种事件,他也为此而争论过、激动过。1789年7 月,人们将要冲进巴士底狱。在那之前,三个社会等级联合起来了,在重压之下,国王对此表示默许。各种消息传递地很快,并根据政治立场的不同受到了人们的评价。许多的书信、日记和号召制造出一种起义的氛围,一种充满希望而吸引了年轻人的迷醉状态——在他身上,在荷尔德林身上,很难发现这些东西。但是他的环境曾经也一定感染了他,跟他离得最近的人都激情澎湃地参与到这场思想和行动之中。我想的不是诺伊弗和玛格瑙,而是那些他认为跟他联合得尤其紧密的人,施托伊丁、康茨、黑格尔。他们的激情将他卷入其中,然而他也会对他们感到害怕。他不允许任何人长时间跟他走得很近,就像在神学院他就将要逃避那些太过于活跃的人一样。这种行动之中的愤怒,这种公共场合里的作为在他看来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虽然他像所有人那样梦想着人性、公正和自由,并且这些梦想也被写进了他的诗歌里,但是他却懂得非常小心谨慎地将这种理想和征服而来的现实区分开来。不要置身其中,这是儿时的教训。
  那些闻所未闻的事件他是如何得知的,对此又有什么反应呢?有没有一些时刻,他能够在此期间吞吞吐吐地重复所有这些新的形式,一起期望,并毫无任何顾虑地寄希望于所等待的人类幸福呢?根据我现在对他的了解,我敢肯定有这样的时刻,只是他有时候一定是被自己吓坏了。他知道,自己能够也必须越过界限去思考和生活——但是和别人一起和为了别人而这样,他做不到。诺伊弗带着极大的关切向他讲述了施托伊丁的“颠覆活动”,而荷尔德林选择了站在自己不能忘记的这个人物的一边,他希望这个人成为自己的朋友,因为这个人,就像他的朋友们通常所是的那样,是一个果断的人,一个懂得将自己的想法和行动结合起来的人,这样的人深得他的喜欢。
  给我讲讲关于他的故事吧,他请求道。
  读读他在舒巴特的《编年史》里写的东西吧,诺伊弗回答道,那不是我所欣赏的类型,但是那之后却隐藏着一股力量。
  他一定读过《祖国新编年史》,也读过舒巴特的诗句“爬上伏尔泰囚室门前的巴士底狱废墟(这些诗句是从巴黎寄给作者的)”。这位病危的诗人将他对启蒙者的兄弟般的追忆和对长久以来所期盼的*的肯定联系起来,这使他感到着迷:“噢,朋友,发自肺腑地感谢你,/为了巴士底狱那悚然的遗迹,/让自由之民那有力的手臂/ 将其碾碎了抛弃于废墟瓦砾。// 那阴森恐怖的小间已被毁弃,/ 它曾在发霉的夜里将你,噢,伏尔泰,监禁。/这房里已不剩一木、一石、一钉,/ 无辜人们的眼泪曾在这里洒倾!// 因此,彼德尔曼,接受我的祝福吧/ 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废墟,/它对我来说比宝剑更金贵,/哪怕一位暴君曾用它将自由的人们压制。”

Ⅰ 友谊(11)
我让荷尔德林想我所想:舒巴特最热切地期望,他的禁闭地阿斯佩格的下场和巴士底狱一样,也一片砖瓦不留,而荷尔德林则钦佩这位老人又重新燃起的勇气,他虽然享受着君主的慷慨恩赐,但他头脑中的真相却不能因此而被抹杀掉。
  日常生活则是另一个样子,在神学院里他们还不敢公开地谈论什么。大家学习,大家沉默。教授们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保持它一贯的样子。而他,他逃亡,杜隆,一位笛子技巧名家在蒂宾根逗留,他在他那里求学,跟他合奏。他很容易便隐退到想象之中,并用他的思想去激活一些人们所喜爱和崇拜的人物,就比如蒂尔。
  蒂尔成了受崇拜的人物形象,成了这个朋友联盟里的诗歌精神的化身,诺伊弗朗读了蒂尔的诗歌。而施托伊丁又跟这个故事有关联:他在他的首批缪斯文学年鉴上——对此,席勒感到非常地生气,因为这跟他的年鉴形成了竞争,因此他怒骂这些年鉴成为乡巴佬的产物——刊印了来自施瓦本地区的约翰· 雅各布· 蒂尔的诗,并以巨大的热情引荐了这个极富天分者。蒂尔是蒂宾根大学的硕士,25岁时,也就是1772 年,荷尔德林的“第一位父亲”去世的那年,便早逝了,早逝使他的作品蒙上了一层光晕。像诺伊弗和荷尔德林那样,蒂尔写过一些爱国的诗歌来颂扬伟大的、骑士般的过去:“我将依然含泪注视你的沉沦,/风暴仍会将你的头颅遮掩,/日耳曼妮娅!从那自豪安定的黑恩/ 拂过高贵典雅的和平。他们便狂热地使这精神变为中心。”荷尔德林和诺伊弗一起漫游进了雷姆斯河谷,去了大黑巴赫,去拜访这位偶像的墓地。葡萄山点缀着他们的道路,有一种乡村的宁静和谐。他们珍惜这样的图像,他们逃逸到这样的图像世界中去,他们做着关于这种图像的梦。很快,去纪念这位英年早逝者只成了他们心醉神迷地逃出神学院、三个人歃血为盟缔结友谊的借口而已。这些20 岁的年轻人是些幻想家,他们尽情地放纵自己的情感,享受着一个看起来忠诚可靠而无拘无束的集体所带来的快乐,享受着这种相互的理解和默契。蒂尔在蒂宾根周围所走过的所有的路,所有他写作曾到过的地方,都成了他们徒步朝圣的目的地,万肯海姆的小山谷,“小森林里能歌善舞的人们围着它跳舞”,如玛格瑙兴奋地回忆时写道的那样,或者蒂宾根城堡和乌尔姆林格尔小教堂之间的施皮茨山。
