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钵-美人诛心(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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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钵-美人诛心(出版)-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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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指了指昏昏欲睡的宇文邕,血已经将他大半边衣服都染红了,冬日一遇冷,也都结了痂,此时看起来,十分可怖。
  然而,宇文护却并不急着命人抬走他,他定定地看着宇文邕,忽然间伸手往他的锁骨处一按,宇文邕当即“嗷——”地叫出声来,整个人像被人又重重锤了一下,反弹醒来,眼睛里头全是红色的血丝。
  “大冢宰!”我着急地想要护住宇文邕,生怕宇文护会一掌劈下去,宇文护倒只是稍稍试探后,就收回手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放心吧,四皇子还真是命大,这一刀刺下去,挨着琵琶骨下去的,倒没伤着分毫。”
  我也约略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锁骨若是伤了,那么武功就会废了大半。宇文邕情急之下刺伤自己,却也断然不会拿他隐藏的武功开刀,不知道宇文护会不会对此有所怀疑?
  宇文邕已经喘着粗气,带着哭腔道:“大冢宰!是大皇兄!他要杀我和陌姐姐!”他以退为进,直接把宇文毓放在了对立面,毫不犹豫。
  “是吗?”宇文护不置可否地冷笑,“四皇子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天王的妃嫔私奔,就算死了,不也是罪有应得吗?”
  宇文邕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惊恐,“大冢宰也是这样看的?我喜欢陌姐姐也有错吗?是大皇兄他不珍惜陌姐姐在先的。再说了,今天明明是他默许的,他却又出尔反尔!”
  “哦?”宇文护眉头轻轻扬了扬,也不知信不信宇文邕这套说辞,“不过四皇子不是没事吗?”
  “这还叫没事?……大冢宰,你们若是再晚来一刻,我……我只怕要失血死了。”
  “天王虽然没能伤我,但若杀了你,倒也算是买个安慰。”宇文护冷哼了一声,他这话里的意思,是相信宇文邕的话了吗? 宇文邕一向伪装得极好,只是宇文护对他生过疑心,不知道会不会信他。
  “大冢宰,阿弥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也是一时胡闹,约我出来,才会着了道。大冢宰,还请千万不要怪责阿弥。”我着急地说着。
  宇文护看向我的时候,阴冷的面容总能再挂上一丝笑意,让他阴鸷的脸庞看起来没有那么冷峻,“不懂事的孩子,原来大智慧是这样看待的?”
  “陌姐姐,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本事,才会连累你和大冢宰。”宇文邕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他的眼眶里头隐隐好似噙着泪,“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他会这样不顾兄弟之情!”
  宇文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不能够从宇文邕那张悲恸惭愧的面容上找到半分破绽,他只是悻悻地道了声,“是吗?”
  如鹰隼般的目光终于在我殷切地关注下渐渐收敛回去,“人常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四皇子已经知道错了,日后自当收敛些,汲取教训才是。”
  他朝方才的一个亲信挥了挥手,“你带他们回府,顺便找个大夫来好好瞧瞧四皇子的伤。”
  回府?回得自然是大冢宰府。我不禁瞥了宇文邕一眼,他正欣慰放心地连连点头,“有大冢宰庇护,我就安心了。”
  他又向宇文护说道:“大冢宰,能否别把陌姐姐送回宫去?大皇兄他这般无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的眼眶里头涌起一股雾气,不知道有多么担心我,只是才说了两句,就摇摇欲坠地,两眼发昏。
  我不忍去看他做戏,宇文护瞧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没瞧出来四皇子倒是一个情痴。”他说着,已经收剑入鞘,重新上马,我不由问道:“大冢宰,那你去哪里?”
  宇文护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天空,意气风发道:“这天上的太阳有些脏了,我得去把他好好洗洗!”他说着,一夹马肚,已经领着剩下的人马不停蹄地就冲出石林,直追着那亮得发白的太阳去了。
  我扭转头,却见宇文邕紧紧地盯着宇文护的背影,因为再不用对着他费力演戏,宇文邕脸上伪装的颜色都渐渐衰退,他木木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轻轻拉扯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看我,双目猩红如血,正是夕阳的颜色,他扯出一个微笑来,“陌姐姐,谢谢你。”
  “谢谢”,这两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倍觉讽刺。若不是我那一声吼,他们今日就是胜利者,何至于现在要自残身体来保存性命,可笑宇文邕居然对我说一声“谢谢”。
  “陌姐姐,我不怪你。你并没有错,错在我忽略了陌姐姐的心。”这句话从他口里淡淡地说出来,这种感觉和他从前或诚恳,或嬉笑的感觉都截然不同。
  他不怪我,我的确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是重来一遍,我或许还是会这样选择,可听他这样说话,我却有一种心痛涌起,“阿弥,你没事吧?”
