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絮尔·弥罗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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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絮尔·弥罗埃-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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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使他们所有的管教工作都很轻松愉快。慈爱而不是姑息,庄重严肃而带着笑容,没有流弊的放任,时时刻刻的顾到身心健康,使她在九岁上就成为一个品质优良的孩子,叫人看了喜欢。不幸这三位一体的父执中途分散了。第二年,老军人故世了,把事业留给医生和教士去继续,但他已经完成了最艰苦的一段。在耕耘得宜的土地上,将来自然会开花的。军人因为要遗赠一万法郎给于絮尔作终身纪念,九年之间每年积下一千法郎。遗嘱上理由写得很动人,他注明要受赠人把这笔小资本每年所生的四五百法郎利息,只花在衣着装饰方面。治安法官把老朋友的遗物封存的时节,在一间外人从来不能进去的书房里,发见一大堆用过的玩具,多数已经坏了,都被视同至宝一般的保存着;邦格朗遵照上尉的遗言,亲自把这些玩具焚化了。
    那个时期,于絮尔到了初领圣体的阶段。夏勃隆神甫整整花了一年功夫训导她。女孩子的感情与理智那么发达而又那么平衡,更需要特殊的精神养料。关于神灵的问题,教士替她做的启蒙工作,使她自从宗教意识觉醒以后就成为一个虔诚的,富于神秘气息的少女,坚强的性格永远不因人事变迁而动摇,胸怀坦荡,不向任何患难屈服。这时没有信仰的老人和极有信仰的孩子,暗中就开始争执了;发动争执的一方面有个很长的时期根本不知不觉,争执的结果却引起了全镇的注意,惹动医生的旁系亲属都来攻击于絮尔,大大的影响了她的前途。
    一八二四年上半年,于絮尔几乎每天上午都在本堂神甫的住宅里。老医生猜到教士的用意,想把她作为一个批驳不倒的论据。既然于絮尔象亲生女儿一样的受他,他尽管不信上帝,至少会相信儿童的天真,而看到宗教对她的灵魂有这样动人的效果,也会受到感动的;因为这孩子心中的爱好比四时常绿,花果不断,芬芳不散的印度植物。美好的生命比最充分的论据更有力量。而某些景象的确能够迷人。于絮尔初领圣体那天,穿着白纱礼服,白缎鞋子,上上下下系着白缎带,束着头巾,侧里扣着大结子,无数的头发卷儿泻在雪白的肩膀上,胸前密密层层,缀着缎带打成的结子;初生的希望使眼睛象明星一般的发光,她昂昂然,飘飘然,抱着极乐的心情预备神游天上,第一次去跟神明结合;而且自从与上帝靠近之后,她心里更爱干爹了:老人看着他这个精神上的女儿这样的上教堂去,不知不觉眼睛都湿了。至此为止,这颗灵魂还没脱离浑浑噩噩的童年,如今却靠着永生的观念得到了养料,赛似黑夜过后,阳光在大地上布满春意:老人发见了这一点,又莫名其妙的觉得独自呆在家里太不痛快了。他坐在石阶上,老半天的把眼睛盯着铁门。干女儿临走还隔着铁栅招呼他:“干爹,你干吗不来呢?没有你在身边,我会快乐吗?”这位百科全书派的信徒虽然连灵魂深处都受了震动,他的傲气还是不肯屈服。临了他出去散步,有心要瞧瞧初领圣体的人的队伍;而果然看到他的小于絮尔披着白纱,神气非常激动。她向他瞟了一眼,眼中特别有种灵感,把他心中坚如铁石的部分,对上帝深闭固拒的一角,摇撼了一下。但他仍不愿意让步,自言自语的说道:“无聊透了!倘使真有一个天地的主宰,组织宇宙的巨匠,他会理睬你们这套可笑的把戏吗?……”想罢,他笑了,一面继续散步,走到俯瞰加蒂内大路的高地上;一阵阵的钟声正在那儿荡漾,把许多家庭的快乐远远的播送出去。
    在所有的游戏中间,西洋双六棋是最难的一种,不会玩的人根本受不了那种声音。于絮尔的感官和神经都特别灵敏,听到那游戏的声响和不可解的术语就要不舒服。医生,神甫和姚第老人(当他在世的时候),为了避免刺激孩子,总等她睡了或是出门散步的时间才玩西洋双六棋。往往玩到中局,于絮尔已经回家;她使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坐在窗下做活。她非常厌恶这玩意儿;很多人不但觉得开场学西洋双六棋很难,并且根本不能接受,初步的困难太不容易克服了,倘不是年轻时代养成的习惯,以后几乎是没法学的。可是初领圣体的那天晚上,于絮尔回到家里,正好没有客人,她便搬出西洋双六棋的玩具放在老人面前,问道:
  “谁先来掷骰子?”
    “于絮尔,”医生回答,“今天是你初领圣体的日子,取笑干爹不罪过吗?”
