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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龙九的屋子里，马龙九还没睡觉。马龙九面对着一盏油灯闭着眼睛盘腿坐在炕上，似在回味芳草满身的茶香，也似在思索什么其他的事。
李四虎悄悄进来，说：“龙九爷，刚刚是彪子爷的狗在把头爷的后门外叫。彪子爷从后门溜回他的小院了。”
马龙九睁开眼睛笑了笑，说：“是件高兴的事。李四虎，你说徐彪子可用吗？”
李四虎说：“龙九爷，彪子爷没十一爷可用，十一爷没芳草姑娘可用。”
马龙九似乎精神震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指着木架上的五个酒坛说：“打开看看，让我来印证一下，看老十一是不是上了曲老三的当？”
李四虎把一盏油灯挑亮，举着放在木架上，把五个酒坛都打开，看看说：“龙九爷，两坛是沙子，是湿透的化出雪水的河沙。三坛是土，黑黄色的山皮土，同样是化开雪水的山皮土。”
马龙九点点头，说：“那只狍子皮口袋里，也是山皮土。”
李四虎打开看了，说：“是，是山皮土。龙九爷，还原吗？”
马龙九摇摇头，说：“老十一的弱点就是轻信兄弟、同情会摆出可怜样子的女人。和我年轻那会儿是一样的冤大头，也是一样的狼狗脾气。要老十一现在当把头爷替代康武汉是不是早了点呢？也许还得叫老十一再受些磨难才能有大用。李四虎你把那些酒坛还原吧，我的刀也许又该饮血了。”
第五章 把头爷（18）
李四虎说：“龙九爷，用我去追回十一爷吗？”
马龙九说：“现在不用惊动老十一，老十一是我看着长成条汉子的，这和你一样，都像我的儿子。我的刀是不饮我儿子的血的。这件事对老十一来说是非常好的一次磨难，他知道受骗以后会变得不再那么相信兄弟。老十一也就不会再想离开金厂沟了，他欠了金厂沟的，就必然要留下偿还。你叫人去干沟的黄家，把老十一自己认的媳妇和黄家人找到，都带到金厂沟来，这个时辰去，也许还来得及。”
李四虎犹豫一下，说：“龙九爷，这事挺难办吧？十一爷怎么可能有媳妇？也许是十一爷为避开芳草姑娘故意吹牛呢？”
马龙九说：“李四虎，你的脑子还是少根弦。老十一为什么在这一次带曲老三走，这是事点之一。老十一的另一个目的是要带曲老三顺路办私事。那么顺路办什么私事呢？就是随曲老三回一次在干沟的老丈人家。那家人姓黄，有三个姐妹。老十一的那个媳妇也就在曲老三的丈人家里，就是黄家三姐妹之一。还有，五坛金砂中有两坛被换成了河沙，那个换河沙的地点，就是额尔敏河的河边。老十一他们在那里遇上七个胡子，老十一和曲老三杀了六个胡子。在打斗中，一只酒坛碎了，金砂露白了，胡子看见了，曲老三也看见了。那另一个胡子准是逃跑了，他并没掉进冰窟窿里。老十一这一点没说实话。那么老十一会去追那个逃跑的胡子，也一定会追上。因为是老十一追人就没人逃得掉。这样，曲老三就有机会偷偷用河沙换下金砂，就地挖坑埋藏。而那时，那只碎了的酒坛里的金砂就被曲老三装在这个狍子皮口袋里，因为曲老三怕杨十一回来查看金砂才没有直接偷换露了白的金砂。曲老三想不到杨十一回来根本就不看金砂。两个人就拐去了干沟的黄家，住了一晚或者两晚，杨十一自然忙着和那个黄家姑娘亲热，曲老三也就有机会用山皮土，换走其他三个酒坛里的金砂和狍子皮口袋里的金砂……”
马龙九说道着，喝了口茶水，又说：“那么曲老三为什么会摔伤呢？是他故意去摔跤的，为的是离开老十一，去取埋在额尔敏河边的那两坛金砂。老十一就这样上了当，给咱们带回了这样的好东西。”
马龙九说完，微侧下头想一想杨十一若是知道他这一次上了好兄弟曲老三的恶当，他会是种什么表情，马龙九觉得有点意思了，就哈哈笑了。
李四虎说：“龙九爷，那七个胡子十一爷说是没路数的胡子。十一爷会不会看错了，那七个胡子和曲老三有关联吧？”
马龙九说：“李四虎啊，我告诉你，任何事情都不能这样直着脑子想，要多拐几个弯多设想。为什么那七个胡子和曲老三没关系呢？是老十一带六坛金砂回来的事不会告诉曲老三，曲老三能知道的就是运酒。金砂露白之后曲老三才动手盗金的。而且老十一追的那个胡子老十一八成认识，也许是顺山好绺子里的胡子，才会被老十一放掉了。”
李四虎说：“那么，龙九爷，十一爷为什么不说实话呢？不仔细说遇到胡子的事呢？是不是十一爷自己偷换了那六坛金砂？”
马龙九看了李四虎一眼，说：“应该说一个人多疑是好事，但什么都怀疑就不好了，也没办法正确地看出一件事的真相。老十一隐瞒这件事要从两方面看。一是老十一自认没做亏心事，放掉一个认识的胡子又没坏金厂沟的规矩。二是老十一虽然里里外外维护康武汉的面子，但老十一最瞧不起的人就是把头爷康武汉，自然能不说的事他就都不说了。”
