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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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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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几次丁香觉得人力车要奔到火里去了,但车夫一转身,又拐进另一条街。询问车夫后,丁香放弃了先去找曾慧敏的想法,让车夫拉到一家旅社先安顿下来。
  华南旅社在城中心榕湖边,有四层楼,因周围都是低矮的建筑,显得突兀一些。登记时有些麻烦,固执的服务生因为两人没有结婚证件,不允许开一间双人房同住。丁香也没心思与他理论,开了相邻的两间单房。
  姚力撩起窗帘,从四楼的窗口,能看见湖对面好几处浓烟在翻滚。火光映红整个夜空,投影到湖里,湖水好像也在燃烧。人们在忙碌,但已经不是在灭火,而是断开火路。大火已经不再蔓延,只是在废墟上肆虐。轰然一声,有堵墙倒了,火星四处激射,人们惊呼尖叫。他觉得热气在蒸烫着脸,觉得眼睛发涩,觉得大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他回头看,丁香正在翻检行李,将两人的洗换衣服分开,好像街上的忙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电灯忽明忽暗,后来干脆熄了。
  丁香也走到窗边观望,拉着姚力的手说应该不会烧到这里的,这让他的心安定一些。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丁香与姚力,逃难(6)
隔一会儿,电灯又亮了。丁香拉上窗帘,说不知道哪里可以洗澡,边说边闻自己的胳膊,一路上没有洗澡,身上都有股酸味。她出门去找服务生,服务生告诉她太晚了,澡房已经关门,可以自己打一壶热水回房擦擦的。
  丁香回来跟姚力说了,便去打一壶热水,一盆冷水,回到自己房间里,兑好水试试水温,擦了一遍身子。
  她换好干净衣服,再到隔壁,姚力已经斜躺在床上睡着,衣服和鞋也没脱,一只脚垂在床沿,发出微微的鼾声。她在床边坐了一会,替他将鞋脱下,盖好被子,将灯熄灭,轻轻碰上门锁,回自己的房间睡了。
  第二天早晨,丁香起床后,去敲姚力的门,没有响应。她让正在楼道打扫的服务生打开房门,却见他还在睡。她知道他一路劳顿没有休息好,也不忍心叫醒他,自己先去吃早餐。
  丁香走出旅社大门左右看看,太阳尚未出来,街上已经很热闹。空气中依然有一股浓重呛鼻的焦煳味,但看人们脸色,却无异样,显见已经习惯了。
  她一路寻去,在洋桥附近找到一家米粉铺子,要一碗米粉,边吃边听旁边人聊天,说的是昨天的空袭,谁家死了人,谁家被火烧了。
  丁香问米粉铺老板,桂林是不是常遭空袭,老板说以前也有,但像昨天这样厉害的却是第一次,好几条街都被烧毁。又有人接口说,再厉害也没有长沙大火厉害,整座城都被毁掉,他的一个朋友是光着身子逃出来的,以前做点小生意,现在是身无分文的难民。
  丁香再问长沙大火是怎么回事,却没人肯说。
  她回到旅社,姚力依然未醒,便在桌上留一张字条:
  “我去找曾慧敏,很快就回来。楼外左转,过了大街,在巷口有一家米粉铺子,我刚才就是在那里吃的,味道还不错。”
  想了一下,又加一句:
  “不要走远,迷路我可不管。”
  曾慧敏留的是她丈夫余先生的地址,说那地方好找一点。余先生在一家新闻社工作,丁香问过旅社门房老伯,才知道新闻社就在同一条街上,只相距百米远。
  新闻社挂着“国际”的名头,门面却很小,只是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才显得热闹。丁香找到余先生,问起曾慧敏,余先生却说她因为怀孕快要临产,而桂林一直遭到空袭,令她既害怕又疲惫,所以上星期投奔昭平乡下余先生老家,有公婆照顾,他也放心一点。
  丁香有些失望,问余先生到昆明的行程,余先生说自然是飞机快,但是需要等机票。因为航班不确定,机票难求,先要找人担保,再向航空检查所申请购票许可证,才能到航空公司登记。最要紧的是要找关系说情,否则不知排队要排到何时。或者乘汽车,随时可以走。她托余先生订两张机票,余先生说他倒是有个关系,不过要先去打个电话问问,让她在外面等等,转身进了里间。
  屋里烧着暖炉,有些热。丁香脱掉黑呢大衣,旁边桌的一个年轻人一直偷偷打量她,她笑了笑,拿起一张报纸遮住视线,随意翻看一下。
  武汉失守,广州失守,这些都已不是新闻。长沙大火,汪副主席出逃河内,却是在她逃难时发生的大事。丁香也不在意,这些都是与她无关的事。
  “我已经委托人帮办机票的事,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余先生很快走出来,话未说完,就被凄厉的空袭警报打断。
  丁香吓了一跳,看周围的人,并无惊慌的样子。

第一章 丁香与姚力,逃难(7)
“不要紧张,”余先生向丁香解释说,“只是预行警报。”
  丁香当然知道,在广州已经听腻的,但那声音兀地响起时,还是令人心惊。
  等警报消停,余先生告诉丁香,警报经常响,但飞机不一定来,而且多数是到郊外的机场轰炸,所以人们不是很害怕,有很多人是不躲的。只是前几天连连轰炸市区,才有许多人去躲。一般人要等到第二次警报响起时才去躲的。
  余先生又告诉丁香到什么地方躲空袭,近一点的可以出城西老君洞或骝马山,远一点可以去江东七星岩。丁香笑道,昨晚旅社茶房已经告诉她了。
  丁香回到旅社,姚力已经不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他才慌慌张张跑回来,问她警报的事。
  “没事的,”丁香安慰他,“你吃过早餐没有?”
