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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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沉沦-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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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他爸爸一样。
  他,路瓦,口渴!……他好像今天不渴,肯定不渴。
  从早上开始干活起,他还不曾提到过白葡萄酒呢。他根本没有时间喘口气,哪怕是擦擦脑门,到哪家酒店的柜台角落里去喝上一杯。
  甚至刚才杜巴克提出去喝一杯时,弗朗索沃还断然拒绝了:
  “以后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居然会拒绝喝一杯!
  女主人有些弄不懂了,她的路瓦变了。
  科拉丽也变了,十一点钟已经敲过了,从来不喜欢睡懒觉的小姑娘竟然整个早上没有动静。
  路瓦大妈赶紧三步并两步,下到船舱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弗朗索沃留在甲板上,两条胳膊无力地晃动着,就像胸口被木板猛烈地撞击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这下完了!
  妻子记起了维克多,她是去带他上来,马上就得上分局长办公室去了。
  但是不,路瓦大妈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她笑着,用手势招呼他过去。
  “快来看看呀,真是太有趣了!”
  这个老实人不明白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高兴,他像木头人似的跟着她,激动得两条腿都僵直了。
  两个孩子穿着衬衣,光着脚,并排坐在床沿上。
  他们拿到了汤碗,母亲起床后把汤碗放在了伸出小胳膊就能够着的地方。
  两张嘴共用一把勺子,他们就像一个窝里的小鸟一样轮流喂食。科拉丽平日总不肯好好喝汤,现在却乖乖地朝勺子伸出了小嘴。
  他们的眼睛、耳朵上确实粘了一些面包,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打碎,什么也没有打翻,两个孩子玩得这样开心,这让人没法生气。
  路瓦大妈高兴地笑着。
  “既然他们玩得这么好,我们就不必再操心他们了。”
  弗朗索沃回去干活了,他对事情的发展感到很高兴。
  在交货的日子里,白天他常常就休息了,也就是说,他会转遍塞纳河沿岸的所有酒店。
  因此卸货往往要拖上一个星期,路瓦大妈的怒火也就一直熊熊燃烧着。
  但是这一次,没有白葡萄酒,没有偷懒,有的只是干活的热劲,有的是既兴奋又持久的工作。
  而小男孩呢,他似乎明白自己必须取胜不可,就使出浑身力气逗科拉丽高兴。
  小姑娘自打出生还是头一次一整天没有哭,没有碰伤自己,也没有弄破自己的袜子。
  她的小伙伴逗她高兴,给她擦鼻涕。
  为了阻止科拉丽挂在睫毛边上的泪珠淌下来,他一直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头发的准备。
  她一把把地拉他乱蓬蓬的头发,就像小哈叭狗轻轻地咬鬈毛狗那样逗弄她的大朋友。
  路瓦大妈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南维尔美人号(2)
她对自己说,这个小保姆看来倒挺不错。
  完全可以把维克多一直留到交货结束。在开船时再把他送回警察分局还来得及。
  就这样,到了晚上,她还是没有提起要把孩子送走,她给他饱饱的吃了一顿土豆,像头天晚上一样安排他睡下了。
  我们简直可以说弗朗索沃的被保护人已经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看到科拉丽搂着他的脖子睡觉,可以看出小姑娘已经把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了。
  南维尔美人号卸货持续了三天。
  三天来,苦役般地劳作,没有片刻的分心,没有片刻的歇息。
  到了中午,装好最后一车后,船空了。
  要到第二天才有拖轮来,这一天,弗朗索沃整天躲在甲板间里检修船底板,三天来他耳朵里一直嗡嗡响着那句折磨他的话:
  “把他送回到警察分局长那儿去。”
  啊!警察分局长!他在南维尔美人号的船舱里引起的恐惧,和他在吉尼奥尔①的家里引起的恐惧不相上下。他变成了路瓦大妈滥用的工具,变成了制服科拉丽的吃人的妖魔。
  ①吉尼奥尔:十人世纪末由意大利引进到法国的布袋木偶戏中的主人公。
  每次她提到这个可怕的称呼,小男孩都用一个过早承受痛苦的孩子才有的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盯着她。他模糊地了解这几个字包含着多少即将到来的危险。
  警察分局长!意味着不再有科拉丽,不再有温情,不再有火炉,不再有土豆。有的是回到阴暗的生活里去,回到没有面包的日子里去,回到席地而卧的睡眠里去,回到没有亲吻的苏醒中去。
  因此,在开船的前一天晚上,他是那样紧紧地拉住路瓦大妈的裙子,在弗朗索沃颤抖着声音问: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把他送回去?”
