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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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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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不停地从这根栖架跳到那根栖架。
  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林中的邂逅,火车上重逢,走进客厅时他的心里的特殊情感,为母亲求医那天这些候诊室让他觉得阴森凄惨,门里的人窃窃低语,门外等侯的人相互交换着忧伤的目光!然而,这天晚上,长长的一排房间里灯光通明,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布其勒也不再板着一张脸,在他的浓眉下黑眼珠不停地探询着,令人不安,不过脸上却是一副老好人的和蔼表情,愿意别人在他家里得到点乐趣。
  “突然,她向我走来,其他的一切我都看不见了……我的朋友,她叫伊琳娜,她长得很美,样子动人极了,头发是在英国女孩中常见的那种金褐色,姣憨的小嘴老是在笑……噢,不是许多女人那种挑逗的、矫揉的大笑,而是真正洋溢着青春和幸福的笑……她出生在伦敦,不过父亲是法国人,她说话一点也没有外国音,只是她的某些发音很可爱,管叔叔叫‘unclé’,每次她叫unclé’时,老布其勒眼里就会漾起宠爱的光芒。为了减轻兄弟子女过多的负担,他把她接来同自己一起生活,此前是他家里的长女,伊琳娜的姐姐,两年前她嫁给了他诊所的一位年轻才俊,但她并不喜欢医生……,她说起那个年轻学者如何在任何事情上都愚蠢地对他的未婚妻吹毛求疵时真是太好笑了,夫妇俩还庄重地许下正式的诺言,要在百年后把他们的遗体捐献给人类学研究会!……伊琳娜是一只喜欢各处漂流的小鸟。她喜欢轮船,喜欢大海,大海中航行的风帆让她心驰神往……她毫不拘束地跟我说着这些,就像是跟一个亲密的朋友,尽管她有巴黎女人的时髦,但举止中明显透着英国小姐的风采。我听她侃侃而谈,对她的声音,她的笑貌,对我们的情趣相投感到满心欢喜,我当时确认我一生的幸福就在眼前,在我手边,我只需伸出手去抓住她,带着她远走高飞,带到我充满冒险的职业生涯将把我派去的任何地方……”
  “快来睡吧,亲爱的……”
  他被吓了一跳,停下笔来,下意识地把未写完的信藏了起来:“等一会儿……你先睡吧,睡吧……”
  他怒气冲冲地对她说,伸长了耳朵倾听女人的呼吸,呼吸渐渐又变得沉重起来,他们近在咫尺,同时也相隔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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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10(3)
“……无论如何,与她相遇、相爱,对我将是一种解脱。你知道我的生活情况;不用我说,你一定可以想到事情还是和从前一样,我无法摆脱她。但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将不惜牺牲财产、前途,所有的一切,只求能从这个我日益深陷的致命的泥潭中拔出来。现在,我已得到了我所缺少的那种动力和支点了;为了不再软弱,我发誓在与她分手重获自由之前不再上伊琳娜那儿去……明天就是我逃走的时间……”
  但第二天他并没有逃走,第三天也还没有。他需要一种逃走的理由,一种藉口,需要在吵闹的高潮中说一声:“我走了”,然后拂袖而去;但芳妮就像在他们刚刚开始同居过着迷幻生活时一样温柔而快乐。
  只要写信给她,说一句“一切结束了”,不做任何解释?……不,这个泼辣的女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会穷追不舍,甚至追到他的旅馆门口,办公室门口。不,最好是面对面地说清楚,使她知道事情是不可挽回的,分手已是必然的,毫不生气但也毫不怜悯地把种种原因数说给她听。
  但想到这里,想起艾莉丝·多莱的死他又害怕了,在他们房子的前面,马路的另一边,有一条倾斜的小路可以通向铁道,路口只有一扇栅栏门。邻居们急着赶路时就从那儿走,顺着铁道可以一直走到车站。在想象中,南方佬仿佛看见他们闹翻后,他的情人冲过马路,顺着那条小路往前跑,一头撞到车轮底下,粉身碎骨。这种恐惧一直困扰着他,甚至只要一想到竖立在爬满常春藤的两堵墙之间的那道栅栏门,他就把谈分手的事不断拖下去。
  只要他有一个朋友,一个能看顾她的人,帮她度过最初的危机就好了;但他们秘密地生活着,就像旱獭一样躲起来,什么朋友也没有。至于赫特玛夫妇,这两个肥胖的自私自利的怪物,随着他们爱斯基摩式冬日的临近更像两只动物了,他们并不是那绝望而无助的不幸女人可以指望的。
  可是必须作了断了,而且要速战速决。尽管曾发过誓,让还是到旺多姆广场去过两三次,越来越深地坠入爱河里;尽管他还没有作任何表白,但老布其勒对他的热烈欢迎和伊琳娜矜持中带着柔情和宽容的态度,似乎已明白宣告接受的暗示,——一切都催他不要再担搁下去了。再说他挖空心思地撒谎,找种种借口敷衍芳妮,苦不堪言,在被萨芙吻过后又跑来小心翼翼、结结巴巴地献殷勤,这是一种对心上人的亵渎。
  

