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箫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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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箫叙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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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来的头一夜,叶正然几乎没睡,他一直在写,他在电脑上写了近万字的拨云山故事,虽然是草稿,是毫无顾忌的写字,但故事里面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不是裘老先生那种清晰,是叶正然边写边感觉到的清晰。
  司耘为了让叶正然天亮后陪自己上山,给了叶正然买了一大瓶速溶咖啡。她说,你经常喝咖啡吗?不常喝的人冷丁喝起来是不想睡觉的,你喝点,喝了有精神写东西,别喝太多,你一定要睡觉,至少睡五个小时,休息好了才能起早陪我上山。
  叶正然喝了咖啡,开始在键盘上敲打。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感,时时刻刻在想自己是在说书,要把故事讲得抑扬顿挫,像评书一样雅俗共赏。这时候,常年被叶正然玩转的小说语言和结构,叶正然深恶痛绝。
  话说叶青第二次下山,夫人段彩为防不恻紧紧跟随,到了山下再次与马帮护卫交手,被护卫一脚踢出丈外。段彩看着这独臂护卫,突然瞪大双眼,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她怎么也使不出劲来上前帮助叶青。那独臂护卫此时也紧紧盯住段彩,久久收不回眼光。叶青正在纳闷儿,却见段彩站在那里眼含热泪,这可让叶青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两人有什么瓜葛?
  叶青被段彩强行拉回山寨,独臂护卫也安置马帮上路。叶青觉得自己没办法给大哥一个交代,便气急败坏地斥责夫人。段彩无奈,只身前往大哥段云星那里禀报。
  叶正然去琢磨拨云山土匪的习性,大哥听到禀报后是不是应该问罪于叶青夫妻,这大哥是当年砍下那人手臂的人,这回听说那个废人已经偷偷下山并用比“拨云手”更厉害的武功过拨云山如走平地,会不会亲自下山追赶马帮决出个雌雄?
  这是个匪性的问题,如果把匪性视为人性的一种,那这就是个心胸的问题。男人的胸怀该是个什么样子?先不管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是个英雄还是个土匪,首先,他是个男人。
  男人,面对一个曾经被自己废掉的人,面对一个用毅力练就本领又来和自己作对、妨碍自己的人,应该是出手的,应该是带着不屑追杀的。尤其这男人是多年的土匪,土匪有土匪的脑子,土匪不干放虎归山的事。
  叶正然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去写拨云山头领对马帮护卫的追杀,但他又无法不去提及叶青和他夫人的分歧,叶青一定是同意追杀,而他夫人不可能同意追杀,段彩当年和那个护卫是真心相恋,只是兄长淫威漫山遍野,她挣扎不出头绪,也来不及挣扎出头绪,就被一刀斩断了春情。叶正然想,妹妹阻止不了哥哥,追杀是一定要成为事实的,于是叶正然开始去写一场新的打斗。独臂护卫要和拨云山头领较量,这较量,实际上是一方要保持他的淫威,另一方要证明他的出色,一方是用土匪的名义和土匪自以为是的独家功夫,另一方是用反叛的力量和以反叛者的身份要给土匪灌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概念。
  叶正然写不好打斗的词句,他从来没有过武侠描写的经历,他不会招来招往把想象中的功夫分解得有板有眼,他的脑子中只有两种被裘老先生演绎过的,并不花哨的、实打实的“功夫”——拨云手,拨云腿。
  

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一章(21)
那独臂护卫跳下马来,拍了马儿归队,自己正对着骑马冲上来的拨云山老大段云星,叶青也在马上抽了单刀紧随其后。这阵式为一静一动,静得稳如泰山,动得混如黄河。马帮前后几十匹马几十号人连忙靠近山根,看来是护卫先前有令,让他们不得上前。马帮其他十几个保镖虽已亮出刀枪警戒,却没有人与独臂护卫站在同一地段。叶青再次策马赶到段云星前面,挥起钢刀斜肩带背朝独臂护卫砍了下去,护卫只转身形一躲,叶青钢刀走空。段云星也不说话,一把鬼头大刀横腰砍过,护卫又是一闪,双脚错动中人已经腾出了五尺开外。段云星和叶青勒马转头,再次砍杀,却马上马下不得其法,沾不了护卫半根毫毛!
  段云星翻身下马,奔向护卫,叶青也从马上下来,再舞钢刀。两人围攻护卫,一时打得难解难分。独臂护卫此时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一口户撒刀始终斜挎背上,他只用单手招架,却把段云星和叶青累得鼻洼鬓角渗出汗来。段云星和叶青都看得出来,这护卫用得就是拨云山的看家本事“拨云手”,招架中暗藏杀机,掌中带风,风中带力,若不是段云星懂得拨云手招法、叶青也被段彩指点练了很久拨云手的话,他们早被独臂护卫那些看似招架实是攻击的掌法击中,非死即伤!