李四虎说：“龙九爷，你是怎么看出这些的？像亲眼见过一样。那龙九爷你为什么不在十一爷送回金砂时，当着十一爷的面，查看那些酒坛呢？”
马龙九说：“每次老十一回来，我都要问几句路上的事。我先听老十一简单说了从山城镇回来的经过，我就猜到这一次老十一可能失手了。而且老十一又有安东的重要之行，那是我早早安排好的，不容改变。我就先隐下了这件事，想等老十一顺利从安东回来再告诉他，看老十一怎么补救。而且这件丢金砂的事也许对老十一对金厂沟来说都是件不算坏的事。”
李四虎皱下眉头没听懂杨十一丢了金砂为什么会是不算坏的事，而且还是金厂沟的不算坏的事。李四虎就想，是龙九爷想用杨十一的命来一次金厂沟的人命大惩吗？看马龙九的表情不像能舍出杨十一的样子。李四虎干咳一声，又想，会不会是龙九爷想通过杨十一上当的这件事，去刺激杨十一不能过分地相信兄弟，使杨十一将来更有担当些？李四虎不知道，他的这种拐个弯得出的想法已经接近了马龙九用在杨十一身上的想法。
马龙九多年来，在杨十一身上悄悄地下了不少心血，而且杨十一根本不知道马龙九的目的是从各方面磨练他以备后用。而马龙九安排杨十一做一些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影响杨十一做一些自我改变或者自我调整，好叫杨十一将来更有担当些。因为马龙九年轻时的经历告诉他，过于相信别人，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而杨十一相信兄弟，这在马龙九看来，是一个必须调整的性格弱点。所以杨十一受了曲老三的骗被偷换了金砂的事，在马龙九看来，会是杨十一的一次不算坏的经历。
马龙九又喝口茶，看着在想事的李四虎，说：“你现在就带人去干沟吧。曲老三一定跑了，黄家人若知情也已经跑了，你去吧，尽力找到他们。”
李四虎答应着，退出马龙九的屋子，带上四个背火铳的汉子骑马赶往干沟槐花家了……
第六章 变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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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终于进入了旧历十一月，东北大地就冷得硬邦邦滴水成冰了。金厂沟的淘金汉子们就走空了，花屯里做买卖的人也走空了，柳眉儿的鸽子院自然也搬走了。花屯里也就没剩几户人家了。花屯的兴旺要在春天长白山的江河开冻后开始。金厂沟里就只有徐彪子带的那四十多个背火铳看守金厂沟的兄弟了。把头爷康武汉和李疤头呆在小李沟没回来。李四虎却回来了。
李四虎回来时是个傍晚，他进了马龙九的屋子，又马上退了出来。因为马龙九的屋子里飘溢着茶香，透过一道临时的布帘，李四虎看到马龙九正用茶水给芳草洗身子。芳草躺在大木盆里哧哧的笑声不时传出来。
李四虎在门外冻得缩了脖子，守门的两个汉子就去耳房里取了一只炭火盆叫李四虎聚过来烤火。李四虎却叫那个汉子不要出声，龙九爷正睡觉。李四虎也没凑过去烤火，他在院里转圈溜达。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完全黑了。李四虎听马龙九在屋子里咳嗽了两声，就推门进去了。芳草已经不在屋里了，李四虎想了一下，芳草是从墙上的暗道走的，那是只有把头爷康武汉才能走的暗道。马龙九叫芳草知道并使用这个暗道，芳草的身份单单就是陪马龙九睡觉吗？李四虎想，也许马龙九也有可能选择芳草替代康武汉。
马龙九盘腿坐在炕上摆茶道，炕桌上摆着茶具，茶气飘飘的，挺温馨的一个环境。马龙九指指炕桌的另一边，李四虎也盘腿坐上了炕。
马龙九问：“没找到？”
李四虎说：“干沟的黄家烧成了白地，我问了另外几户人家，他们说有天下午，黄家就着火了。他们赶去救火，但迟了，黄家的屋子已经烧毁了。他们却没找到黄家的人，黄家的人没被烧死，不知道去哪儿了。”
马龙九笑笑，说：“有点意思了，曲老三虽然奸猾，但他想不出这样的招。那个肯嫁给曲老三的女人也必定是个蠢女人，她也想不出这样的招。而且黄家人都参与了这件事，老十一的那个媳妇也许和老十一一样精明能干，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李四虎说：“龙九爷，会不会是十一爷放走的那个胡子带人去了黄家，他们夺去了金砂，捉走了黄家的人又烧了黄家的房子？”
马龙九说：“你这小子，出去几天了，一点没长进，还是那么直接地想事。我来告诉你，黄家人失踪烧屋的事和那个胡子没关系，因为没伤人。如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