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箫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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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箫叙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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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玉满身泥浆的车子就像一个在雨天里参加越野比赛的赛车一样,跳跃着冲向高速公路,车轮溅起的泥水比车身还高。高速公路上一辆赶夜路从呈州方向开来的重型卡车被廖玉的车子吓住了,远远的就开始鸣笛刹车,却有些来不及,车身歪斜碰在防护栏上,磨出了火星。廖玉管也不管,径直“跳”上高速公路强行直角转弯逆行,在卡车身旁飞驰而过。
  廖玉几乎疯了,她的车也疯了。
  她跑下山来的时候在极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但平息的努力却更像是在酝酿。当她看见叶正然送给她的钥匙坠上的两头小象时,她无法控制自己了,玻璃被泥水遮挡得昏暗不清,她更是烦躁,车被泥浆涂抹得面目全非,就好像自己的婚姻一样,面目全非,她想用最大的马力开动,开动车子,也开动婚姻,或者挣脱,或者死亡。她的手机突然唱起来,是陈双桥打给她的电话,陈双桥听到电视《夜间新闻》中提到了拨云山失踪者有个呈州作家,第一反应那作家就是叶正然,他想熬到早晨再打电话,却怎么也熬不住了,打叶正然的手机无法接通,便打到廖玉的手机询问情况。
  但是陈双桥听到的只是廖玉带着哭声的一声喊叫,便再也拨不通廖玉的电话了。
  廖玉把油门踩到了底,对着手机喊,你问的是叶正然吗?是问叶正然吗?——他死了!他死了!
  廖玉把手机关掉,摔在车座上,放肆地哭起来。她的记忆里,自己最少有二十年没这样嚎啕大哭过,家里父母疼爱她,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对她好,毕业后上班那几年,虽然没让她爱上那时的职业,却也没人让她伤心和悲痛过。她想不到自己的婚姻会是这个样子,叶正然会是这个样子!
  她感觉自己是在逃命。说书老先生讲的故事里说,逃出拨云山谈何容易——那是一场生死之战。对于廖玉来说,这滋味也好像就是生死之间的滋味。
  迎面又是一辆卡车。廖玉还在逆行。两辆车相会,各自鸣着笛,呼啸中笛声变了调,没有美感,极不和谐。
  天已经大亮,却雾气腾腾,呈州方向茫茫一片,拨云山方向也是茫茫一片。高速公路的能见度开始下降。收费站突然出现在眼前,廖玉猛踩刹车,却仍然控制不住惯性,车子咔嚓一声撞在了横栏上,又偏向一边,“骑”在的收费站的安全岛上,把路旁的护栏撞成凹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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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三章(4)
廖玉打不开车门。收费站的人被刺耳的撞击声吓得倾巢出动,他们冲向肇事的车子,听到从车子里传出来了哭声。
  一切都是不清晰的,只有山头上那个女孩拥吻叶正然的图像是清晰的、反复出现的,和这个图像交替出现的还有若干个闪动的、怎么也抓不住的图像——叶正然在北京路边的绿地拥抱自己,许芳苑和她丈夫相互搀扶……廖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昏厥过去。
  廖玉来了?她在哪儿?叶正然问许芳苑。
  她可能是太累,她也一夜没睡,可能在车里睡觉吧。许芳苑说。
  她也上山了?叶正然问。
  她也上山了,她是看着你安全出来的,实在坚持不住,先下了山。许芳苑说的很平静。
  许芳苑和樊小刚来看叶正然的时候,已经天亮。司耘已经在另外的床上睡过去了。许芳苑好好看了看这个姑娘的脸,没再对叶正然解释关于廖玉的事。
  这个姑娘是谁?许芳苑问。
  司耘,司副市长的千金。叶正然说。
  你们认识?一起来的拨云山?许芳苑问。
  不是,是住在一个客栈里认识的。我也是早上才知道她是司东陆的女儿。叶正然说。
  哦。许芳苑说着,给司耘掖了掖被子。
  我们是来请你回去的,没想到赶上了洪水和山体滑坡。樊小刚说。
  请我回哪里?叶正然问。
  请你回杂志社,《新新视点》。樊小刚说。
  小刚收购了杂志,基本谈好了,想请你回去主持工作,做总编。许芳苑说。
  徐薇马伦他们呢?叶正然问。
  徐薇调走了,马伦还在,可马伦干不了总编。樊小刚说。
  我怕我也干不了,《新新视点》,那帮人……叶正然犹豫。
  你可以留下你觉得行的,你有人事任免权的。另外,你可以按照你的理解给杂志重新定位。樊小刚说。
  可以改刊物的性质吗?叶正然问。
  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改的。樊小刚说。
  叶正然沉吟。他曾经想把许芳苑和那个杂志一起忘掉,却既忘不掉许芳苑,也忘不掉《新新视点》。他完全没有准备,一切都觉得突然,就像拨云山突然来的洪灾一样,就像廖玉突然来到拨云山一样,就像许芳苑和樊小刚突然来到了拨云山一样。叶正然觉得,这个夏天真突然。
  我在写一个小说,类似评书的小说。我能不能写完这个东西,再去杂志社?叶正然问。
  你还需要多久?你要一直在拨云山写?樊小刚问。