  20 多年前,我也曾经常走这条路,我并不知道蒂尔和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但也是受到了一种风景的激发,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故事。他们在那里躺下休息,在一棵大树下或者在森林边的一块草地上,他们争论着,他们朗诵诗歌,谈论书本、神学院以及其他的大学生。
  知道吗,诗人必须什么都敢于尝试,他的道路就好比一个天体的轨道那样。
  这个比喻很好。他不能被日常琐碎所耽搁。
  我简直没法忍受自己去想伦茨,因为他的怯懦而一次又一次拿到好的成绩。
  这样说不对,他并不怯懦,他只是没什么名声。
  诺伊弗说:你们知道吗,我们现在该向下跑到内卡河边的草坪上,然后去洗个澡。
  他们争先恐后地顺着小山坡的路跑下去,看到山谷里,弯弯曲曲的河流上波光粼粼。他们经常在夜里洗澡,光着身子,逆流游上去,然后再光着微湿的身子钻进衣服里去。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Ⅰ 友谊(12)
能够生活在时间的河流之外吗?人们能够保护他的友谊以避免无休止的变化吗?现实很快就会逮住他们。仅仅是神学院里折磨人的日常生活、老师们在讲座课上一再重复的无聊以及他们的非人性就足矣。
  他抵抗力差,有时候暴怒起来,突然就撞击禁闭室的墙壁。在这样的反抗之中,他写出了这些岁月里最美、最真诚的诗歌。他终于不再按照标准模式说话,他的个性也不再会消失在过于伟大的构想之中了,他的怨愤和痛苦有了详细的词句。他用语言保护着自己:“我再也不要忍受下去!永远,永远不要再/ 让男孩的步伐,像一个囚徒/ 那短促而机械的步伐/ 日日漫游,我再也不要忍受!// 是命运吗——是我的命运吗?我不再将其承受,/ 桂冠使我激动——寂静不使我快乐,/ 危险创造力量,/ 痛楚使少年的胸脯高昂。// 我于你何物,我为何物,我的祖国?/ 一个孱弱的婴孩,一个泪眼朦胧/ 目中无望的母亲/ 将其在母怀中耐心摇晃。”
  在这些诗行之中,他很明显地开创了他的3 个主题:必须在学校里按照规章制度生活的孩子所遭遇的心灵畸形;对只有男人、而不是男孩(哪怕是那个在记忆中仍然如此之近的男孩)能够赢得的危险荣誉的渴望;与试图把他当作孩子般看待的母亲的关系——一种深爱和畏惧地保持着距离之间的更迭,他还会需要她,回到她身边,因为她把他抱在“耐心的臂膀”之中摇晃了太长时间。
  1789 年的秋季假期里,他又一次尝试着,虽然他所有保留,向母亲解释自己的矛盾分裂状态。他那颗“受到震惊和压抑的心”给他制造了不少痛楚,他整天一个人在四周漫步。与比尔芬格的友谊不再属于比尔芬格的友谊之列了,因此也冷淡了,这其中有那些高级市政官员的原因,他拜访比尔芬格的次数来越来越少了。
  草园子还属于他家的,他偶尔带上卡尔和里克到那里去,想起从前的日子。
  卡尔13 岁,很懂事,有时候能够惊人地对答如流。他还在上拉丁小学,但是母亲已经决定了,不让他去上大学,因为这样的话会造成很大的开销,对她来说,操心弗里茨的经历就够让她受的了。他应该成为一名书记员,这样,他也可以有声名,她会在诺尔廷根地方议会长那儿给他谋求一个职位,毕竟他是戈克的儿子。
  而里克已经长成一位年轻的小姐了,17 岁,她经常大费周章地打扮自己,这让约翰娜很不喜欢,她觉得她应该谦恭一些。
  弟妹们知道他的困境。
  海因里克建议他把神学院里的种种状态不加修饰地给母亲描述出来。
  这没什么意义,他说。再说,如果他再向她额外要钱,一定会使她不高兴,蒂宾根的生活费更贵,她可能认为他在神学院无论如何都能对付过去的。
  里克问他关于露易丝的事情。
  我没有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了。
  我觉得这不怎么好,弗里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