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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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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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不干防者,虽近弗射;其当道,虽远弗释。酤酒而酸,买肉而臭;然酤酒买肉,不离屠沽之家。故求物必于近之者。以诈应诈,以谲应谲,若披蓑而救火,毁渎而止水,乃愈益多。西施、毛嫱,状貌不可同,世称其好,美钧也。尧、舜、禹、汤,法籍殊类,得民心一也。圣人者,随时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涔则具擢对,旱则修土龙。临淄之女,织纨而思行者,为之悖戾。室有美貌,缯为之纂绎。徵羽之操,不入鄙人之耳。抮和切适,举坐而善,过府而负手者,希不有盗心。故侮人之鬼者,过社而摇其枝。晋阳处父伐楚以救江,故解捽者不在于捌格,在于批伔。木大者根扌瞿,山高者基扶,跖巨者志远,体大者节疏。狂者伤人,莫之怨也;婴儿詈老,莫之疾也;贼心{亡虫}。尾生之信,不如随牛之诞,而又况一不信者乎!忧父之疾者子,治之者医;进献者祝,治祭者庖。
    
    
    【卷十八人间训】
    
    
      清净恬愉,人之性也;仪表规矩,事之制也。知人之性,其自养不勃,知事之制,其举错不惑。发一端,散无竟,周八极,总一管,谓之心。见本而知末,观指而睹归,执一而应万,握要而治详,谓之术。居知所为,行知所之,事智所秉,动知所由,谓之道。道者,置之前而不{执车},错之后而不轩,内之寻常而不塞,布之天下而不窕。是故使人高贤称誉己者,心之力也;使人卑下诽谤己者,心之罪也。夫言出于口者,不可止于人;行发于迩者,不可禁于远。事者,难成而易败也;名者,难立而易废也。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漏;百寻之屋,以突隙之烟焚。《尧戒》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人莫蹪于山,而蹪于蛭。」是故人皆轻小害,易微事,以多悔。患至而多后忧之,是犹病者已惓而索良医也。虽有扁鹊、俞跗之巧,犹不能生也。
    
    
      夫祸之来也,人自生之;福之来也,人自成之。祸与福同门,利与害为邻,非神圣人,莫之能分。凡人之举事,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揣度,而后敢以定谋,其或利或害,此愚智之所以异也。晓自然以为智,知存亡之枢机,祸福之门户,举而用之,陷溺于难者,不可胜计也。使知所为是者,事必可行,则天下无不达之涂矣。是故知虑者,祸福之门户也;动静者,利害之枢机也。百事之变化,国家之治乱,待而后成。是故不溺于难者成,是故不可不慎也。
    
    
      天下有三危:少德而多宠,一危也;才下而位高,二危也;身无大功而受厚禄,三危也。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楚庄王既胜晋于河、雍之间,归而封孙叔敖,辞而不受。病疽将死,谓其子曰:「吾则死矣,王必封女。女必让肥铙之地,而受沙石之间有{宀侵}丘者。其地确石而名丑,荆人鬼,越人禨,人莫之利也。」孙叔敖死,王果封其子以肥铙之地。其子辞而不受,请有{宀侵}之丘。楚国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禄,惟孙叔敖独存。此所谓损之而益也。何谓益之而损?昔晋厉公南伐楚,东伐齐,西伐秦,北伐燕,兵横行天下而无所绻,威服四方而无所诎,遂合诸侯于嘉陵。气充志骄,淫侈无度,暴虐万民。内无辅拂之臣,外无诸侯之助,戮杀大臣,亲近导谀。明年出游匠骊氏,栾书、中行偃劫而幽之。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死。夫战胜攻取,地广而名尊,此天下所愿也,然而终于身死国亡,此所谓益之而损者也。夫孙叔敖之请有{宀侵}之丘,沙石之地,所以累世不夺也;晋厉公之合诸侯于嘉陵,所以身死于匠骊氏也。众人皆知利利而病病也,唯圣人知病之为利,知利之为病也。夫再实之木根必伤,掘藏之家必有殃。以言大利而反为害也。张武教智伯夺韩、魏之地而禽于晋阳,申叔时教庄王封陈氏之后而霸天下。孔子读《易》,至《损》、《益》,未尝不愤然而叹,曰:「益损者,其王者之事与!事或欲与利之,适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不可不察也。」
    
    
      阳虎为乱于鲁,鲁君令人闭城门而捕之,得者有重赏,失者有重罪。圉三匝,而阳虎将举剑而伯颐,门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穷,我将出子。」阳虎因赴围而逐,扬剑提戈而走。门者出之,顾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攘祛薄腋。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与子反也,为之蒙死被罪,而乃反伤我,宜矣其有此难也。」鲁君闻阳虎失,大怒,问所出之门,使有司拘之,以为伤者受大赏,而不伤者被重罪。此所谓害之而反利者也。何谓欲利之而反害之?楚恭王与晋人战于鄢陵,战酣,恭王伤而休。司马子反渴而求饮,竖阳谷奉酒而敬之。子反之为人也,嗜酒而甘之,不能绝于口,遂醉而卧。恭王欲复战,使人召司马子反。辞以心痛。王驾而往视之,入幄中而闻酒臭。恭王大怒,曰:「今日之战,不谷亲伤。所恃者,司马也。而司马又若此,是亡楚国之社稷,而不率吾众也。不谷无与复战矣。」于是罢师而去之,斩司马子反为戮。故竖阳谷之进酒也,非欲祸子反也,诚爱而欲快之也,而适足以杀之。此所谓欲利之而反害之者也。
    
