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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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三部曲-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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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我注意到不少穿工装和对襟衫的旅客,都抽一种手卷的烟,从荷包烟袋里拿出烟来,用二寸宽的纸条,边卷边抽。十分悠然自得。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广袤的田野上,一望无际的大豆、玉米、高梁,长势茂盛,把大地装扮成了绿色的海洋。这哪里是北大荒,分明是富饶的粮仓啊!文同志好像觉察到我心理变化。饶有兴趣地介绍“关东三宝”、“关东三怪”。北大荒“棒打獐、瓢舀鱼、野鸡飞到沙锅里”的处女地原始风貌。三宝中人参、貂皮、乌拉草,唯有乌拉草不为常人所知。至于三怪“窗户纸糊在外、大姑娘叼个大烟袋、养个儿子吊起来”,不亲眼目睹,是无法弄清楚的。文同志说:“有机会到北大荒看看,用不多久,北大荒真的要成为北大仓了。”

  漫长的一天旅程,列车只供应一餐饭,每人一盒不要粮票的米饭。人们早已饥饿难耐,争相购买,我一摸钱包,糟了!*口袋里空空如也。余下的钱不知是什么时候遗失了。文同志看出我的窘境,替我付了三角钱,把盒饭放到了我的手里。我从心里涌上一股感激之情。天下还是好人多。我记下了他的地址:宝泉农场  文骏。

  暮色中,火车抵达终点站——合江。在出站口,我茫然四顾时,听到了喊声:“昊弟!”二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你可来了!”

  (1—5)

  可把二哥急坏了。他接到母亲“昊7月12日起程”的电报,就开始张罗准备。扳着指头计算弟弟到达的日子。今日已是7月17日,明日就是中考的日子,而我一直杳无音信。他已连接了两天站,几乎接每趟车,深怕我在途中发生意外。

  二哥通过教育局的一位战友,已为我报了名,办妥了手续。如果赶不上考试,一切努力就都泡汤了。今晚终于接到我,一块石头落地,喜于言表。他也耽心,长途旅行后,下车伊始,就参加考试,怕我受不了。他微蹙眉头,关切地问:“怎么样,能行不?”我点点头:“没事,行。”

  这一夜,我几乎连眼都没敢眨。尽管疲劳困倦不时袭来。但我十分珍惜这次考试机会,精神高度兴奋。通宵达旦,把备考资料通读了一遍。第二天一早就赶到考场,上下午两门课考完,我像卸了包袱一样软瘫下来。回到二哥的单身宿舍,倒头就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好香,什么梦也没做。当我睁开眼睛,已是7月20日的阳光了。二哥忙给我充了一杯白糖水:“你已经睡了整整34个钟头了。”

  虽然参加了考试,但我对升学并没抱多大希望。都是共产党的天下,即便南北有些差异,但政策都是一样的。休息了几天,我向二哥提出,给我找一份工作。二哥瘦削的面庞,显的棱角更为分明,面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有些黯然地说:“等发榜再说吧。”他拿出母亲的信,递给我:“妈让我想办法让你继续上学,最好能学医科。”我抽开信件,读着母亲的信,那娟秀的字迹,语重心长的叮嘱,又勾起我的心酸。我苦笑着说:“妈犯了糊涂,选择学医,倒退十年,兴许可能,现在的情况,不是异想天开吗?!”“尽努力,听自然吧。”二哥不无感叹地说,“人在年轻时,都有一个理想,实现不了就是梦想。当年我想当医生,而今当了会计,不也挺好嘛!你小时候爱舞文弄墨,但人生的选择可由不得随心所欲啊。

  我知道,让儿辈中有一个学医的,是母亲的一个心愿。这要从外公说起:外祖父是一代名医,朱丹溪的传人,在浙闽一代行医,颇有口碑。不幸英年早逝,膝下无子。作为长女的母亲,深为不能继承父亲的衣缽而抱撼。因而指望在儿辈中出一个“郎中”。我自嘲的说:“事过境迁,可惜没有江湖郎中,也不可能拜师学艺了。要不,我还真想当个普济众生的大夫。”二哥正色道,“那你自己怎么打算?”我有几分沮丧,“身不由己,有个活干就行。”“你有这个思想准备就好。在这找个体力活不难,可要找个合适你的工作并不容易。”“只要能自食其力,什么工作都行。”二哥绷紧的表情松弛了许多,他像不认识似的审视着我这个亲弟弟:“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解读了二哥的眼神,在他的记忆中,我是被母亲惯坏了的一个任性的孩子。是啊,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初涉人世,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我懂得世道的艰辛了。

