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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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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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介于他俩之间,心平气和地闲聊着。她说到了凡尔农,时常想着她的儿子,但总是谨慎地避免说出他的名字。她对这两个亲爱的孩子微笑着,为他俩的未来操心。灯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了模糊的光芒,在沉寂的气氛里,她的话显得格外温和。在她的两旁,两个杀人者沉默地一动不动,仿佛在毕恭毕敬地听着。说实在的,这好心的太太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他们倒不在乎,他们只是喜欢听她的柔声细语,这样,他们就听不见自己头脑里的响声了。他们不敢相对而视,为了保持镇静,他们都凝视拉甘太太。他们从不提出去睡觉,倘若老妇人不提出上床的建议,他们就会继续听她絮絮叨叨,沉浸在她周围的温存中,一直呆到天明。实在拖不下去了,他们才离开餐室,绝望地回到卧室,仿佛就要去投入深渊似的。
  没过多久,他们就宁愿在礼拜四度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夜晚,也不愿要这些亲切的夜晚了。当他们单独与拉甘太太在一起时,他们不能使自己分心,姑母的细小声音和她的柔和快乐不能阻遏他们内心痛苦万分的喊声。他们老是感到睡觉的时刻慢慢挨近了。偶尔,当他们的目光落到房门上时,他们就浑身打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想到马上就要在一起,心情也随之越加紧张。而礼拜四则不是这样,他们沉醉于荒唐的谈话中。他们都忘记了自身的存在,心里好受些了。泰蕾斯最后也开始非常盼望这一天到来。如果米肖和格里韦没来,她一定会去找他们。只要有外人在餐室,在她和洛朗之间,她就感到平静些。她甚至希望家里始终有客人、有响声,或是任何能减缓她的痛苦、把她隔绝起来的东西。在众人面前,她表现出一种神经质的快乐。而洛朗也像往日那样开着农民的粗鲁的玩笑,笑声响亮,又讲起跟以前那个画家的闹剧来。聚会的气氛从来没有像这样热烈、喧闹过。
  也就是说,每周有一次,洛朗和泰蕾斯可以面对面呆着,而用不着担惊受怕的。
  然而不久,又有一种恐惧威胁他们。拉甘太太渐渐瘫痪了,他们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将愚蠢地被钉在沙发里度日。可怜的老妇人说起话来已经开始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她的声音微弱,她的四肢也越来越不中用了。她成了一个包袱。泰蕾斯和洛朗很害怕看见这个能使他们不必单独相处、能帮他们消除恶梦的人慢慢离开人间。一旦她失去了智慧,僵坐在沙发上说不出话时,他们俩将单独相处,将不再能够逃避夜间可怕的亲密。到了那时,他们的恐惧就要从六点钟开始,而不是从半夜开始,他们都会发疯的。
  他们想方设法维持拉甘太太的健康,这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他们请来许多医生,对她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在护理病人时找到了平静和遗忘,这又让他们增加了更多的热心。他们不愿失去一个第三者,她能使他们把晚上熬过去,他们不愿使餐室和整幢房子都像他们的房间一样,变成残酷和凶险的所在。拉甘太太对他们殷勤的照料十分感动,她流着泪庆幸自己撮合了这门亲事,把四万几千法郎交给他们也是明智之举。自从儿子死后,她从来没期待过在余生还能享受到这样的深情厚爱,她的两个亲爱的孩子的温存使她感到非常幸福。她的瘫痪是无法治愈的,不论如何治疗照料,她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但她本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然而,泰蕾斯和洛朗却过着双重生活。他们似乎都有双重的人格:每当黄昏降临,他们就开始颤栗;而当太阳升起,他们又变成了一个麻木、健忘、心情舒坦的人。他们的生活是矛盾的:单独相处时,他们就不免叹息和忧闷;待有别人夹在中间时,他们又平静和微笑着。在众人面前,他们从来不让第三者看出他们内心的痛苦。他们显得很安详、幸福。他们本能地掩饰了他们的愁苦之心。
  看到他们白天这样平静,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每夜在烦扰他们的幻觉。人们把他们当成天生的一对佳偶,生活是十全十美的。格里韦附庸风雅,称他们是“一对鸳鸯”。每夜的煎熬过后,他们的眼眶周围有一道黑圈,他就开他们的玩笑,询问何时应得贵子。于是,在场的人都大笑一通。洛朗和泰蕾斯脸色惨白,只得硬着头皮笑笑,他们对老职员放肆的玩笑早习已为常。只要大伙呆在餐室里,他们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恐惧。人们不能猜到,当他们关在在房间里时,产生于他们内心的可怕变化。尤其是礼拜四晚上,这变化来得这样粗暴,仿佛是发生在超自然的世界里。这个夜晚的悲剧,就其奇特性和野蛮的激烈性,超过一切想象,并且深深地隐藏在他们痛苦的内心深处。如果他们说出隐衷,别人会认为他们是在说胡话。
  “这对夫妇多么幸福啊!”老米肖经常这么说,“他们不大说话,但不等于他们不在想。我敢打赌,我们不在时,他们一定会抚摸得互相吞咽下去哩!”