    
      夫病湿而而强之食,病暍而饮之寒,此众人之所以为养也,而良医之所以为病也。悦于目,悦于心,愚者之所利也,然而有道者之所辟也。故圣人先忤而后合,众人先合而后忤。有功者,人臣之所务也;有罪者,人臣之所辟也。或有功而见疑,或有罪而益信,何也?则有功者离恩义,有罪者不敢失仁心也。魏将乐羊攻中山,其子执在城中。城中县其子以示乐羊。乐羊曰:「君臣之义,不得以子为私。」攻之愈急。中山因烹其子,而遗之鼎羹与其首。乐羊循而泣之曰:「是吾子!」已,为使者跪而啜三杯。使者归报,中山曰:「是伏约死节者也,不可忍也。」遂降之。为魏文侯大开地,有功。自此之后,日以不信。此所谓有功而见疑者也。何谓有罪而益信?孟孙猎而得麑,使秦西巴持归烹之。麑母随之而啼,秦西巴弗忍,纵而予之。孟孙归,求麑安在,秦西巴对曰:「其母随而啼,臣诚弗忍,窃纵而予之。」孟孙怒,逐秦西巴。居一年,取以为子傅。左右曰:「秦西巴有罪于君,今以为子傅,何也?」孟孙曰:「夫一麑而不忍,又何况于人乎!」此谓有罪而益信者也。
    
    
      故趋舍不可不审也。此公孙鞅之所以抵罪于秦,而不得入魏也。功非不大也,然而累足无所践者,不义之故也。事或夺之而反与之,或与之而反取之。智伯求地于魏宣子。宣子弗欲与之。任登曰:「智伯之强,威行于天下,求地而弗与,是为诸侯先祸也。不若与之。」宣子曰:「求地不已,为之奈何?」任登曰:「与之,使喜,必将复求地于诸侯,诸侯必植耳。与天下同心而图之,一心所得者,非直吾所亡也。」魏宣子裂地而授之。又求地于韩康子,韩康子不敢不予。诸侯皆恐。又求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于是智伯乃从韩、魏,围襄子于晋阳。三国通谋,禽智伯而三分其国。此所谓夺人而反为人所夺者也。何谓与之而反取之?晋献公欲假道于虞以伐虢,遗虞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虞公惑于璧与马,而欲与之道。宫之奇谏曰:「不可!夫虞之与虢,若车之有轮,轮依于车,车亦依轮。虞之与虢,相恃而势也。若假之道,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虞公弗听,遂假之道。荀息伐虢,遂克之。还反伐虞,又拔之。此所谓与之而反取者也。
    
    
      圣王布德施惠,非求其报于百姓也;郊望噘尝,非求福于鬼神也。山致其高,而云起焉;水致其深,而蛟龙生焉;君子致其道,而福禄归焉。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古者,沟防不修,水为民害。禹凿龙门,辟伊阙,平治水土,使民得陆处。百姓不亲,五品不慎,契教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妻之辨,长幼之序。田野不修,民食不足,后稷乃教之辟地垦草,粪土种谷,令百姓家给人足。故三后之后,无不王者,有阴德也。周室衰,礼义废,孔子以三代之道教导于世。其后继嗣至今不绝者,有隐行也。秦王赵政兼吞天下而亡,智伯侵地而灭,商鞅支解,李斯车裂。三代种德而王,齐桓继绝而霸。故树黍者不获稷,树怨者无报德。
    
    
      昔者,宋人好善者,三世不解。家无故而黑牛生白犊。以问先生。先生曰:「此吉祥,以飨鬼神。」居一年,其父无故而盲。牛又复生白犊。其父又复使其子以问先生。其子曰:「前听先生言而失明,今又复问之,奈何?」其父曰:「圣人之言,先忤而后合。其事未究,固试往,复问之。」其子又复问先生。先生曰:「此吉祥也,复以飨鬼神。」归致命其父。其父曰:「行先生之言也。」居一年,其子又无故而盲。其后楚攻宋,围其城。当此之时,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丁壮者死,老病童儿皆上城,牢守而不下。楚王大怒。城已破,诸城守者皆屠之。此独以父子盲之故,得无乘城。军罢围解,则父子俱视。
    
    
      夫祸富之转而相生,其变难见也。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壮者引弦而战,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故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也。或直于辞而不害于事者,或亏于耳以忤于心,而合于实者。高阳魋将为室,问匠人。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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