  矿山的高大井架,矸石山,构成了煤矿特有的景观。我站在窗前,望着耸立的烟囱冒出的浓浓烟雾出神:浓烟像是黑龙直冲天空,把一方天空搅得浑噩沌沌。南方北方连天空都不同,江南有东边太阳西边雨,而在北疆,朗朗天空,一边黑来一边蓝。这座烟囱不正是工业化的像征嘛。我想像着自己当一个工人的荣光。二哥从小就是个心细的人,他不会不知道我的心思。小时候,我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少爷,受父母溺爱。家里人都让着我,二哥是个例外。他常背着父母教训我,有时还敢打我屁股。但他对我很好,常把从不示人的邮票、小画片、小儿书送给我。我对二哥言听计从。那年他报名参加了抗美援朝,我还哭着拉住他不让走。我的到来一定给他添了心病,犯了难。我想;还不如回家种田,伴母亲渡过风烛残年。

  我喜欢到宿舍边的小河畔漫步。听说这条叫“安邦河”的小河,是薛仁贵征东时命名的。河畔新修一个没有围墙的公园,常听到有人吟唱苏联歌曲“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那天,我躺在白桦林下的草地中,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怀乡思亲的情绪,使我心烦意乱。

  二哥老远就喊我:“昊弟,昊弟!”一向沉稳的二哥一反常态,高兴的喊:“昊弟考上了,你考上了。”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考上什么?”“合江医学院”。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兴冲冲跑来的二哥手里接过录取通知单,心想一定是搞错了,我参加的是中考,怎么会考上大学?!我粗略的看了一遍录取通知书,一点没错,写着我的名字。我揉揉眼睛,仔细看看,真的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没有过上大学的奢望,连做梦也没有,一定是张冠李戴,或许是同名,弄混了。我从惊喜中平静下来,问二哥:“你给我报过医学院中专部吗?”“报过。可这明明是大专呀。”我指着录取通知书说“医疗系学制四年。”二哥也有些疑惑。“还是问问你那位教育局的战友吧。”我们到了矿办公大楼,二哥打电话查询。回答是肯定的。我在电话机旁听得十分清楚、真切。“你弟弟方昊是合江考区第一名。”“那怎么会是大专呢?”二哥追问。“那就不太清楚了,可以跟医学院直接联系。”二哥把电话打到了合江医学院,回答更令人兴奋:“我校录取中专新生中,成绩好的上四年制大专,方昊是其中一个。”

  幸运真的降临到我身上,我一扫阴郁的心情,心花怒放,欣喜若狂,难怪“范进中举”会乐极生悲,痰迷心窍;难怪人生三大快事之首就是“金榜题名”。

  二哥深为我高兴,带我到煤城饭店,举杯庆贺,喝的是一种叫‘葛瓦斯’带泡沫的啤酒。我喝了两瓶也没醉。这里没有家乡的黄酒,有的是浓烈的白酒和爽口的啤酒。听说这啤酒是苏联传入的酿造技术。餐后,我们又到邮电局给母亲拍了一封报喜的电报。我想像着母亲接到电报后高兴的情景,久久都难以入睡。这一宵做的净是美梦。我梦见自己两翼长出了翅膀,向天上飞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初涉医道6一10
(6)

  开学第一天,我就乘车去学校报到。下意识的生怕去迟了,会发生变故似的。

  医学院位于东郊的小山岗上,称为“东岗”。伪满时,是日本军营。抗战胜利后成了东北野战军的一所后方医院。为战争急需,还附设有“军医学校”。建国后,移交地方,改称为“合江医士学校”及附属医院。这就是医学院的前身了。

  医学院是大跃进的产物,“戴帽升级”还不到两年。千余名在校学生中,60%是医士、护士、助产士专业的中专生。大专只有“医疗系”。当时这种大跃进的模式在东北十分普遍。

  这些多是从门卫“安道姆”口中获知的。“道姆”朝鲜语为“同志”。这个“安道姆”就是朝鲜族中国人。矮矮的个,胖胖的,瘸腿,走路像鸭子似的左右摇摆。我报到那天,嗑垃巴叽的普通话,他误以为遇到了同族同宗,对我热情有加。还问我老家是北朝鲜还是南韩,我说是“江南”。他说:“不,是三八线以南。”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到一个新环境,心中总有些不踏实。南北的反差使我一时难以适应。我被编进医疗系59(1)班,住进了三○一宿舍八个人的房间。安顿好后,我在校园转悠了一圈:校园的范围挺大,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为附属医院,主要建筑是两层的门诊大楼和三层的病房大楼;后半部分为学校。院校之间有“板障”隔开,但有“门”相通。在一片高大的白杨树林下,掩映着十几栋参差不齐的房子,除了办公楼、教学楼,宿舍、食堂都是平房。校园范围中,有许多断墙残壁,听说是苏联红军解放东北时轰炸机留下的残迹。校园的东南角有个广阔的操场,未经修茸,长满荒草。除了跑道、篮球架,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体育设施。再远处是一片乱坟岗,没有墓碑,不知是何时埋的冤魂。校园给人的感觉有些苍凉,我不由的想起母校——婺州二中。那座在青山绿水中幽静而美丽的校园。但我还是十分欣慰的,能幸运的进入医学院学习,是天大的造化,上天的恩赐。况且,进了洞天佛地门,修心养性靠自身。鸡窝里不也能飞出金凤凰嘛。

  我仰躺在上铺的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出神。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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