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白白过去。他找到徐长杰,坚持要做,还对徐长杰说,只剩吹最后一组数据,顶多四十分钟就做完了。徐长杰心软了,没有再阻拦他们。
大家于是各负其责,着手进行铁饼模型试验准备。
费聪负责在试验段安装铁饼模型。
因为轻车熟路,费聪干得很快,十几分钟就装好了。装完了,还不忘检查模型内部的各种测量控制线路是否通畅。
李栋见费聪干得那么快,本能地提醒道:“费聪,好好检查一下,一定要装好啊!”
费聪吹着口哨说:“老手了,没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李栋站在主控室的指挥台前,下达“开车”的命令。
熟悉的风洞轰鸣声再次响了起来,试验段内,铁饼模型开始变换角度、旋转。
突然,旋转的铁饼模型脱落了,几乎一眨眼之间,就像一只飞轮在风洞内横冲直撞,不时撞出火花,传出刺耳的巨响。
国风 第四章(9)
李栋面前的主控台上红灯闪烁,尖利的报警声响成一片。
李栋惊恐地下令:“停车!停车!”
风声平息下来,风洞慢慢停止了工作。
风洞内一片狼藉。洞壁、测量排架、导流片等多处损坏。闻声跑来的徐长杰惊呆了,许多中、老年科技干部也惊呆了,李栋、费聪等年轻人更是一个个面如死灰。
沈东山回到试验部时,已经出事了半个多小时。面对破损的风洞,他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黑。他接过徐长杰递给他的那个肇事铁饼模型,看都不看,举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个严重变形的铁饼模型,滚出好远,固定在腹内的天平和传感器都被沈东山摔了出来,撒落在地上,红红绿绿的信号线扭曲着,就像溃败战场上的残尸断体。
沈东山对着李栋、费聪等十多个年轻人咆哮起来:“一群混蛋!我留你们干什么?!你们不是都想走吗?都给我滚!给我滚得远远的!风洞里盛不下你们是不是?没有你们,风洞关不了门!给我滚得远远的,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谁也不敢上去劝沈东山。徐长杰脸色铁青。一帮老同志,痛心之余流露出对李栋、费聪等年轻人的轻蔑,觉得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的甚至小声嘀咕,这次转业指标不是多吗,这种败家子,干脆赶走他们算了。
李栋走到沈东山面前,认错说:“沈总,我是始作俑者,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费聪等年轻人见了,觉得李栋一个人承担责任不公平,纷纷上前,想对沈东山说什么,李栋却伸手制止了他们。
沈东山仍然在火头上,他指着李栋的鼻子,一点不给他面子,呵叱道:“你,你还不如梁冬,梁冬虽然跑了,他毕竟没惹祸!我们苦心巴力留下你,你对得起谁?”
李栋惭愧地低下头,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组织上怎么处理,我都接受。”
沈东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处理?你这个样子还想怎么处理啊?先关起来再说!”
沈东山说完,再也不想理李栋。他得考虑怎么收拾眼前的烂摊子了。
59
铁饼事故让林延河、陈浩也大为震怒。
林延河觉得这帮年轻人真是胡闹,这么折腾,基地怎么如期向海军的同志交代。林延河跟陈浩商量,必须严惩肇事者!而且,准备拿李栋、费聪这些人开刀。
但是,沈东山一门心思扑在风洞的修复上,对人员处理似乎还没时间考虑。
他跟徐长杰仔细查看了受损的风洞,迅速制订了修复方案,由徐长杰带着一帮中、老年科技干部和车间请来的工人加班加点,开展修复工作。
有些老同志边干活边给徐长杰出主意:“老徐,你当这个室主任,真是活受罪,手底下一帮捣蛋鬼,三天两头折腾人,赶紧给沈总好好说说,利用这个机会,打发掉几个,反正他们吵着闹着要走,正好满足他们嘛!”
徐长杰不表态,他一方面恨铁不成钢,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真的把这些青年人赶走了,也不是个事。基地将来总不能靠他们这一批中、老年科技干部吧。
这时,纪春明跑到修复现场请战,问:“徐主任,需要我吗?”
徐长杰见纪春明这么主动,很高兴,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那就进来打个下手吧。”
纪春明立刻答应着进去了。
一位老同志就忍不住夸奖纪春明道:“观察来观察去,还就是小纪比他们都强。”
大家都附和,觉得青年人要都像纪春明这样踏实、厚道、听招呼,就好了。而且,对李栋搞这个铁饼试验,青年人中也就纪春明不止一次反对过,所以大家又向徐长杰建议,应该给纪春明奖励,虽然没能阻止住李栋,但是,纪春明有这份心思就应该肯定。老同志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纪春明的好,这反而搞得纪春明有些不好意思。
国风 第四章(10)
60
李栋在宿舍里闭门思过,写检讨。屋子里很乱,他也没心情收拾,地上到处都扔着写检讨的废纸。
费聪回忆起了那天出事的经过,他们一起仔细分析过那个受损的铁饼模型,发现少上了一个固定的螺栓。而且,费聪还在自己的工具箱里找到了那枚漏在其它配件堆里的螺栓。这让费聪很难过。他找到涂震等兄弟,商量着,要一起去找沈总,不能让李栋一个人担责任。
费聪不想连累各位兄弟,就说:“你们也不要担什么责任,模型是我装的,应该由我负责,不关你们的事,也不关李栋的事!”