  “已经吃过了,”姚力有些委屈,“我到附近走走,听到警报,想回旅社等你,却跑错了路口,问了几次路才回来的……”
  “叫你不要走远的,” 丁香捏着他的耳朵笑道,“你偏不听。”
  敌机没有来,过了不久警报便解除了。
  夜里余先生请吃饭,就在旅社旁边的“湖滨酒家”。余先生和姚力只说了几句便觉得话不投机。姚力闷头吃饭,幸好丁香能说会道,不至冷场。
  余先生看丁香美丽聪颖,而姚力却是如此平庸,便觉得老天不公,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又看她帮他挑鱼刺,处处细心照顾,便微微一笑,不觉浪漫,只觉滑稽。
  饭后回到旅社,丁香见姚力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他不舒服,伸手摸摸额头,却被他一下推开。
  “怎么了?”她有些诧异,“是不是不舒服?”
  “是心里不舒服,”他有些气鼓鼓地说,“我会吃鱼的,用不着你来照顾。”
  “好了,好了,”她便笑道,“不要生气了,以后你自己吃就是了。”
  “我们真的要去昆明吗?”隔一会,姚力说。这是离开广州后,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不去昆明,又能去哪里?”她依旧笑道。
  姚力又不说话了。
  “到了这里,再回去就麻烦了。”丁香心里一动,知道他又有些动摇。
  “也不麻烦的……”姚力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这里也有直飞香港的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
  “要去你自己去!”丁香将脸一沉。
  姚力见她生气,也不敢再说。丁香便回自己房间睡觉。过了一夜,两人都不提这事,只是一心一意等机票。
  过几天就是元旦。桂林人一般不兴新历年的,也因为前几天轰炸的阴影尚未消散,城里没有什么欢庆的气氛。不过日军飞机也没有来骚扰。
  在这几天,报纸上已经刊登了汪精卫的艳电,全国上下一片哗然。原先报纸上还在弹“个人进止决不影响大局”的调子,如今报纸广播以及街头的演剧宣传都在铺天盖地骂着汉奸。但两人没在意这些,敌军在千里之外的长沙被截住,桂林暂时还是安全的。
  因为经历了一场大火,另外丁香的同学曾慧敏也不在,两人就没有兴致游山玩水,只到附近街道走走。
  桂林没有高楼大厦,房屋破旧,街道狭窄,在两人看来,没有一点省会的气派,只是一个略显拥挤的小城市。繁华的大街只有一竖一横,竖的是中山路,横的是桂东路和桂西路,交叉的地方就叫十字街,是桂林最热闹的商业中心。
  十字街刚被大火烧过,一些店铺只剩下残垣断壁,上面写着标语:
  “记住了!谁杀戮了你的骨肉?谁炸毁你的家园?复仇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第一章 丁香与姚力,逃难(8)
人们已经习惯轰炸,在废墟上搭起简单的板棚依旧做起生意。武汉、广州沦陷后,几十万难民拥入桂林,人口一多,各行各业便兴旺起来,不论什么时候街上都挤满人,来来往往,热热闹闹。有匆忙的,有悠闲的,有欢喜的,有忧愁的,有穿戴整齐的,有衣衫褴褛的,天南地北各种口音都能听到。
  丁香和姚力在街上东看看西望望,街边店铺里的东西,自然提不起两人的兴致。到了后库街,看见一家金店的招牌,姚力想起丁香两手空空,便拉着她进去。试了几个戒指,丁香都摇头,将姚力拉到一边,说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要将钱留到昆明。姚力没有说什么,两人继续逛街,出水东门,过了浮桥,来到七星岩。
  七星岩是躲空袭的最佳地点,据说能躲三万人,即便是山上落一百个炸弹,洞里也是安全的。洞口平日里锁着门,若想游览需要买门票进去。
  两人在洞口往里张望,黑咕隆咚的,一阵阵腥暖霉湿的风涌出来。
  “不进去了,好像味道怪怪的……”姚力皱了皱眉头。丁香也觉得看不看无所谓。
  两人去漓江边看月色,江风寂寥,渔火萧疏,冷冷清清的;又去榕湖里划船,凄冷的冬天,下着雨,湖里只有这一条船在荡来荡去。去看了一场老电影《火烧红莲寺》,坐在里面是为了消磨时光。
  两人过着不合时宜的日子,像丁香说的那样,将逃难当作度蜜月了。一日三餐都吃米粉,丁香说要省点钱,后来姚力忍不住,硬拉着她下了一回馆子。
  这一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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