  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我真的想在拨云山写完它。叶正然说。
  你还是回呈州写吧,杂志社可以等你写完再去,但廖玉……也需要你在身边。许芳苑说。
  叶正然再次沉吟。在各自结婚后,他和许芳苑的交往不是很多,但每次交谈时他都摆脱不掉过去故事的影子,而许芳苑却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和他的相恋,或者说完全正视了现实。许芳苑的表现,让叶正然望尘莫及。关于他和廖玉,这个女人每次体贴到位又毫无暧昧的提示,都让叶正然内心翻腾。他无法体会许芳苑为什么会这么好,又无法抚平自己心中的酸楚。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在冲动中放弃的,不仅仅是爱情。
  叶正然已经无数次对比过廖玉和许芳苑,而且,对比得十分精细。作为男人,这种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对比”,让叶正然自己也感到很龌龊。他对比过拥抱时的感觉,在用双臂环抱廖玉的时候对比过廖玉和许芳苑的身材,在抚摸的时候对比过两个人手指手掌的细腻和柔软,在亲吻的时候对比过她们唇舌的力度和呼吸,甚至去对比她们头发上的香味……每每这样的对比过后,叶正然都会陷入沮丧,廖玉的给他的那些感觉并不比许芳苑曾给过他的感觉逊色,但叶正然仍然沮丧,不是为女人,而是因为自己抹不掉的龌龊。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许芳苑也一定在对比樊小刚和自己,一定也时常对比,然而在许芳苑的神色中和言语中,叶正然却怎么也无法证明许芳苑和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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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箫叙事之拨云 第三章(5)
叶正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本质上就肮脏的人,好像无法洗净了。他也同样注意樊小刚,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的心怀也让叶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樊小刚自然知道许芳苑当初和叶正然的关系,也知道是因为叶正然的多疑和嫉妒导致了那段关系突然终止,而樊小刚是从“替补”的位置走上“正位”的,然后两个人开始新的相爱和新的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樊小刚不可能完全忽略叶正然的影子,却从来也看不出来曾经的故事影响到他们的婚姻。樊小刚完全接受曾经和别人有过爱情的许芳苑,珍惜得如同珍宝一样。
  他们,他和她,哪来的这样的大度?大度得竟然可以让我回去加盟他们买下的杂志!叶正然心中感叹。
  这一刻,叶正然很累,这种累,不是和廖玉冷战的那种累,是叶正然自己瞧不起自己的那种累。他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他想起自己曾在呈州大学里给学生们讲过文学讲过人生,讲得滔滔不绝,讲得哲理四射,可自己,却把生活搞得如此这般。
  叶正然一会一看输液瓶,输液滴得很慢,他对医生说,能不能拔下来?如果我感觉不好再回来输,现在我想出去一趟。
  许芳苑指给叶正然他们停车的地方,叶正然一直跑过去,那里却只有一辆警车和一辆宝马,没有廖玉的车子。
  已经接近中午了。大雾之后的拨云山阳光普照,老天今天是个好心情。大灾之后的拨云山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叶正然站在廖玉停车的地方,仔细察看地上的车辙,廖玉的车子是开出这里拐向高速公路的,她回家了。叶正然茫然回头的时候,拨云山下的一片废墟让他胸口发堵,阳光虽然热烈,却更像是一种嘲笑。他看了看天空,想起一个熟悉的老歌——《在人间》,他在溶洞深处哼唱的,就是这个“在人间”,歌词他已经记不得了,只感觉那曲子适合自己的心境。
  叶正然从停车的地方往回走,许芳苑和樊小刚站在那里看着他,这对夫妻已经明白,廖玉走了。
  裘老先生又在空地上搭起了“台子”,他洗了脸,梳了头,换上了干净的夏料长袍,也找到了扇子和醒木,他左手拿扇,右手“啪”地一拍醒木,随着那一声响,扇子也“扑啦”一下抖开,裘老先生疾声厉色,又开始了他的《拨云山》——
  咱们接着上文书。叶青抱着娃娃拉着女人跑下拨云山,直奔一片树林,身后马铃声乱,喊声不断,拨云山土匪头子段云星举起长枪扣动扳机,叶青和女人边跑边回头看着土匪追来,随着一声枪响,两个人扑倒在地。咯是打中了?那叶青在拨云山待的时间长了,不离段云星左右,怎会不晓得段云星的枪法?段云星练靶子打得都是脑袋,练地时间长了,改不了开枪时的性急,他从脑袋往下瞄准,往往等不到瞄到胸口就开枪。叶青也知道段云星的习性,第一枪打中了,他马上就放下心态,要洋洋得意自我欣赏片刻,没有连续开第二枪的习惯,如果连续开第二枪,那一定没有第一枪准,不是段云星枪法不好,是这家伙性情急躁的毛病!这第一枪叶青按住女人扑倒在地,叶青虽然知道段云星第二枪没有第一枪准,但他还是不能让这家伙开第二枪,这有女人和小娃娃两条人命!
  说话间段云星一少人马已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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