费聪去找李栋,说了事情的经过,诚恳地请李栋原谅,并表示,他要去找沈总,大不了他一个人走人、转业。
李栋其实早就想到了问题可能出在费聪装模型上,现在见费聪主动站了出来,就觉得费聪够意思了,他是不想让费聪卷得太深的,毕竟这件事情主要由他引起,兄弟们都是为了圆他一个心愿,而且,他毕竟有沈东山护着,又是基地仅剩的一名清华博士,或许后果严重不到哪里去,就说:“我说过,与你们无关。都算我的。”
费聪不干,说:“不,是我没装好模型。是我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男子汉敢作敢当。”
李栋冲费聪发火了:“你烦不烦?事情是我引起的,有我李栋在,轮不到你担狗屁责任!赶紧滚蛋,回去睡觉!”
费聪从裤兜里摸出那枚螺栓,感到特别难过和痛苦,他充满自责地对李栋说,如果他做错的事情让别人背黑锅,他一辈子心里都不会安宁的。
李栋接过那个螺栓,放在手心端详关天,突然站起身,推开窗户,奋力把螺栓扔了出去:“见鬼去吧!”
费聪眼睛红了,说:“李哥,你骂我吧,踢我两脚吧。”
李栋一把抓住费聪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两人的鼻尖几乎碰着。
李栋一字一句地说:“费聪你给我听好,不许再给任何人提起这事,所有责任全是我的。你还要记住,只要你还在风洞基地干,就永远不要再出这样的差错!”
费聪痛苦地点点头,泪流满面。
李栋吼道:“滚!”
李栋一用力,费聪几乎摔倒,他抹着泪,走了。
61
李栋出了事,陆雅蕾的心也乱了,那一阵子,书看不进去,饭吃不香,觉睡不好。
一天晚上,她心里难受,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松林坡“学森亭”想心事。
夏敏到处找不到她,听人说可能在“学森亭”或者“永怀亭”,想着晚上外面冷,就夹着一件风衣,找到陆雅蕾。
夏敏给陆雅蕾披上风衣,坐在她对面,说:“陆姐,别担心了,反正人没伤着。损坏的也是些附属设施,不会有大事的。”
陆雅蕾叹气道:“我一直担心来着,想拦还是没能拦住他。说起来,还是都怪我,干嘛出那么个馊题目。当时也是鬼使神差,是逞能?还是蔑视他们?”
夏敏说:“要怪,我也有份。要是我当初不拉你去,哪有后来的这些事?”
陆雅蕾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说这李栋也真是,干嘛就对这题这么死心眼呢?其实他做出来又怎么了?说真的,我心里真还没当回事。”
夏敏心想,你是没当回事,人家是把你当回事了。不过,眼下,夏敏知道陆雅蕾没心思纠缠这个,她心里担心在这转业的节骨上,别真惹翻了沈东山,那老头子做出翻脸不认人的绝情事。夏敏能够猜到陆雅蕾这个心思,就宽她心说:“陆姐,说是把李栋给关起来,其实就是反省、反省,写个检讨什么的。”
国风 第四章(11)
陆雅蕾说:“关起他来,倒没啥。该关!”
夏敏说:“你不心疼他呀?”
陆雅蕾显然有些怨气地回答:“不仅要关他,最好沈东山老头子,拿烟袋锅狠狠敲他几下子!叫他不长记性!”
这时,营区响起熄灯号,夏敏说:“不早了,回去吧。老坐这儿,也没啥用啊。”
陆雅蕾这才说出心里的担心:“夏敏,你说,他们,他们不会把他开除吧?”
夏敏这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了。她轻轻地拉起陆雅蕾往回走,月光下,她看到陆雅蕾的脸上亮晶晶的似乎在流着泪,夏敏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一起回宿舍。
62
李栋的事情在基地传得沸沸扬扬。
计算部一些老同志听说了,就明里暗里地劝陆雅蕾不要跟李栋好,他们说,以她陆雅蕾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小伙子不行,非得找李栋干什么,毛手毛脚的,当科学家八字没一撇,当丈夫恐怕也很难称职。清华博士怎么了?有的甚至直言不讳地说:“现在的博士,滥竽充数的,不在少数,小陆,睁大眼睛啊,上了贼船再想下来,可就难喽!”
陆雅蕾从来没有这么样被人关心着,又尴尬、又难受,脸红筋胀的,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纪春明也找上门来。陆雅蕾一开始以为他也是来劝自己的,后来发现误会纪春明了。
纪春明说:“我来基地办事,顺便来给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