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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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娘一边会帮谷穗打打下手，一边会嗔怪地骂她两句。说：娘的个憨儿，你不把俺孩子饿哭不甘心？！

　　谷穗这时候也不言语，多半会朝梦周娘讪笑一下，任由她骂上两句。

　　梦周娘天天担心谷穗，怕她想不开。梦周娘也在心里、嘴里一遍遍地问自己：三个孩子这么小，谷穗要是有了个万一，以后可咋办呢？！

　　小鸽对谷穗的郁郁寡欢也很无奈，他有时候会去梦周家里坐一会。跟成秀和梦周娘，倒一倒自己肚里的苦水。

　　小鸽说，他什么法子都想了，也什么话都对谷穗说了。可谷穗脑子里，就剜准这一块了，十头犟牛也拉不回来。说，没有儿子，都是怨她的肚子不争气。

　　小鸽无奈地对床上躺着的成秀说：“叔、婶，你们都是看到的，我从来也没说过一句埋怨谷穗的话。咱命里没有，我也不强求。闺女怎么了？儿子又怎么了？别管怎么说，是自己的骨肉，就会和自己亲。咱三个闺女，到老了，别人还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咱享福？”

　　成秀认为，只要他小鸽心里不嫌弃谷穗。不在茶里饭里、有意无意地伤着谷穗，谷穗的这毛病就不是毛病。等灵灵、秀秀和帆帆再大两岁。嘴巴甜了，会怜惜谷穗了，谷穗的心思也就会放下了。

　　小鸽说，他从来也没在谷穗跟前显出不高兴过，更不会拿话伤她。他体谅谷穗，还怕体谅不过来呢？有时候，他出去开会了。灵灵还小，忘记给家外边呆着的爷爷送饭了。他知道后也不怪谷穗，也不怨孩子。老人有时候一顿、半顿没吃饭，他知道谷穗心里不好受，也没有说过什么怨言。

　　梦周娘出主意，让小鸽去把谷穗的老父亲接来住几天，只有他能说能骂谷穗。别人说一百句，不顶他说一句的。兴许谷穗心里，一下就能拐过来这个弯呢？

　　小鸽答应后，第二天就去了谷穗的娘家，把岳父接来了。老人从家里捎了些鸡蛋，小鸽又去郭店买了一些荤菜。眼见得谷穗脸上，就露出久违的那种微笑了。

　　瞎眼大爷也不去家外树底下凉快了，而是陪着老亲家啦呱。在老亲家跟前，把谷穗夸过来夸过去。说亲家给他家养了好闺女，也是他老陈家八辈子修来的福。让他家摊上这么个知老知幼的，不东家长西家短，见人不笑不说话的好儿媳妇。他的眼睛看不见，但能听到。整个陈梦集的人，别管是大人、孩子，没有说他的谷穗一句不是。他要老亲家跟他介绍介绍经验，看看老亲家是怎么理料孩子的？

　　谷穗的父亲，听瞎眼亲家夸自家的闺女，当然也乐得合不拢嘴。说，他也没怎么理料谷穗。就是从小到大，从没打过、没骂过谷穗一句。孩子听话，什么也都不要教。该做的，你不说、不催，她就自己做了。

　　两个人啦得高兴，谷穗脸上也有了笑容。这可喜坏了灵灵、秀秀和帆帆，她们一会爬到爷爷怀里撒娇，一会又去姥爷身上撒娇。

　　灵灵虽然大些，但她也离不开妈妈。见秀秀和帆帆都有人抱着玩，她就去谷穗的身边，一手牵着谷穗的手，一手去抱谷穗的腿。

　　谷穗有日子没和灵灵这么亲近了，她想虾腰抱一下灵灵。没想到，她的手刚一伸到灵灵的腋下。秀秀和帆帆，分别从爷爷和姥爷的怀里挣脱下来，急急忙忙地跑到谷穗的身边，嚷着闹着，非得让谷穗抱自己不可。

　　帆帆最小，谷穗抱起了她。但秀秀也不大，见妈妈抱妹妹，不抱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灵灵大些，她过来拉秀秀。问她：“你是姐，还是帆帆是姐？是姐的，你就得让着妹妹，你怎么和帆帆挣呢？”

　　帆帆毕竟才是两、三岁的孩子，见妈妈抱妹妹不抱自己，说什么都不愿意。她不管自己是不是姐，她用自己还不是太顺畅的言语。说：“妈妈抱帆帆了，我就要妈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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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毕竟已经四、五岁了，也学会管妹妹了。她斥责秀秀，说：“你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抱，你是要累死妈妈啊？”

　　可秀秀就是在地上打滚不起来，缠着非得让妈妈抱不可。没办法，灵灵就让帆帆也从妈妈身上下来。说：“你俩还小不？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抱！都不许让妈妈抱。”

　　帆帆听说要她下来，急忙把手搂紧了谷穗的脖子。灵灵去拉她，她边哭边用脚踢灵灵，说什么也不肯下来。灵灵没办法，就用她做老大的口吻，生气地告诫两个妹妹：“你们谁再累妈妈，要妈妈抱。我就不领着谁玩，以后也别喊我姐了！”

　　灵灵的话什么作用也没有起，秀秀照样在地上哭，帆帆还是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她们的爷爷要抱不行，姥爷要抱也不行，就是赖住妈妈了。没办法，谷穗就让灵灵给她搬了个矮凳子。坐下后，谷穗的腿上一边放一个，秀秀和帆帆才不再哭闹。

