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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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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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远华再写。写不好照例又是一板子。

  潘怀宇和太太在门外看着这一幕,两张脸两种表情。张玉晨抽一板,潘太太嘴角歪一歪,好象能为儿子熬点疼;潘怀宇却是一脸的赞许:这女娃儿,懂得恩威并施哩。木匠家竟生养了只小凤凰!

  ——潘怀宇不知道我木匠爷爷闹革命已经落脚黄海滩,只以为他还在乡下做木匠。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  三  章

  
  (一)

  吴祥英的队伍驻扎在青灶港。

  张宝成一到队伍里,吴营长便给他授了个“上土”的衔,安排在营部当文书。

  张宝成不想当文书,想去连里扛枪,但吴营长不同意。他拉张宝成在自己身边坐下,声情并茂意味浓浓地说:“宝成哪宝成,你母亲把你托付于我,我哪能让你吃苦受累呦!听我的话,保你前程锦绣。隔上个一年半载,只要你干得好,我升你的级,当书记,当副官。啊——”

  边说着,边伸出那只留有长指甲的手,柔情地摸张宝成的耳垂和脸颊。

  张宝成被他摸得心上长毛身上起鸡皮,想避让,却又担心吴营长不高兴,只能忍着。

  那手的情感却越来越丰富,顺张宝成的颈项肩膀滑下来,又搂住了张宝成的腰,嘴里吐出的话粘粘乎乎地象糖浆:“宝成,宝成,我可是真心喜欢你,想把你当亲人……”

  张宝成“呼”地站起,眉毛跳了跳,又卧成两条蚕:“营长,我知道您对我好。要是打起仗来,我会跟着你,护着你,万死不辞!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还是小人。您的恩情,容我慢慢报答。您还是让我下连扛枪吧!”

  吴营长悻悻然,搓搓手,再搓搓脸,点头说:“嗯,好。以后再说吧!”

  这一“再说”却没了下文。张宝成知道吴营长不会就此甘休,却想不出怎样对付他的性骚扰。毕竟,他才十七岁,人生经验的色彩也太单调。

  瞄上张宝成的不只是吴营长,还有他的太太李惠花。

  早上,吴营长带上勤务兵去阅操,李惠花躺在被窝里喊:“宝成——,宝成——,你过来!”

  张宝成走过去。

  “哎哟,一夜没睡好,脑袋象是针在扎。”李惠花皱着小鼻子呻吟,“你替我揉一揉吧!”

  张宝成按住她的太阳穴慢慢地揉,揉得李惠花直哼哼。

  中午,吴营长睡了午觉,李惠花走进张宝成住的屋,支走勤务兵,挤过身子来:“宝成,我背上好痒痒。你帮我挠挠吧!”

  张宝成把手插进她的衣服里轻轻地挠,挠得李惠花全身都痒痒。

  晚上,吴营长去查铺查哨,李惠花又喊开了:“宝成,宝成,来,替我捏捏脚趾头。”

  张宝成捧住那双柔软的天足细细地捏,捏得李惠花咯咯地笑,全身的骨头酥软成了泥……

  这些细节属于我的想象,但你不能据此就认为不真实。关于小说的真实性我的见解只一句话,即生活中可能发生的。我所不能想象的是张宝成揉着女人的脸挠着女人的背捏着女人的脚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前面我交待过李惠花二十五岁,如果把女人比作一朵花的话,二十五岁的女人花开正茂盛。她的脸她的背她的脚大概都可以用“美丽”或者“迷人”来修饰。张宝成十七岁,十七岁的男人属于那种“嘎嘎”开啼扑腾翅膀跃跃欲试的小公鸡,*觉正敏锐,视觉、听觉、嗅觉、味觉都可能引发性冲动;他居然能在触觉的激荡下保持镇定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我说张宝成无动于衷的另一层含义是,为毫不相干的女人挠痒捏脚无疑是十分低贱的事,他竟然做得出来!好色和自尊构成了我们家族男人们的本色,张宝成不可能例外。我只能作这样的推测:他的性冲动被屈辱感压抑了,而屈辱感也被性冲动淡化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干大事”的雄心保全了张宝成。

  鱼儿迟迟不上钩,营长太太很有些扫兴,一指头戳在张宝成的脑门上,恨恨地骂:“瞧瞧你,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根……木头!”

  以后她也就“木头”、“木头”地叫。

  “木头”就“木头”,张宝成笑嘻嘻地应。他不想让人看出他是根撑天柱!

  李惠花想吃“童子鸡”吃不着,便有些焦渴难忍了。这种焦渴有情可原,梨园班子里长大成人的她才二十五岁。女人二十五,兴头正当午;血是蚀骨水,肉是吸沙土。偏偏吴营长不是个真正男人,常抱怨菩萨没让他投个女儿胎,李惠花不能不每日价晨思昏昏气短情长。没过多长日子,她和二连长张锦西勾搭上了。张锦西黑脸黑皮,个儿不高,人称“小黑驴”。小黑驴练过铁裆功,头一回就把李惠花搓揉成了糖稀人。于是俩人你贪我爱如痴如狂舍生忘死情深义长,麦田里草丛中竹林间乃至营房的伙房哨棚厕所里,到处都弥漫了他们“吭哧吭哧”的喘息声“妈哟妈哎”的叫唤声。这当然瞒不过三百多双眼睛。如果这支队伍里有一个文学家,如果这个文学家把士兵们的描述和渲染纪录下来,我以为肯定会让当今那些靠身体写作的作家们自叹不如。