  段云星被激得性起,那护卫用拨云山的本事对付拨云山的人,对段云星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不由对应着对方的拨云手,使出同样的招法,手中兵器影响了他施展拳法,他便气急败坏,扔出了鬼头刀,徒手上阵。叶青见状也跟着扔掉钢刀,直奔独臂护卫亮出拳脚。拨云手对拨云手,独臂护卫转动身形躲开力道,段云星和叶青的掌力击得沙石滚动尘土飞扬,四只手对一只手砰砰作响,独臂护卫一时不敌,连连后退,却始终没用背后的户撒刀,他几乎退到了山根,再退下去则是立陡的一座石壁,无路可走了。独臂护卫一掌击向脚下,掌风击得红土顿时弥漫开来挡住了段云星和叶青的视线,回头又一掌击向断壁,断壁上也溅起了烟尘,随烟尘红土,独臂护卫已经用自己的掌力使身体腾空而起,段云星叶青隐约看见护卫身体腾起,却扬手抬脚触摸不到,那身影分明是在他们头上!说时迟那时快,飞沙走石中,独臂护卫空中摆动双腿,砰砰两声闷响,将段云星和叶青踢翻在地!
  叶正然眼望黑夜,去回味自己刚刚描写的招法。他想从小自己打过的几次架,想上大学时和同学练了半个月的拳击,还想自己看过的所有功夫片。他记得自己为报纸写过《双旗镇刀客》的影评,大大称赞过导演对武打场面处理之精彩。叶正然觉得,也许,自己用飞沙走石遮掩了独特的拨云腿功夫,是一种风格。
  陈双桥对他说过,现在什么人都可以讲“自我风格”了,初中生写作文,也时常用“风格”来说明自己的无知。
  我对武侠,很无知。叶正然自己对自己说。
  我怕是写不了武侠。白天叶正然曾对裘老先生说。
  没人天生就会写武侠,我们这世道,早就没有侠气了,就像温吞水一样,没有高温没有旺火,还指望哪样沸腾?还指望它冒蒸汽?好在我们还有想象做本钱啊,多少人已经不愿意把想象用在寻找侠气上喽。裘老先生说。
  我们把想象用在什么地方了?白天在回客栈的时候,叶正然顺着裘老先生的论点问司耘。
  我把想象用在自己的感情上了。司耘说。
  我把想象……我的想象被日子给淹没了。叶正然说。
  司耘的脑子里时常是空的,如果她不喜欢空着,就去想那个叫李春胜的人,别的,她不愿意去想了。她还能记得从小学到中学老师给她的理想品德教育,也在刚刚进入高中的时候想过以后怎么上大学,怎么走进社会,但这些东西被她慢慢研磨掉了,研磨她的,是整天的课程,还有课程以外、家庭以内的压力。父亲对她说,你别给我丢脸,你是我惟一的孩子。
  她是孩子。她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却时刻被人这么称呼。父母这样称呼,老师也这样称呼。只有李春胜认识她的时候没这么称呼,但最终却终于以“你太小了,你还是个娃娃”来提示她终断这种她以为可以再长久一点的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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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一章(22)
我是个孩子吗?你这样认为吗?司耘问叶正然。
  我没觉得,只是你比我年轻,你的脑子比我要相对纯净一些。叶正然说。
  你还是说“想象”吗?我的想象更纯净一些吗?司耘接着问。
  是,我想是。叶正然说。
  那,你能让我复杂起来吗?我多想和你们这样年龄的人想的一样。司耘说。
  几乎没有可能。你需要一直走到我这样的年龄,也许我们才能同步。叶正然说。
  那你是说,我和那个人没有可能了?就像我跟你,你要是没结婚,我跟你,我嫁给你,一起过日子,就是那种很平常的日子,这没有可能吗?司耘再问。
  司耘,我不是你的那个人,这个不好比,我从来没想过能娶小自己十几岁的人做老婆,潜意识中,那要比我现在的婚姻还糟糕。叶正然说。
  呵呵,你很老套,在女人面前说自己的婚姻糟糕,这套路连我都觉得老套。司耘说。
  哦。叶正然看着司耘,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子正处在单纯和成熟的边界线上。而自己,好像也正处在一个边界线上。
  叶正然在黑夜里喝着黑咖啡,找自己心目中的武侠文字。他强迫自己沉下来,沉浸在一种杜撰的江湖里,用与以往不同的感觉制造自己的人物和故事。但,他的眼前好像仍然是都市和时尚。呈州已经早没有了尘土飞扬,连百里之外的拨云山也在开发中,这开发等于在镇压这里原有的荒蛮和风尘。大滇原本是天造的,现在,由人再造。
  叶正然在深夜真正想到了上山,白天裘老先生还在劝他到山上去看看,司耘积极响应,但叶正然并不情愿。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叶正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上山了。
  司耘买来的速溶咖啡味道不错,是云南本土产的小粒咖啡,没加奶精没加糖,开水一冲就出来一股浓香。小粒咖啡的包装袋上写着篆体的“滇”字,这个古称呼,叶正然觉得很亲切。
  天亮时大概是五点钟,司耘敲叶正然房门的时候,叶正然正在做梦。他梦见了家,屋子里空无一人,廖玉不在。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绕来绕去。先人留下的石阶正在被后人更换,一条条运上山的青石条横七竖八躺在山路上,阻拦着上山的人。叶正然刚走了几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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