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忘- 第2部分

　　☆、第二章

　　于舟失了业、被赶出了出租屋、迷了路，现在又遇着了鬼，这才发现人生真是丰富多彩。
　　虽然知道这种时刻揭穿杨溪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但是如果自己一直接受杨溪的要求的话还不知道也被迫干些什么事儿呢。
　　只是现在，除了逃跑，于舟恐怕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正事儿可干了吧。
　　“虽然我很敬佩你的镇静，但是很遗憾，我还是得利用完你才可以。”杨溪笑了笑，双手紧紧抓住了于舟的一只手，在他的牵引下于舟拿起了放在角落里的切割刀，一步一步朝着那两个女孩子走去。
　　“等一下！”于舟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没法挣脱杨溪的双手，看来这是自己把自己绊了个跟头。等过两天被害者的尸体找到了，自己也成杀人犯了，“英雄，饶命行不！”
　　杨溪：“还以为你要说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呢。”
　　于舟欲哭无泪：“我要是那么英勇早死八百回了好不好！”
　　“杨溪，你在这儿吧？”
　　这声音的来源从不远处的拐角后面走了出来，于舟见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的男孩，头发半长不短却看得出整整齐齐的梳过，应该正值青春年华浑身上下却显得死气沉沉的，肤色比白纸还要惨白。
　　于舟觉得男孩在盯着自己的脚下，但其实他只能做出‘盯着’的这种神色，因为他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见，所以那乌黑又睁的大大的眼睛显得没神儿。可是他长相再怎么可爱于舟也无法把它与无害联想在一起，因为，那分明是一个脖子上咧开了个血口子的……鬼！此时此刻，那个男孩……男鬼正扶着墙向他们这边走过来，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于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了鬼还会跑到这地方来？
　　不对，关键问题是自己怎么总是会见鬼！
　　即使走的再小心，在废料随意堆着的厂房里，男孩……男鬼还是被横倒在地上的铁通绊了个趔趄。就在这时候，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威胁于舟的杨溪，下一秒已经不自觉地跑了过去，扶住了这个盲眼的鬼魂。
　　“苏淼，小心点。”杨溪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醒。
　　被叫做苏淼的鬼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只手习惯性的搭在了杨溪的胳膊上，稍稍抬起头苦笑着问道：“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惨的？”
　　杨溪沉默了，好像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舟这会儿很想点头说是，但是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打扰人家的相聚时刻，毕竟这种时候当电灯泡的话会肯定会被捏得粉碎。
　　“喂，别光顾着看热闹，这么好的时机还不逃跑？”
　　姜东篱的声音再次从于舟身后传来，今晚再再再次受到惊吓的于舟转过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姜东篱。
　　“能否问一下你此时的感受？”姜东篱嘴角上扬，一脸得意。
　　于舟冷笑，那语气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早一分钟来救我能死啊！”
　　姜东篱依旧笑着：“好，那你自己在这儿吧我先走了。”
　　于舟眉头紧皱，死死拽住了姜东篱的衣角：“有点来救人的职业道德好不好！”
　　杨溪听见了声音转头一看，被气得笑了起来：“你现在才来救人是不是晚了点儿啊？”
　　“不晚，你不是还没得逞呢吗？”姜东篱也笑了。
　　是啊，姜东篱说过，要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一定会来就自己的。
　　至少于舟觉得这是一句让自己觉得很有安全感的话，虽然那个人看起来各种不靠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舟还是决定相信他。
　　“你想来阻止我杀人？”杨溪问道。
　　“我只是来阻止你把这家伙变成杀人犯。”姜东篱手搭在于舟的肩膀上，依旧在笑，这里是巴比伦漏洞，别人能看到你，你也可以碰到人，可为什么你没有亲手杀人呢？你不想消失的，对吧？”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杨溪突然变得很大方，“那两个女孩只要离开厂区就能醒来，你身边那只我也不需要了，当什么都没发生得了。”
　　“这可不行，我是被人拜托来找你的。”姜东篱指了指那个盲眼的鬼魂，“他可是正急着找你呢。”
　　杨溪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小村子呢？
　　到了那天啊，他可以蹬着三轮儿，带着苏淼到大城市里，看看外面究竟是啥样的。可以向村儿里的大家炫耀，可以扬眉吐气，可以过上让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生活！
　　可是啊，苏淼没能等到那一天。
　　那年夏天，杨溪和苏淼大吵了一架，后来杨溪想找苏淼道歉，却找不到苏淼了。
　　苏淼小小的尸体在他失踪了两天之后，被在村子后山的林子里找到了。他的眼睛被人挖掉了，身上有多处刀伤却都很浅，致命伤是那割破了颈动脉的一刀，鲜红的血液喷溅到树杈上，被染上了悲哀的色彩，让人联想起是十年前的割喉挖眼魔。