    她坐下来说:“我不取笑你啊;你对我百依百顺,要我快活;我也应当使你快活。夏勃隆神甫每次看我功课做得好,便教我玩西洋双六棋作为奖赏;我已经上了那么多课,有本领赢你啦……以后你不用再顾忌我。我为了不妨碍你们的兴趣,已经克服所有的困难,喜欢西洋双六棋的声音了。”
    于絮尔果然赢了。神甫正好闯来,看了大为得意。至此为止,米诺雷是不肯让干女儿学音乐的,第二天却到巴黎去买了一架钢琴,在枫丹白露跟一位女教师讲妥了,决意耐着性子听干女儿终日不断的练琴。会看骨相的姚第说过的话应验了:这女孩子果然是个优秀的音乐家。米诺雷非常高兴,又上巴黎去请了一个德国老头,学识丰富的音乐教师,叫做施模克的,每星期到家里来上一次课。凡是学这门艺术所要花的钱,米诺雷都毫不吝惜;但以前他认为这门艺术在家庭中是没有用处的。大概不信宗教的人都不爱音乐;那是由天主教发扬光大的天国的语言:每个音侍的名字都是从圣约翰赞美诗头上七句的第一个音节来的。…
    于絮尔的初领圣体,给老人的印象虽然很强,可并不持久。尽管宗教与祈祷使年轻的灵魂充满了恬静与喜悦,他看了也无动于衷。生平既无悔恨,亦无内疚,米诺雷老人完全过着心安理得的生活。他行善而不希望得到天国的酬报,比天主教徒更伟大;他责备天主教徒的行为等于向上帝放高利贷。
    “可是,”夏勃隆神甫和他说,“倘若所有的人都肯放这种债,社会也就完美了,没有受难的人了。要象你那样做好事,必须是个大哲学家;你是靠思想来贯彻你的原则的,你是个例外;不比我们那样的行善只消做了基督徒就行。你的行善是凭努力得来的,我们的行善是自然而然的。”
    “这就是说,神甫,我是用思想,你们是用感觉,分别不过是这一点。”
    可是,十二岁的于絮尔,她那种女性天生的机灵与巧思经过了高手的琢磨,成熟的感觉受着最细致的思想——宗教思想——的指导,终于懂得干爹既不信未来,也不信灵魂不死,既不信天意,也不信上帝。老人被纯洁的孩子紧紧追问之下,没法再把这个重大的秘密隐瞒下去。于絮尔那种天真的惊骇,他先觉得好玩;但看到她有时为之郁郁不乐,也就明白这忧郁所表示的感情多么深厚。凡是倾心相与的感情,什么事情都不容许有一点儿不调和,便是对不相干的问题也不许有参差的意见。有时,医生把干女儿受着最热烈最纯洁的情意鼓动、说话的声音也那么柔和、那么甜蜜的议论,当作一种跟他撒娇的举动,由她数说。的确,有信仰的人跟没有信仰的人说着两种不同的语言,彼此根本不能了解。干女儿为上帝辩护,对干爹出言不逊,象一个宠惯的孩子对待母亲似的。教士和颜悦色的埋怨她,说这一类心胸高尚的人物,便是上帝也不肯随便加以屈辱的。小姑娘却引用大卫杀死巨人歌利亚的故事作答复。在这个如此温暖,如此完美,跟喜欢刺探家长里短的小市民完全隔绝的家庭生活中,唯一的不愉快便是关于宗教的龃龉,便是女孩儿不能劝干爹皈依上帝的遗憾。于絮尔慢慢的长大,进步,成为一个幽娴贞静,饱受基督教教育薰陶,在教堂门口使但羡来大为赞美的少女。她平日种花,弹琴,陪老人玩儿,侍候老人的起居,借此减轻些布吉瓦勒女人的工作;她的恬静的岁月就是这样消磨的。可是于絮尔一年来也有些不安的表现,引起老人担心;不安的原因早在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为孩子的健康操心。另一方面,这敏锐的观察家,识见深远的医生,觉得于絮尔精神上多少也受到不安的影响,便象母亲对付女儿一样暗中侦察了一番,结果却看不见周围有什么能引起她爱情的男子,也就放心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正当这幕戏开场以前一个月,医生在精神生活方面遇到一件事,把他所有的信念象泥土似的翻了一个身。但为了这件事,我们必须把他行医时期的几桩大事概括的叙述一下,而我们的故事也可以因之更加生色。
    十八世纪末期,梅斯麦的出现,把科学界分做两派,壁垒森严,不亚于格鲁克出现之后的艺术界。…从古以来,发明家都是到法国来教人公认他们的新发见的;因为语言明确,法兰西可以说是世界上传布消息的吹号手。梅斯麦把催眠术重新发掘出来以后,也到了法国…。
    不久以前,哈内曼说过一句话:“致病医病的学说如果到了巴黎,就有前途了。”…
    梅特涅也和加尔说过:“你还是上法国去罢;只要人家取笑你是个驼子,你就出名啦。”
    因此,梅斯麦有热烈的信徒,也有激烈的敌人,情形很象格鲁克党与毕岂尼党。法国的学术界大为骚动,郑重其事的展开辩论。辩论的结果尚未分晓,医学院已经把它所谓梅斯麦的江湖邪术,连同他的木盆,导引索,和他的理论,全部禁止了。。可是不能否认,梅斯麦这个奇妙的发明,也因为他抱着立致钜言的野心而大受损害。与学说有关的许多事实先是不大可靠,梅斯麦又昧于那无法衡量的,当时还没人观察到的流体。在自然界中的作用,更不知道把一种有三重面目的科学从各方面去探求,所以梅斯麦失败了。催眠术的应用不止一端;在梅斯麦手里只是一个原则,以后的发展是不可限量的。发见的人固然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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