  冬天到了。

  到了冬天,青灶港镇上的宋家澡堂子也就开了汤。士兵们一个排一个排地轮着去洗澡,几批洗下来澡池里的水也就成了浑泥浆。小镇上的人们无所谓吴祥英的兵们也无所谓,浑水里照样洗出净萝卜。不少人甚至以为洗澡就得泡浑汤,不至于散失元阳之气。但吴营长讲究,他约定日子让宋老板换上一池清水,只带张宝成进了澡堂,并且撑上了门。

  张宝成不想陪营长洗澡但不陪不行。那会儿他不知道吴营长患的是一种性倒错,只以为营长把他当成女人了。这让他觉得屈辱,却不知该怎么警告吴祥英他是个赳赳男子汉。

  蒸腾的雾气里,张宝成*衣服畏畏葸葸往池子里走。

  吴祥英张大了眼,贪婪地盯住他光溜溜的身子。

  张宝成无法避让。滚烫的热水刺激之下,他的*昂然有如一根小钢炮。

  看就看吧!张宝成不再畏惧,索性站直身子挺立在吴祥英面前。

  吴祥英筋酥骨软,将手里的毛巾一高一低地撑成旦角的手绢,自改了戏词儿唱:“恨只恨,我却是那五尺须眉……”

  张宝成别过身子去。

  吴祥英躺倒在池沿的青砖上:“来,替我擦擦身子。”

  张宝成只能遵命,在吴营长身上一把一把的搓。那身肉又嫩又滑,象是满把的水豆腐。

  吴营长眯着双眼,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吭、吭”的排气声。

  张宝成也有些神迷意乱了,感觉搓揉的不是吴营长而是他太太李惠花……

  当兵没到一年,张宝成便被提拔为营部少尉书记官,月饷十二块大洋。

  
  (二)

  书记官虽然只能算排职,却是个肥缺。

  一个营三个连,一个连九个班,一个班十到十二人。花名册上看,加上伙伕、马伕、传令兵之类,全营官兵共计三百三十四人;事实上却只有二百八十三个,五十一个空饷。缺编最多的是二连,整整相差了二十个。加上告长假回了老家的,生病离了部队的,全营实际官员也就二百六七十。空饷全让连长们吞吃了,当然也少不了营长一份。连长们吃空饷靠的是假名册,名册却是由书记官编造核查的。因而每个月发饷金,三个连长自会抽一份堵一堵书记官的嘴,有给三块两块的,也有给五块六块的。这样,加上自己的饷金,张宝成每月都能拿到二十多块大洋。

  二十多块大洋不是小数目。扣去吃饭开销,一年攒下来,家里就能置上亩把好地了!

  但张宝成不想置地,也没往家里捎过钱。宋江靠仗义疏财拢络了一百零七个梁山好汉,张宝成觉得不妨学一学宋公明。

  三个连长握着实权。然而,张宝成却不想和他们多交往。

  一连长王炳青春是个花花公子,家中颇有资财。仗着他舅舅跟旅长胡克迁有点交情,这家伙正上下打点想买个五营营长的位置。他不会把张宝成放在眼里而张宝成也没把他往眼里放。

  二连长张锦西倒是行伍出生,会练兵,能打仗,四营二十多个尉官里大概也只有他懂点军事。仗着这点资本他很有点骄横跋扈。克扣军饷打骂士兵之类的事在他是家常事儿兵们也都习惯了觉得不算个事儿,但“小黑驴”嫖营长娘子这就是桩事儿了。李惠花虽然是营长太太,但营长既然不象是男人全营的兵们便都觉得这个会唱戏的漂亮女人有自己的一份子。李惠花闲来无事常倚着门框一边剔牙一边看兵们出操。兵们都觉得营长太太剔牙的姿势美妙优雅绝伦无比,于是把胸膛挺得胀鼓鼓把步子踏得齐刷刷把口号喊得震天响。若干年后老兵们谈到营长太太眼前浮现的也就是她一脚踩着门槛翘着小手指剔牙的姿势。可以肯定四营官兵众多的梦遗和漂亮的营长太太有关。狗日的“小黑驴”吃独食搅毁了大家的梦境也激起了公愤,兵们恨得牙根发痒,有人甚至扬言下次打仗背后放他的冷枪。众怒如此,张宝成只能保持距离拉屎也离他三尺。

  三连长邱奎是个醉葫芦,一顿不喝酒哈欠连哈欠,一天不喝酒屁就跟脚抛。他原先在团部喂马,当兵十多年还是大头兵。民国十六年在松江府打孙传芳他走了运,无意中救了当时还是团长的胡克迁的命,才一下子被提拔为连长。他这个连长连打枪也要闭眼睛,士兵们都看不起他,张宝成自然也就看不起他。

  张宝成把眼睛盯上了各连的班排长。

  班长们每月也就七八块钱的饷,扣去三四块钱伙食费,再抽点水烟喝点小酒什么的,很难有积蓄。张宝成这趟给刘班长送两方水烟,下回给王班长捎一壶白酒,聚一块儿打牙祭总是抢着掏腰包。几个月下来,班长们个个觉得这年纪轻轻的书记官够朋友!班长们没几个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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