  路瓦大妈没有回答。
  看上去,她是在寻找一个留住维克多的借口。
  至于科拉丽,她在地板上打滚,哭得喘不上气来,她决心如果要她和她的朋友分开,那就非哭到惊厥的地步不可。
  精明的女人神色严肃地发话了。
  “我可怜的男人,跟往常一样,你干了一件蠢事。现在是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这个孩子依恋我们,科拉丽也为他魂不守舍。要是送他走,大家都会难过的。我尽力留下他,不过我希望大家都要出一份力。只要科拉丽胡闹,或者是你喝醉酒,我就立刻把他送回到警察分局长那儿去。”
  路瓦老爹喜笑颜开。
  就这样说定了。他再也不喝酒了。
  当拖轮拖着南维尔美人号和船上的整整一支船队时,他咧开大嘴笑了,笑得连耳环都发出叮当的响声,他在甲板上一边卷他的缆绳,一边大声唱着歌。
  

在路上(1)
维克多在路上。
  在到郊外田野去的路上,郊外田野上的小房子和菜园子倒映在河水中。
  在到那片白色地区去的路上,那儿的山丘都是白垩质的山丘。
  在石板铺砌的、踩上去吱嘎作响的、蜿蜒的纤道上。
  在到小山去,到沉睡在船闸闸床里的荣纳运河去的路上。
  在到冬季的莫尔旺青翠的草木和树林里去的路上。
  弗朗索沃背靠在船的舵柄上,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喝酒,似乎对船闸管理人和酒店老板的邀请丝毫没有听见,他们看见他离岸远去都感到很惊奇。
  必须紧紧握住舵柄,才能阻止南维尔美人号停靠在酒店旁边。
  这条旧船自从开始走这条航线以来,已经熟悉了各个停靠的站头,就像拉公共马车的马一样会自动停下来。
  在船头上,阿奇帕若靠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用一根长长的挠钩,闷闷不乐地推开水草,缓和拐弯的角度,钩住船闸。
  尽管不分昼夜都可以听见他那只木腿在甲板上发出的噔噔响声,但实际上,他干不了什么重要的活儿。
  安于天命,沉默寡言,他属于那种诸事不顺的人。
  在学校里一个同学弄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在锯木厂里一把斧头砍断了他的一条腿,在制糖厂里水槽里的沸水烫伤了他。
  如果不是路瓦,——他一直都很有眼力——在他刚出医院时雇他帮忙驾船,他很可能就成了一个乞丐,饿死在随便什么地方的路沟边上。
  这件事也引起了一场大吵大闹,就像为了维克多一样。
  精明的女人发火了。
  路瓦低下了脑袋。
  不过最后,阿奇帕若还是留下了。
  现在他就跟猫和乌鸦一样,成了南维尔美人号上的动物园的一分子。
  路瓦老爹掌舵掌得如此灵巧,阿奇帕若使挠钩使得如此准确,南维尔美人号沿着江河和运河溯流而上,在离开巴黎十二天以后,来到了科尔比尼的桥边停泊,安安静静地进入了冬眠期。
  从十二月到二月末,跑内河的船家们都不出航。
  他们修补他们的船,跑遍各个森林,采购到春天才能采伐的树木。
  木头并不贵,船舱里生着旺火,如果秋天木材卖得成功的话,这段休航时间就是一次非常愉快的休息。
  南维尔美人号过冬了,它的船舵被取掉,前桅杆藏到甲板舱里,甲板上的所有地方都空了,可以玩耍,可以奔跑。
  对捡来的孩子来说,生活起了多大的变化啊!
  在整个航程中,他一直惊惶失措,忐忑不安。
  他看上去就像一只笼中长大的鸟儿,自由使他感到惊讶,他忘了鸣叫,忘了飞翔。
  尽管他还太小,不能真正欣赏眼前的美景,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在逐渐消失的两侧地平线之间溯河上行时的壮观场面。
  看见他沉思默想,路瓦大妈就会不停地唠叨说:
  “他又聋又哑!”
  不,这个来自巴黎圣堂区的孩子,他并不哑!
  等到他终于明白了他不是在做梦,再也不会回到阁楼上去,明白了尽管路瓦大妈威胁恫吓,但再也用不着怕把他送回给警察分局长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就像一盆种在地下室里的花,被人搬到窗台上时开放了。
  他不再像一只遭到追捕的白鼬那样孤独地蜷缩在角落里。
  他凸出的前额下面那双凹陷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惶恐不安、左右躲闪的眼神。虽然他的脸色仍然有点苍白,脸上还带着拘谨的表情,但他和科拉丽在一起已经学会了笑。
  小姑娘喜欢她的伙伴,就像她这个年龄的人的做法一样,享受着好了吵,吵了又好的快乐。
  虽然她犟得就像一头小母驴,但她的心肠还是非常软的,只要一提警察分局长,就能使她乖乖地听话。
  刚到了科尔比尼,一个小妹妹出世了。
  弥弥尔刚一岁半,船舱里增添了小床,家务活也多了不少,开销已经太大了,没有余钱再雇一个女仆了。
  路瓦大妈大声抱怨,吓得连阿奇帕若的那条木腿都在发抖。
  在当地没有人同情他们。甚至在本堂神父提出应该以这户船家作为榜样时,连农民们也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们的看法:
  “随您怎么说吧,神父先生,一个人有了三个孩子,还要去捡别人的孩子,这终归是不明智的。”
  “路瓦夫妇一直就是如此。”
  “是虚荣心在作怪,不管怎么劝他们,他们都不会改变的。”
  大家并不是希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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