  宇文邕摇了摇头,眼见那边宇文护的亲信已经把马车大概拾掇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我没事,只是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要更加小心地走了。”
  他一个人走。
  是了,宇文觉死了,宇文毓也前途未卜,或许只剩下他一个人能腾出手来应付宇文护。
  我胸中有一股腻闷的感觉,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他似乎也想抬起手来,可那一刀戳得有些重,他根本就抬不起手臂。
  眼见他摇摇晃晃地往马车走去,我不禁追上前去问了一声,“咱们果真去大冢宰府?”虽说宇文邕演技了得,但宇文护对他多少都有怀疑,他大大方方地回京去,虽说或许能令宇文护对他释疑,但在宇文护的眼皮底下,宇文邕又真的能保证一点破绽都不会被瞧出么?
  宇文邕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看着他茕茕孑立的身影,只觉得喉咙里头有一句话想要喊出口,但最终只是在嗓子眼里打了个转。
  这是他们宇文家的恩怨,我好容易跳脱出来,怎么能又钻回泥里去?我好希望能够逃离这个时代,这个让人根本就无法有一晚安睡的时代。
  宇文邕临上车的时候,忽然间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像听到我刚才心里说的话一般,他说,“一直想要给陌姐姐想要的东西,这次看来是给不了了,没想到那日戏言,倒成真了。陌姐姐,怕是不会等了吧。”
  怔忪间,他已摇摇欲坠地任由人搀扶着上了车,这之后,他干脆就闭上眼睡了过去,在宇文护亲信的眼里,他能支撑着身体上马车已经是极限了。
  我看着车厢里好像沉睡中的宇文邕,明明知道杨坚不知何时就会窃取宇文家的天下,可不知为何,对于宇文邕的这份坚韧不懈,我却生不出任何惋惜遗憾的感觉来。只是我究竟不是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想起那一日,他说,“我不知道大冢宰许诺了你什么,但请你相信我,终有一日阿弥也能给你。就算一年不行,五年,十年,我定能做到。”那时,他随口的戏言,不过是变着法子引诱我出宫去寻虎符,现在,五年、十年,他根本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但不论还要等多久,他都会竭力蛰伏下去……

第八十五章 大傩仪
    长安城变天了。
  不知不觉的,连日来,下了一场绵延不绝的大雪,给整个长安城笼罩了一层彻骨的寒意,皑皑的白雪也将长安城里曾经有过的纷扰和骚动都遮掩得干干净净。
  腊月二十三,大周朝如期在皇宫前殿举行了一年之中的盛会大傩之仪。
  一百二十名乐人子弟,皆十岁左右的童子,裹着红头巾,身着皂褠衣,执着手鼓,由中黄门侍卫引领着首先进入,另有一百二十名十二岁左右的侲子从头到脚都是赤衣裤,执着鞞角紧随其后。
  紧接着,鼓声齐响,乐队奏乐,傩队由冗从仆射率领着进来,朝臣、谒者全部踏着那驱傩的歌声,盛装鱼贯而入。再令人扮作驱鬼的方相氏以及穷奇、祖名等传说中十分凶恶的十二神兽。相互驱逐,舞蹈。这些驱鬼的傩队击鼓呐喊,手举着火炬在宫中巡查各个角落,直到持着炬火把这些“疫鬼”、“神兽”送出宫门。宫门外另有驺骑守候; 另将护送着这些“妖魔鬼怪”上街巡游,让京城的百姓也悉数参与进来,感受着节日的气氛。
  而宫中,大傩之仪才刚刚开始。
  待驱鬼完毕,所有的臣子都列队站在两侧,一齐等候着大周朝的天子登上御座。然而这一次,陪同大周朝天子出席大傩之仪的,还有大周的一国之母。
  大傩之仪前一日,宇文护以“称天王不足以威天下”,联名多个大臣上书,恳求天王宇文毓既皇帝位,改元建年号。
  宇文毓固让未果,遂于大傩之仪后,向天下人宣布称皇帝,立贵妃独孤氏为皇后,大赦改元。山呼万岁下,宇文毓携了独孤皇后的手,徐徐步上御座。其后紧紧地跟随着他“硕果仅存”的几位贵嫔,簇拥着他们二人,在御座后的席位上站定,陪同着一起观礼。
  只是,独孤皇后无喜,众嫔眼见独孤氏封后亦无怒,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就连刚刚称帝,俯仰天下的宇文毓,双目也是无神空洞的。只因为他根本就无法俯仰天下,他所能见到的,就只有起云殿里头巴掌大的天空罢了。
  前日,大冢宰以正阳殿年久失修需要重新翻修为由,“恭请”宇文毓迁入后宫中废弃的“起云殿”居住,那起云殿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小宅院,把后门封死,左右两边的偏殿也都全部用砖砌死,只留给他一间房以及极小的院落,夜里,只见乌云不见月,白天只闻鸟声鸟不来。
  今日所谓的称皇帝皇后,也不过是给天下人做做样子罢了。
  宇文毓的脸色很白,宇文护喂了他一种药,所有的武功尽废,此举自是给看守他的守卫省却了不少麻烦。宇文护之所以留下他的性命,不是心怀仁慈,他只是为了独孤信的兵符考虑,他还不想和独孤家彻底翻脸,是以就算宇文毓被禁锢,他还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而独孤贵妃则荣升为皇后,成为一国之母。
  宇文护以为此举能够稳住独孤家,让他们不至于生出造反之心,殊不知,虎符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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