  这就是外界的看法。有时,泰蕾斯和洛朗甚至被看成是一对模范夫妇。整个新桥街的人都祝福这对夫妇情深意笃,生活美满,有过不完的蜜月。然而,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卡米耶的尸体始终横卧在他们中间。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感觉到,在他们的平静面孔下,内心却在痉挛着,一到夜里,他们就会变得面目狰狞,那种安详、宁静的表情,就会变成了一张丑陋而痛苦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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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25(1)
洛朗结婚时本希望实现他的安逸梦想,四个月以后就享用他所获得的好处。倘若不是他的私利把他羁绊在弄堂里的这家店铺里的话,他可能在婚后第三天就会抛弃妻子,就会在卡米耶的幻影面前逃之夭夭了。他之所以能熬过一个个恐怖的夜晚,让自己受尽烦闷之苦,就是为了保持他犯罪带来的一些利益。离开泰蕾斯,他又会陷入贫困,不得不保留职务。相反,留在她身边,他就能满足好吃懒做的欲望,终日躺在拉甘太太转到她侄女名下的一些年息上了。如果能做到的话,人们完全可以相信他会携带四万几千法郎潜逃。可是,女店主听从了米肖的劝告,多了一个心眼,在契约里维护了她侄女的利益。因此,一根强有力的纽带把洛朗和泰蕾斯绑在一起了。他想至少要让自己过上一种悠闲惬意的生活,吃得好、穿得暖;袋里有足够的钱可以任意挥霍,以此来弥补夜晚恐怖的损失。就是为了这个,他才同意与溺死鬼共睡一床。
  一天晚上,他向拉甘太太和他的妻子宣布,他已提出辞呈,两个礼拜后,他就要离开办公室了。泰蕾斯做了一个惊慌的手势。他慌忙补充说,他将租一间小画室,重新学习绘画。他详细说明了现在日常公事的烦恼,以及艺术将展现出的美好远景。现在,他手头上有点钱了,他可以试试运气,他想看看自己能否干出一番事业来。他就这个话题大发议论,只是想掩盖他想恢复原有的画室生活方式的野蛮的欲望。泰蕾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她不能同意洛朗依靠她自己的这点私蓄坐吃山空,这点钱能保证她独立的人格。她的丈夫不断逼迫她,要她立即同意,她却回答得很干脆。她让他明白,倘若他不去上班,他便身无分文,将完全由她来负担。在她说话时,格朗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她,她有些慌乱,使她打算说的拒绝之词停滞在喉咙里。她感到从她的同谋者的眼睛里,看出了这样的威胁:“假如你不同意,我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她只好支吾着。这时,拉甘太太大声说道:她亲爱的儿子的愿望太正当了,应该给他必要的条件,让他成为伟大的天才。好心的太太宠爱洛朗,就如她以前纵容卡米耶一样。她已被青年所献的殷勤迷惑了,已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总是支持他的意见。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洛朗去租一间画室,他每月将领取一百法郎作为各项杂费开支。家庭的开支也重新调整:店铺做生意的赢利就付店铺和住室的房租,余下的差不多恰够支付日常的开销。洛朗画室的租金和每月一百法郎的花销将在两千几百法郎的年息里支取,年息所余的钱款作为公用资金。这样安排就无需原有的资本。泰蕾斯稍稍放心一些。她让她的丈夫发誓决不把开支用过头;再则,她心想,洛朗没她的签名是拿不到她的四万几千法郎的,她暗下决心不在任何字据上签字。
  从第二天起,洛朗在玛扎里纳街的下沿租了一间小画室,他早在一个月前就看中了。有了一个安身所在,他就可以辞掉职位,远离泰蕾斯,安静地度过他的懒惰安逸的日子。两个礼拜后,他向他的同事道别了。格里韦对他突然离职很不理解。照他的说法,一个年轻人,仅用四年工夫就达到了他格里韦花二十年工夫才拿到的薪俸数目,竟这样轻意抛弃了前程!当洛朗告诉他,他就要以全部精力投入绘画之后,他更加大惑不解了。
  这位艺术家终于安置好了他的画室。这是一间几乎呈正方形的阁楼,长与宽均在五六米左右。天花板倾斜,中间开着一个大窗,一束强烈的白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地板和黑乎乎的墙壁上。街上的嘈杂声传不上来,房里静悄悄的,就像一个洞穴,一个用灰色粘土包裹着的地窖。洛朗尽其可能摆设他的家具,他带来了两张没有草垫的椅子,一张需靠着墙才不致倾倒的桌子,一个旧碗橱,还有他的颜料盒和画架。屋内唯一的奢侈品,是他花了三十法郎在旧货店里买来的一张长沙发。
  他在屋里度过了两个礼拜,一次也没想过动用他的画笔。他在###点钟时到达,抽着烟,躺在沙发上,等着中午到来。他知道上午还没有过去,还有很长的时间在面前,觉得相当舒服。到了正午,他回去吃午饭,饭后又匆匆忙忙返回,让自己单独留在那里,省得看见泰蕾斯苍白的脸。到了画室,他静静地让胃消化着,一直睡到天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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