　　据说关于杀人挖眼魔的案子至今没破，凶手是个极其小心又极其大胆的家伙，他在隔壁的镇子上犯下了数十起杀人案，被害者都被割了喉咙挖了眼睛。但是由于某些原因，这个案子的消息被封锁，听说与灵异现象有关。
　　自那天起，杨溪开始疯狂地寻找杀害苏淼的凶手，他看每个人都像是杀人犯，他觉得每个人都该死。！可为什么最不该死的人却死了！
　　不……那也许是一种内疚，要是自己当时没有跟苏淼吵架，他还会死吗？
　　苏淼，只不过是杨溪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是个温柔体贴的让人觉得可以放下一切戒心的家伙，只是一个学习中等偏下但是得到了老师同学们喜爱的家伙，只是个会对杨溪掏心掏肺根本不会撒谎的家伙……可是，这样的苏淼还是死了！
　　杨溪开始被小山村里的人视为异类，甚至有人看着他都绕着道儿走。他明明也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要是在外边，还是在上学的年纪，只是他生在了这个小村子里，注定初中没毕业就得干活，注定有太多太多不明白的东西。可是，他明白，真正对他好的人只有苏淼而已。
　　但是现在，苏淼死了。
　　有天晚上，杨溪路过埋着苏淼的坟圈子，发现有两个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跪在苏淼坟头烧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难道这两个人和苏淼的死有关？杨溪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天色虽暗，但是烧纸的火光还是照亮了那两个人的脸，杨溪发现那俩人就是住在自己家隔壁的董家夫妇，他们的儿子和杨溪一边儿大，已经不见踪影一个来月了。可是为什么这两口子要跪在苏淼坟头烧纸？
　　看来这家人真的和苏淼的死有关系，杨溪再也沉默不了了，直接冲了过去，吓得烧纸的两人还以为是鬼出来了，拔腿就跑。可是两个中年人怎么跑得过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没三两下就被抓住了。
　　杨溪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和苏淼的死有关的家伙，包括曾经发誓要保护苏淼最终却什么也没能做到的自己。
　　“有话好好说……你要啥都行，放、放过我们啊！”董大叔连头也不敢抬，浑身颤抖，但是双手仍然手紧紧的抓着董大婶的手。
　　“我啥也不要！”杨溪吼道，“说！是不是你们杀了苏淼！”
　　董大叔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位并不是鬼，立即松了口气，可是突然又紧张起来：“那真不关我们的事儿啊……我们、我们可啥也没干啊！”
　　“那你们大晚上的在这干嘛呢？”杨溪这人不好骗，尤其是在苏淼的事儿上。
　　“我们……”董大叔还支支吾吾的，可突然眼前一亮，“老婆子，快！”
　　杨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觉得脖子被人用什么东西勒住了，喘不过气来。
　　董大婶就用自己的头巾拧成了一条绳子，用最大的力气勒住了杨溪的脖子，而董大叔死死地抱着杨溪的身子和手，让他无法挣扎。就这样，夫妻齐心，断送了一条人命。
　　杨溪在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看到了苏淼。
　　那会儿两人还是很小的孩子，就在苞米杆子里嘻嘻哈哈的追来追去。苏淼还像杨溪招了招手，喊道：“来看啊，那儿有只落了单的大雁！”
　　等到杨溪再有意识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水井里捞了上来。
　　他看到自己那位好多年前就跟野女人跑了的爸回来了，安慰着声泪俱下的老妈；他看到住在自家对面儿的羊角辫儿小妹儿哭哭啼啼的，撕了一个又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他看到董大叔和董大婶被铐上了手铐带走了，直至离开，他们的手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会儿，杨溪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了鬼魂。
　　根据董大叔和董大婶的交代，他们是因为和苏淼的哥嫂闹矛盾，看着一个人的苏淼就想吓唬吓唬人家，结果闹大了，把人家孩子杀了，为了脱罪才伪装成数年前的割喉挖眼魔，又是为了不让杨溪发现他们的罪行才又杀了个人。
　　虽然杨溪觉得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可是既然人家已经认罪就无从追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以鬼魂的姿态留在生者的世界，但是既然他没有消失，那苏淼也应该没有消失的吧。在看着老妈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最后还和隔壁的小瓦匠准备结婚了以后，杨溪离开了这个村子，他要找到苏淼。
　　哎呀，终于离开这里了。
　　虽然，不是以生者的姿态，虽然没有和苏淼一起。
　　隔壁镇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雪佑镇，那里虽然比这个小村子要富饶繁华又是作为旅游城市，天天都有吃的好玩儿的，但是常常发生恐怖的案件，比如数年前的割喉挖眼魔，再比如更早以前的集体失踪事件。这些灵异神怪的事件给小镇添上了一抹诡秘的色彩，吸引了很多游客。
　　杨溪记得苏淼说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看看，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徒步的话四五天再怎么也走到了。
　　他们会在什么地方重逢呢？
　　会不会是在苏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