　　谷穗抱着秀秀和帆帆，看着秀秀。问她这样还哭不哭了？秀秀破涕为笑了。又看着帆帆，问她这样行不行？帆帆搂住谷穗的脖子，也娇娇地、心满意足地笑了。

　　谷穗问秀秀和帆帆：“都不吃奶了，还要妈妈？看你们万一以后，要是没妈妈了可怎么活？”秀秀和帆帆朝谷穗笑笑，和她贴得更近了。只有灵灵失落一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和妹妹们挣妈妈了。

　　瞎眼大爷的耳朵激灵，当他听见谷穗的那句话后，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手里的烟袋，一下掉在了地上。

　　谷穗的父亲笑亲家，真是年纪大了，手都拿不住个烟袋了。他帮瞎眼大爷拾起了烟袋后，给瞎眼大爷摁了一锅烟叶。

　　谷穗的父亲，帮瞎眼大爷点火的时候，瞎眼大爷嘴里的烟袋，哆嗦了好几下。让谷穗的父亲，老也给他对不到一个点子上。他只好对瞎眼大爷说：“你别乱动啊！你先吸一袋，你吸了我也弄一袋。”

　　瞎眼大爷嘴里说不动，可他的烟袋还是哆嗦。谷穗父亲没办法，只好用自己的手，稳住瞎眼大爷的烟袋。然后，给他点着了火。一锅烟叶，本来是要让他吸上好一会的。可瞎眼大爷几口就吸完了，害得谷穗的父亲，不得不再给他点一锅。

　　几天后，谷穗的父亲要回家看看。因为，他的家里正在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也就是包产到户。瞎眼大爷一把拉住老亲家的胳膊，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回家。老亲家却执意要回家看看，说，等过几天分好了农具和牲口。他知道了自己的地，分在哪一块了，就再回来住。不把他的瞎亲家吃穷，他就不走了！

　　瞎眼大爷眼瞎，但心却不瞎。见真的留不住老亲家，就流露出，想让谷穗和她父亲一起，也回娘家看看的意思。

　　瞎眼大爷让帆帆扯着姥爷的裤腿，教帆帆说：“让帆帆也跟姥爷回家看看，看姥爷家都分了什么好地、好牲口。等姥爷分好了东西，再和姥爷一起回来。赶明姥爷抱帆帆，爷爷抱秀秀。”

　　谷穗的父亲明白，瞎亲家是怕他不来，故意这么说的。如果谷穗回娘家了，几天后，是要有人来送她和灵灵、秀秀娘几个回来的。他明白，瞎亲家是不想让他走，老弟兄两个，也很是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

　　谷穗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现在，她心情还不错，就同意带着灵灵、秀秀和帆帆，跟随老父亲回娘家了。

　　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这在当时的中国农村，可以说是再大不过的事情了。地里的庄稼好像一下就高产起来，之前的一亩地，只能产两百斤小麦。突然地，小麦亩产就达五、六百斤了，农村的生活水平，也一下进入到温饱的阶段了。

　　尽管佰能的妈妈和杂子孟廷，当时极力反对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但，瓢书记已经不是生产队的人了，他无法出面阻挡分队。就鼓动杂子去找梅真武，想让梅真武出来，干涉一下陈梦集的包产到户。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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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找到他的女婿梅真武，想看看能不能保住陈梦集不分队。但，梅真武向他摇头。说，他也摸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阵风。以后，会不会再重新合起来。分不分队，那还要看生产队里，大多数人民的意愿。实在不愿意分的，上边也不强迫分。这一切，都还是改革初期的摸索尝试。

　　杂子、瓢书记以及佰能的妈妈，等少数几个人。他们挡不住，分队心切的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尽管，他们心里万分的不乐意。但，这实在是个，让佰能的爸爸、妈妈和杂子孟廷，无法阻挡的浪潮。

　　兴奋的人们，天天围着生产队的财产估价，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瓢书记的户口，虽然已不在陈梦集。但，他家还有三口人。瓢书记家分了八亩地、一头牛。

　　由于生病，成秀欠了生产队里不少钱。他家没有能分到牲口，只分了八亩地和一些农具。这样，成秀家种地，就不得不等人家都种好，牲口和人都闲下来了，他们家的地才能开始耕种。

　　保成家也是欠生产队里的钱。但不是特别多，他家四口人，不但分了八亩地，还分了一匹小花马。

　　说起分队，最开心的就是保成娘。分队后，她再也不用天天装病不出工了。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干了。地里的活，还不够老畦一个人干的，她只需要天天吃饱等饿就行了。

　　分队第一年，保成娘家的小麦收了五千多斤。保成娘把家里所有能盛粮食的东西，都找出来了，可她家的粮食还是没处放。这可喜坏了保成娘，她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属于她家的粮食。她说她一家四口人，一个月就是吃二百斤小麦，她一年到头也有吃不完的白面。

　　保成娘高兴得逢人就笑，说，这么多小麦吃不完怎么办呀？下一年不是要吃陈麦了吗？可陈麦吃起来又香呢！有时候，她睡觉睡到半夜，也会突然笑醒。然后，披上衣服坐起来，在床上又嘿嘿笑上一阵。她自己高兴还不算完，还要一脚