《女神的沉沦》11(1)
正当让犹豫不决时,他在外交部他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名片,门房说这位先生早上已经来过两次了,他对这张名片上的头衔很是恭敬:
  G葛辛·达芒德
  罗讷山谷葡萄业灌溉除虫会会长
  研究和警戒中央委员会委员
  省派代表,等等,等等
  塞沙利叔叔来巴黎了!……败家子竟成了代表,还是一个警戒委员会的委员!……他还对这一切感到很迷惑时,塞沙利出现了,他还是老样子,肤色仍像松果一样黄褐,惊奇的眼神,笑起来满脸皱纹,连鬓胡子。不过身上穿的不再是那件从不离身的灯芯绒上衣,而是一件紧身的毛呢礼服,这样一来这个小个子男人还真有一点会长的派头。
  他为什么来巴黎?他是来给他的新葡萄园买灌溉用的抽水机,——他说“抽水机”时,语气响亮,感到自己一下子高大了许多,——另外还要给自己定做一尊半身像,因为同行们要用来装饰议事厅。
  “你已看到我的名片了,”他严肃地说道,“他们选我作了会长……我的灌溉法轰动了整个南方……要知道是我,败家子正在拯救法国的葡萄酒!……有志者事竞成,你看。”
  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帮助让摆脱芳妮。感到事情还很棘手,他双手一拍,“我想起来了,你知道……当年库贝拜斯抛下情人去结婚时……”他停了停,解开礼服,从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包:
  “先不说别的,你把这个钱袋拿去……啊,是的!钱……地里的收成……”他误会了侄子的表情,以为他因为腼腆而拒绝:“拿着!拿着!……我受了父亲的恩而给他的儿子回报,我感到骄傲……再说,这也是狄沃娜的意思。她全都知道了,她知道你想摆脱那个老妓女的纠缠去结婚,她很高兴。”
  听塞沙利管芳妮叫“老妓女”,让觉得有点儿不公平,毕竟他的情人曾帮过他大忙。他有些苦涩地对叔叔说:
  “把你的钱袋收起来吧,叔叔……芳妮并不看重钱,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是啊,她是一个好女人……”叔叔好像在念悼词一样,他把鹅掌似的双手一拍,又说:
  “你还是留着钱吧……巴黎的诱惑太多了,钱要在我手里……再说情人分手就跟决斗一样,是要花很多钱的……”
  说完这话他就站起身来,说他正饿得要死,再说如此重大的问题还是放在餐桌上谈论比较好。这个南方佬在谈起有关女人的事情来时总是这么生动而风趣。
  “说句心里话,孩子……”他们在布尔戈涅街一家餐馆里坐下,叔叔胸前系着餐巾,吃得脸上放光,让却毫无食欲,咽不下去,“我觉得你似乎把事情想得太可怕了。我也知道起初开口是很难的;不过,如果这对你来说太难的话,也可以一句话不说,像库贝拜斯一样。直到他结婚那天早上,米拉斯还一无所知。晚上,他从未婚妻家出来,跑去米拉斯唱歌的咖啡馆找她,送她回家。你会说这太不正派也太不忠实了。但他不喜欢吵架,尤其是跟贝奥拉·米拉斯那样可怕的女人!……将近十年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这个瘦小的黑姑娘面前战战兢兢。为了摆脱她,他不得不耍阴谋,使诡计……”他是这么做的:
  结婚的头一天,即某年的八月十五,一个节日,塞沙利邀请那姑娘去依韦特河边钓小鱼。库贝拜斯答应在晚饭时前来与他们会合,第二天晚上在巴黎的尘埃和油灯的油烟散尽后再一起回去。她答应了。他们俩躺在小河边的草丛中,河水在两岸间潺潺地流着,柳树格外繁茂。钓完鱼他们下河游泳,他们在一起游泳已不是第一次了,贝奥拉和他,他们是好兄弟,好伙伴。但这一天,瘦小的米拉斯赤裸着的胳膊和腿上刺着吉普赛人的花纹,湿淋淋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或许因为库贝拜斯给了他一切权利……啊!混血女人……她回过头来瞪着他,厉声说:
  “听着,塞沙利,别胡闹了。”
  他没有坚持,怕把他的事情搞砸了,心想:“吃完晚饭再说。”
  晚餐吃得很快活,他们坐在旅馆的木头阳台上,旅馆主人为庆祝八月十五插上的两面彩旗中间。天气很热,干草的气味很香,街上传来锣鼓声、爆竹声和军乐队的乐曲声。
  “库贝拜斯要明天才来,真是烦人啊,”米拉斯说,一面伸了伸懒腰,她刚喝过香槟,醉眼朦胧……“今天晚上我想快活快活。”
  “我也是!”
  他走过来靠在她身边的阳台栏杆上,阳台还留着白天阳光烤晒的余热,他试探着伸出胳膊,一把搂住她的腰:“噢!贝奥拉……贝奥拉……”这一次,那歌女没有发火,而是哈哈大笑,但笑得太响,太酣畅了,结果他没有成功。晚上,他们去参加游园会,跳舞,做游戏,回来后,他的试探再一次被她以同样的方式拒绝。他们的房间紧挨着,她隔着墙向他唱:“你太矮小了哟,你太矮小了哟……”还在他和库贝拜斯之间作了各种令人不快的对比。他耐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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