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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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街-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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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了反复的教导,试图让傻女懂得人类与生俱来的人道,让傻女明白女人生来便有一项义务,那就是必须为自己的男人生儿育女。可是,面对她振振有词的教导,傻女尽管每次都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听了,但每天晚上的表现都叫她大失所望。

  这天晚上,她挽着袖子出现在儿子和傻女的床前时,心中只装着一个母亲的责任感,却已经没有了女人的羞耻心。她帮着少廉寡耻却懂得人道的儿子跟同样少廉寡耻却对人道浑然不知的儿媳干了那事。自始至终,傻女喊疼,傻孩儿也喊疼。

  “疼!”他几乎哭出声来,“妈,疼!”

  她没有理会儿子的痛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走出儿子的房间,回到黑漆漆的院子里。她对站在院子里等候消息的丈夫说了一声,丈夫旋即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他果然变得安分了。然而他的父母却并不知道,或许出自对于疼痛的恐惧感,只此一次,他便不再找傻女挠痒痒了。傻女也不再认为他亲近她是试图挠她的痒痒,因而严阵以待,守身如玉。但是,他心中的渴念依然如故,而与生俱来的欲望似乎更加汹涌澎湃,问题是如何为自己汹涌澎湃的欲望寻找一条出路。当他一改游荡的天性,只对翠云楼廊台下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旮旯情有独钟时,他的父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居然就是他移情别恋的地方。

  原本可以悄无声息默默做完的事情,却总要故意弄出一些刺激、*的声音取悦嫖客,同时也愉悦自己,这是很多*都自觉遵守的成规。特别是,临街而建的铺面使翠云楼传到外边的声音更直接、更清晰,也更刺激。每当斜街的菜市散尽的时候,他就会一溜歪斜,旁若无人地走到廊台下的旮旯里,背靠着廊台席地而地。男女*的感觉对他来说并不是一种快活,反倒是从翠云楼传到街上的**犹如仙乐,使他快活,叫他兴奋。他残缺不全的心智不足以使他具备正常人的思维能力,却显然使他获得了比正常人更加敏锐的听力,正常人隐约可闻的声音在他听来如雷贯耳。所以,包括翠云楼最隐秘的声音在内,他似乎并不用心就能听到耳里,装入脑中,借此又揉又捏裆里的宝贝时,又粘又稠的液体犹如一眼间歇性的泉水,把他的裤裆洇湿了一回又一回。

  每看到这一情景,张景轩就会幸灾乐祸地对张小旺说,翠云楼扔了自己的门牌,可傻孩儿却不但这个门牌挂在了胸前,自己还充当了翠云楼的活门牌。喜欢站在廊台上观望街景的张玉娥,起初并不知道他在廊台下边的旮旯里干什么,只以为他在那里玩着只有傻瓜才喜欢玩的玩具。这一天,她弯下腰,探出脑袋,想看看能叫一个傻瓜乐此不疲的玩具究竟是一种什么玩具。结果她大吃一惊。她慌忙喊来了丈夫。宗怀信也大吃一惊。不过,她发现的只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行为,宗怀信则不仅如此,还发现了吊在他胸前的一块门牌。

  “那不是咱家的门牌吗?”

  “我早当垃圾扔了呀,什么时候变成他的门牌啦?”

  “这可不是他的门牌,这是这个倒霉的门牌和他这个傻大活人一起给咱家一起当门牌,叫咱家丢人现眼哪!”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撵他走呀!”

  宗怀信并没有一撵了事,而是押送犯人似地把他送到了泰和记说书场。向他的父母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宗怀信又一脸严肃地请他们设法制止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的*行为。陈泰和和陈洪氏起初根本就不相信,说一个傻瓜小便失禁不值得翠云楼大惊小怪。扒掉他的裤子一看,发现他的裤子上结着一层层半透明的硬痂,他们这才始信不疑,并一起羞红了脸。向宗怀信赔完了不是,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三天后,陈泰和也像押送犯人似地把他和傻女往自己的老家——一个名叫马坡店的小山村——押送并押送到西街口时,他以他那特有的滞涩而僵硬的动作回过头来,对歪七扭八的斜街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目光,嘴唇抖抖索索,眼睛东看西看,几乎要哭出声来。

  “妈!妈!”他像是后悔自己的少廉寡耻,又像是哀求母亲的原谅,“不回老家啦!不回老家啦!”

  可是,他的母亲站在春生堂门后悄悄流着一个慈母的眼泪时,他却不敢违拗严厉的父亲,远远跟在父亲身后,一步一回头,一溜歪斜地朝着镇外走去。

  他喜欢游荡的天性决定他是一个无处不在人,他的存在是斜街一道独特而有趣的风景。最初的日子里,人们对他的离去还没有留恋之情。当人们发现他很善良、很忠厚,犹如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就开始怀念他了,怀念他从不惹是生非的秉性,怀念他从不伤害别人的厚道,怀念他从不吐露污言秽语的口德,怀念他被正常孩子们欺负时所流露出来的委屈,甚至怀念他吮吸大拇指的怪相和一溜歪斜的身影。后来,除了怀念,人们又有了祝福。可是,马坡店离雍阳尽管并不遥远,但很多曾经怀念过他的人还都活着的时候,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许多年以后,他一溜歪斜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斜街。那时,雍阳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饥馑,而他也已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了。

