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的多一万元。当天深夜一点,睡眠中的丁之光接到卢灼电话,说事情办妥,明天可派得力助手去当地政府重新谈判,为不泄露个中秘密,建议由曼琴副总经理去;但谈判不可能一帆风顺,为避人耳目,一天不可能达成协议,要谈两天,要经过拉锯式的讨价还价,只要坚守《概算》这个阵地就行。卢灼还告诉丁之光,“活动经费”只花了五万元,要退还一万元,明天送回。丁之光认真地告诉卢灼,要是退回一万元,就跟他割袍断交。卢灼答应收下这一万元茶水费后,将预设的谈判细节告诉丁之光:出价要低,低到三十万元以下;第一天谈判者要和颜悦色,以示尊重对方,可能要受到有组织的当地老百姓的冲击和压力,但不可动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以不变应付对方的万变;第二天下午己方谈判者要突然忍无可忍,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表示要放弃承建羊龙潭水电厂的合同,自然会有人出面妥善处理;此时,新泰实业公司也要适当加码,加二十万元左右即可成交。何方神圣出面,以及疏通过程,卢灼一个字也不肯漏出。
丁之光心中大喜,第二天清晨在寝室阳台遥望启明星之时,即交待曼琴亲自去羊龙潭办理此事。当然,与卢灼之间的暗中运作过程,丁之光一个字也未向曼琴透露。曼琴见丁之光胸有成竹的样子,口中答应成行,眼中满是疑惑的目光。
第三天晚上八点半,丁之光回到了家,刚跨进大厅,就向四川女佣询问曼琴是否归回。他急着想知道曼琴与他力能副总经理同羊龙潭当地政府协商将被淹没的林木的赔偿谈判结果。万一谈判失败,只能到省城找吴副省长求助了。他走到曼琴的寝室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尽管没有什么约定,在泰国时,他如到曼琴的寝室,也都是这么敲三下的,曼琴就知道是谁来了。然而曼琴欲进丁之光的寝室,总是悄然无声地打开房门,她是从来不敲门的,也许是好奇心的驱动,总想窥视到丁之光生活上乃至其他方面的秘密。当然,在私生活里,至少在表面现象中,丁之光是个清教徒,是没什么秘密可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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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横向关系(2)
“进来吧,等着你呢。”曼琴的声调总带有一丝的哀怨。
丁之光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见曼琴站在窗门边桌子旁专注地看着台灯下的什么东西,仿佛不理会他的到来。他开门见山地笑着问:“关于赔偿的谈判结果怎样?”
“你只关心谈判结果,一副典型的商人嘴脸,也不管我是否累得没有力气说话,英国绅士绝对不会这样对女人铁石心肠的。”
“好吧,你坐下,我给你捶捶背,揉揉肩。”
“你会吗?虚情假意。”
“我学过武当太极拳,还学过张无忌的九阳神功。你见过香港电视上张无忌用九阳神功给赵敏揉脚底掌的镜头吗?”
“怕你只会点穴,要弄我个手僵脚拐。”
“你嘴巴里的那根刺什么时候能够拔掉?会损喉咙的。”
“不跟你斗嘴了,告诉你吧,谈判失败了。眼看谈判就要成功,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说是市里来的,要五百三十万元才肯签协议,而不是原来的五百二十万元。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你怎么不估计到硬是有人要从中作梗,横刺一枪呢?”
“不会吧?”丁之光吓了一跳。脸色刷一下苍白了,睁大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了吧?董事长先生,我真高兴看到你这副被人当头一击的狼狈相。站稳!别跌倒,要压坏我的景德镇花瓶的。”
想不到一向安稳文雅的曼琴会来这一手,丁之光哭笑不得。说出来还真惹人笑话,刚才他的脑神经细胞在飞速旋转,思量那设计得天衣无缝的部署,到底在哪个关口出了差错?当然,脑子里的这些想法不能让曼琴察觉,那会坠了自己的尊严与威严的。他像早就看破曼琴所耍的把戏一样,笑骂着:“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你几时变得如此刁顽?是五十三万元吧,多加了个零,比《概算》只多了二十多万元,那《概算》本来就偏低了。”
“你总是自作聪明,又猜错了,是四十五万元。”
“好!”丁之光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向上扬了扬,表示了胜利的意思。
“大哥,你简直神机妙算,好像你是编剧兼导演,谈判双方都是演员,一个个情节,一句句台词,花脸,白脸,黑脸,照着剧本不走样地演!”曼琴对丁之光佩服极了,她为有这样的大哥感到骄傲自豪,“还算有点真本领,能不能将你这一手教给我?”