第二章(1)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为吴浩宇的死感到惋惜和悲痛。巨大的灵柩从翠云楼经过时,面对漫天飞舞的冥钱,宗怀仁偷偷从窗户里抛向空中的,就是一把粘着唾沫的瓜籽皮。

  这是一种怀有怨恨的隔阂。因为来自包工院的消息千真万确,中原公司和福记公司不但实现了联合,由于联合,省政府颁布的《开采土窑专章》果然把土窑绳之以法,土窑主的煤窑或被吞并,或被挤垮,甚至于在他们的眼里,谁染指了他们的矿界谁就别想重操旧业,谁打算改弦易辙用机器凿井采煤的话,如果没有他们的批文,照样一事无成。对土窑主而言,吴浩宇在中原公司和福记公司实现联合这件事情上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虽然一直都是谜,但对吴浩宇此前的北京之行和此后成为中原公司高层人士的事实,土窑主们却有目共睹,因而怀疑他至少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之一,居然因此就失去了他们对一双神眼的敬畏,也忘记了他无偿为他们勘矿找矿的善行,明里暗里,唾骂声此起彼伏。后来,连从不把土窑主放在眼里的薛三孝也改变了立场,面对着他早已不再涉足的雍阳镇,怒气冲冲地把吴浩宇的名字骂在了村口。

  “这个晚节不保的吴浩宇!原以为他是一条敢跟洋人唱对台戏的好汉,可他到头来却还是上了洋人的贼船,仰洋人之鼻息,断乡民之财路,变成了可恶的洋奴!”

  土窑主们还悄悄猜疑过宗雪竹。这是因为宗雪竹总是吴浩宇的支持者,吴浩宇往往在他明里暗里的支持下才会有所选择。况且,这件事情发生前,作为某个重大事件即将破壳而出的预兆,宗雪竹宴请了中原公司的首脑人物,他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至少也是一个知情者。出于猜测,他们虽然没敢公开唾骂宗雪竹,却因此怀上了满腹的委屈,好像他们被一个鸿儒巨绅所忽视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

  唾骂归唾骂,委屈归委屈,当他们确信他们即便获准使用铁镐钢钎之类之类的笨家伙而重操旧业,也无法获得像过去那么丰厚的利润,就纷纷另立锅灶,或恢复地主的本来面目,或到镇上寻觅商机。更多的土窑主所选择的生路是到镇上寻觅商机。在这些土窑主当中,宗怀仁是第一个打算另立锅灶的人,也是第一个到镇上寻觅商机的人。他出现在斜街时,脑袋上的瓜皮帽依然如故,但手中的白铜烟袋却已被雪茄烟取而代之。

  他先来到了裕民粮行。他一手拿着瓜皮帽,一手拿着雪茄,双手来回递了几次之后,才知道自己应该递给宗四的是雪茄,而不是瓜皮帽。宗四用自己的白铜烟袋把他的雪茄挡回去之后,就吐了一口浓烟,先是把他罩入烟雾之中,然后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抽这东西可不好,又粗又长又黑,还冒白灰灰,不像个*像什么?你怎么好意思搁在嘴里。你自己操自己呢?”

  他一愣,仔细看看手里的雪茄,又是一愣。

  “四叔别说,这东西还真像!”他把雪茄衔到嘴里,划着洋火引燃,吐了一口淡蓝色的烟雾之后,又说,“管它像什么,抽起来过瘾就成。”

  由于他小时候一度染上偷鸡摸狗的毛病,所以人们大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使在他子承父业成为窑主之后,人们也不认为他变成了正人君子。他的父亲从祖父手里继承的煤窑是自给自足的人份窑,他从父亲手里继承的煤窑却是坐地而贾的股份窑,后者不断滚动并在滚动中不断扩张的独家资本,决定了他一经继承便是富人的事实。他是在沃克尔第二次来到雍阳那一年从抱病卧床的父亲手里继承股份窑的。那时,沃克尔厂的煤井还没有出煤,“黄界”也无从谈起。在福中总公司成立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出于对“红界”的渴念和制造借口的需要,福记公司在“黄界”内采取的驱逐行动虽然总是浅尝辄止,但他却因此过了许多提心吊胆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他除了咒骂洋人和洋人稀奇古怪的机器之外,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人是韩紫翁。在他看来,韩紫翁把“黄界”拱手送给洋人的所谓交涉,不但是对土窑主的强取豪夺,而且还是献媚洋人的洋奴行径,因而拒绝听从韩紫翁的劝告,坚决不肯在“红界”另立锅灶。后来,当提心吊胆的日子把他折磨得几乎疯疯癫癫的时候,除了咒骂韩紫翁,他还口无遮拦地咒骂已经入土作古的父亲,好像父亲留给他的不是福泽后人的财路,而是贻害子孙的祸水。其实,他咒骂父亲的真正原因,在于父亲和他妻子不为人知的翁媳关系。由于小时候落下的坏名声使人心存疑虑,父亲为了他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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