“好好跟大哥学,不出三年,保你比鬼灵精还精明。”
“瞧你那得意样,捧你一句,就顺着竹竿往上爬!大哥,听不听我给你介绍整个谈判的过程。”
“我承认你在谈判中立了汗马功劳,该自我吹牛了。说吧,我听着。”
“第一天,谈判桌前烟来茶去,和风细雨式讨价还价;谈判会场外,几十个当地农民吵吵闹闹,搞什么‘自发性’示威,狐假虎威要冲进会场,要求洋人多‘出血’。还有人乱呼口号,什么‘打倒美帝国主义’都出来了。我知道这些人不敢坏了规矩,离会场十米远,谁都不敢多跨前一步。”曼琴说得眉飞色舞,“会中,我走出会场上洗手间,那班示威的人都朝我傻笑。一个可能是村干部吧,竟对我说,‘首长好’。一个姑娘热情地带我去洗手间,走路时问我,‘外国的女首长,都像你这么美么?’”
“哈,哈……”丁之光笑得几乎要前仰后翻了。
“第二天,示威的农民不见踪影,谈判桌上却风云突变,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下午两点半,我根据你的锦囊妙计,突然火冒三丈,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摔,你猜当时会怎么啦?”
“地球停止了转动。暴怒的女人比凶残的男人还可怕,在场的人心脏不喷血了,血液凝固了。”丁之光做了个木呆的样子。
“后来人们告诉我,我当时的脸色实在可怕,青黑色的。”
“精彩!可以当电影明星了。”
“我扬言,要将此赔偿事项上诉至省政府。再不行,将放弃羊龙潭电厂的承建工程,撤出中国,并在全世界的报纸、电视台上公布真相,让世界名嘴们评评这个理。我同时宣布,谈判破裂,会议结束。”
第七章 横向关系(3)
“以退为进,这一军将得好!”
“当我方人员站起来准备离开之时,羊龙潭乡乡长予以挽留,答应立即将问题请示上级。”
“乡长搬梯子去了。”
“乡长离开会场,一小时左右,又回到会场,同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这个乡的党委书记,叫卓学义,三十多岁年纪。”
“真正的谈判主角到场。在中国,党委书记比乡长大半级。”
“卓书记仿佛才知道这件事似的,装模作样叫手下人查一查,市政府计划委员会核准的《羊龙潭水电厂工程概算》中有关林木赔偿的金额是多少。手下人翻都没翻《概算表》,就非常准确地报出了数字,三十一万二千八百五十四元人民币。”
“此人一定是个会计师。”
“卓书记大手一挥,说,‘四十八万元成交’。从五百二十万元一下子降到四十八万元,真是九天银河水洒神州,这落差也太大了。但为了表示不被人牵着鼻子走,谈判就必须有争议,不能这么一锤定音,以为我们捡了个大便宜。我说,‘四十三万元成交,另赠送乡政府六台空调,折合人民币二万元。’乡政府只有六间办公室,都没安装空调。”
“这一招够漂亮,连我都服了。”
“卓书记说,‘就这样,鼓掌通过。’谈判桌前响起热烈掌声,双方都眉开眼笑,谁都是胜利者!真正谈判还不到十分钟,太戏剧性了。我在离开羊龙潭时,对方一个谈判人员告诉我,一个市领导拍板定的赔偿款为四十二万元,我们还多出了三万元。这位市领导是谁,你一定知道。”
“我不是铁口神算先生,怎么会知道是谁?市领导班子有五套,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常委会、市政协、市纪委,人员不下三十个,谁能猜得准,准是活神仙。”话虽如此,丁之光笑得很开心。
“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是不是羊龙潭乡的那个卓书记被你收买了?”
“胡说八道!那个卓书记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
“你不可能算得那么准。”
丁之光不想再与曼琴纠缠这个问题,走前几步,见台灯下的桌面上摆放着的是在泰国时的中秋夜他交给她的茜云沙的画像和那条玉坠黄金项链。
“思念妈妈?”丁之光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了。
“唔。”曼琴合起木匣子盖,刚才兴奋的心情刹时飘到太平洋上去了。思念是用黄连制成的,让人苦心苦肺。她懒洋洋地坐在墙边的沙发上,“你也坐吧。”
“不能整天沉湎在思念中,那会很伤身体的。”丁之光开导着。
“中国政权的变异已经三十八年了,我还有活着的亲人在这片辽阔的大陆吗?”曼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会有的,至少你的舅舅还活着,我们会找到他们的。”真是同病相怜,丁之光骤然想到了年迈的老母亲。二十多年了,母亲即使还活着,也一定步履维艰,不能下地耕田,上山砍柴,孤苦伶仃,靠什么为生呢?如万箭攒心,要是此时只有他一人,早嚎啕大哭了。还有离别时刚开始学走步的女儿,已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如今又在哪儿呢?
“你就那么自信?”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不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如上天揽月、下海捉蛟龙等不着边际的事,经过努力,都会办到的。”丁之光下了决心,此次回国,一定要找到母亲与女儿,“人活着,就必须有自信。要是没有自信,怎么会有奋斗的目标呢?这决不是巴结你,要为你效劳。当然,要为你效劳的人很多,但那决不是我。正像你刚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